第17章(2 / 2)
半夜醒来,朱雨深看了一眼床边,肖蓉的衣服散放在那里,这又让他一惊。因为他的潜意识里,自己还没有被某个年轻女性所接受。
照婚纱照那天,肖蓉确确实实风光无限。因为她虽然比较丰腴,但长得水灵,经过化装,朱雨深几乎都不敢碰她了。反复地摆造型的过程中,朱雨深产生了厌怨情绪,但肖蓉一直热情高涨。只是在补齐余款时,肖蓉的脸阴了下来。她说:“哎呀,就这几张像还要花这么多钱,挂在家里给谁看呢?只能是自己欣赏自己了。不照人家又要讲话,真是太难了。”
朱雨深安慰了她几句,并且告诉她,婚前他再去想办法借点钱,以备不时之需。肖蓉听他这么说,情绪才缓和了一些。回黄镇时,她和朱雨深说着要请哪些人,婚礼的程序应该怎么办,等等,这一刻她是幸福的。
在想办法借钱这个事情上面,虽然肖蓉建议他向冯君借,但朱雨深没有这个打算。这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和冯君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不好开这个口。再说,冯君也是个不大靠谱的人,问他借钱,怕以后会惹麻烦。
他准备在小姑姑那里想办法。但是几天后,小姑打电话来跟他聊天时,说她婆婆已查出得了重症,要砸巨款保命,她烦死了。这么一说,朱雨深就断了一条路子了。
现在,他能想办法的只有大姑一家了。但大姑的条件并不好,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为了不让肖蓉失望,他还是准备某个双休日去一下大姑姑家。但他打电话给大姑姑时,只是说到他们家来玩,和她商量一下结婚请客的一些事。
朱雨深去姑姑家的时候,正是收油菜的季节。田野里散布的油菜地已经是一派枯黄的景象。有一些人家已经把油菜割倒了,利用几个好太阳晒一晒,然后就在田里把油菜籽揉出来。
朱雨深看着这番景象,骑在自行车上的他情绪变得不平静起来,他感觉自己似乎要倒下去。于是他下了车,推着车子走了好长一段路。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踩油菜时的景象,父亲嫌他慢,有一次还打了他。
所以他在梦里常常会出现自家几块大田的油菜籽全部没被踩出来,需要他一个人用无力的小脚一点点地踩出来。在梦中,他因任务无法完成而感到恐惧。醒来时,总是冒出一身冷汗。实际上,自从当老师后,他几乎没干过这事,已久违了这种活计了。没想到时过境迁这么多年,这个潜意识里的困境还时常折磨着他。
当朱雨深赶到姑姑家时,她家的门是锁着的。姑姑目前还没有买手机,所以他只能跟邻居打听姑姑去了哪里。如他所料,邻居告知他,姑姑去田里揉油菜去了。
朱雨深便往姑姑家的那几块田里找。在山脚下的一块油菜田里,终于找到了姑姑。寒暄过后,朱雨深看到姑姑是在田里整了块平地,然后,在上面铺了厚厚的塑料布,把晒干的油菜放到上面,用手揉着,用脚踩着。她已经揉了一箩筐多菜籽了。
朱雨深脱了鞋子,到塑料布上面来帮也踩。两个人干活,效率高多了。他们不多久就快揉完了这一块田里的油菜。
这时天色也阴了下来,姑姑擦了一下额头沁出的汗说:“还是两个人干得快啊!你看这天又变了,如果不赶快干完,淋湿了就没用了。你还真不错,干起活来,麻利着呢。这是小时候干得多,锻炼成了这样子吧。你表弟就不行了,他从小根本没做过什么事,从来不下田下地的,这段时间他也闲在家里没事。你姑父出去打工了,我叫他给我做个帮手,赶忙一道把油菜揉了。但他就是倔在那里不答应。油菜从种到收,他一点儿神都不烦。但他那个小家每天吃的菜油,却全是从我们这儿拿过去的。这样孩子,我都不能跟他急了。”
朱雨深没有接姑姑的话说下去,他认为姑姑对表弟是倾注了大爱的,还轮不到外人去评头论足。此刻他的额头也渗出了汗。他看了一眼两箩筐乌黑的油菜籽,问姑姑,这些菜籽能值多少钱?
姑姑说:“你看,这么大的一块田,就收这么多菜籽。全卖掉也就值五六百块钱。忙了小半年了,去年下半年就犁过田来,栽菜秧子。再松土,除草,浇化肥,洒农药。长好了后,再花力气收割,弄出菜籽,你看花了多少功夫!投资的钱也可以啊,到头来菜籽就值这么点钱。但不干这,我们又能干什么呢?就拿你姑父来说吧,讲是讲在外面打工一天能挣多少钱,但我也没见着他带多少钱回来。打工的钱结起来太难!能在外面糊个嘴,再带点钱回来贴给家里用就不错了。
我和你姑父两口子也不知上辈子做了什么坏事,你表姐现在变得傻傻的,虽然搬回去住了,我们还要贴钱给她用。你表弟吹起来能得很,养个老婆孩子都吃力。油啊、菜啊什么的,我们还要贴他。不过,现在像我们这么大年纪的做父母的,都差不多是这个样子。哎,我说,我们这些人咋就活得这么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