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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12月8日(3)(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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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一支。”另一个头发白过一多半让人一眼看上去就像能做他们的叔叔,其实他的形象就像魔术师拿来骗人的扮相,实际比躺着抽烟的那两个家伙才大一两岁,比那个他们管叫大哥的还小两三岁。他的烟就在上衣口袋里,为了出门装体面花了比平时多两倍的价钱买了一盒好烟,上飞机前在dl机场外面一人分了一支,再也舍不得拿出来,尽管他的行李箱里装了小半面袋子从集市上买来的旱烟烟丝,是他准备半年的口粮,如果这个时候就拿出来卷起旱烟,即使别人不说其他的三个人也会笑话他的。反正他大哥是一个大方的人,抽的烟又是平时那种很廉价的,不会计较的。

“你往那边去一点,让个地方我也躺躺。别人都把箱子放在了外面(所谓的外面,是指没有树荫的地方,就你把箱子拿了过来,难道里面有什么怕晒的?”

“对面不是有很宽敞的地方吗?非要到这里来挤。”

“你也不是没看到,现在可不是正午,那边的树荫明显的小,天又这么热,你怎么不到那边去呢?”

黑小子觉得自己理亏,没再说什么,往旁边挪了挪身子,少白头挨着他们躺了下来,也跟着他俩一样躺着抽烟。

“大哥,你怎么不抽,是没有烟了吗?”那个身体偏胖的看到自己跟别人要烟别人也跟着要,相互之间又都是实在亲戚,特别是少白头明明上衣口袋里露着鼓鼓的烟盒,心里有些不痛快。

“我不想抽。”那个被他们称呼大哥的也是唯一没抽烟的,坐在草坪上看着机场路来来往往不断的人流和车辆,来来往往不断的人流和车辆也看着他们。他的年龄最大,比最小的黑小子大三四岁,做事也比他们多了一点沉稳。留着长长的头发,梳着分头。

“飞机上六七个小时,加上机场里候机三四个小时都不准抽烟,可把人给折磨坏了。”躺在草坪上的黑小子快要把一支烟抽光了,坐了起来,打开了身边的行李箱。看来一支烟对他来说实在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再接着跟别人要又不好意思。拉开了行李箱的拉链,把上面的衣物都拿了出来。

“要不是我的烟不好往外拿,我才不跟大哥要烟抽呢。”他的意思也是在挖苦少白头,当然这样也防止少白头跟他要烟。

“我不也是跟你一样,一时忍不了了吗?”少白头这样解释,黑小子没揭他的短。毕竟他们都是亲戚,为了一支烟伤了和气有些不值得,尽管他们都很小气。

这一切就像盛暑的季节劳累过后几个人聚在一起,躺在大树下面由着自己的性子抽烟、歇晌说说家长里短,在他们看来根本与文明不文明扯不上一点关系。

*

“中国人的脸面几乎都让你们给丢尽了,一个城市的文明几乎让你们给糟蹋得一塌糊涂。”

傅铭宇开着车行驶在机场路上的时候,心里还对要接的四个人抱着很大的信心和好感,他们毕竟是自己的同窗同学介绍来的。更何况在一起读书的时候他们俩的关系是很好的,彼此谦让和理解。并不是所有的同学之间的关系都是很好的。即使很多同学在校的时候关系好,毕业后各奔东西各自忙各自的事业再也不会联系了。至于多年后见面彼此相互不再认识也是有的。傅铭宇之所以跟这个同学一直保持着联系,除了他们在读书的时候建立了很好的关系,最主要的是他们的工作都在国家电力建设公司,工作的性质都是一样的,还有过在同一个工作场地分别担任不同的公司项目负责人的工作经历。彼此在工程建设和安装上相互切磋,互通有无,更加深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凭这一点对同学介绍来的人也要青眼相看。

“不可能的,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傅铭宇来到机场的时候,一下子看到棕榈树下像在夏天的山野里放牛累了的小子,在树荫下露着肚皮,随随便便的躺着,坐着,抽着烟,吐着痰。那种不分任何场合的随便和散漫该是多么的缺少教养。

傅铭宇是一个对生活严谨的人,平时很注重礼节和形象,特别是在公众场所最是看不惯那些行为懒散,随便,无拘无束的样子。他甚至希望眼前见到的四个人不是他今天来接的人。

如果单纯从长相上看是很难判断一个人的好坏的,从傅铭宇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看出来这是一个长相不错的壮年汉子,白皙胖胖的脸庞,眼睛也大大的亮亮的,上身穿着红格子的褂子,老远的看到有人朝这边走过来,他早就赶紧的穿好了褂子。下身穿着一条黑色的牛仔裤。从这身装束一水没洗的颜色上不难看出是专门为了这次出国特意准备的。像这样在农村大集买来的一身廉价的装束(在他们的眼里已经算得上是很昂贵的在这个具有国际知名度的城市里很难说得上是体面的。事实上一个人真正的体面并不完全在他的装束,行为才决定一个人是不是真正有修养。

傅铭宇的心理有着一种强烈的感触,并不是那些真正意义上触犯了法律的犯了罪的人才是遭到人们反感和抵触的,那些拿着社会文明不当一回事,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随意的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同样是让人讨厌的,那些随地吐痰,随手把垃圾扔得到处都是也是一样的。眼前的四个人虽说都穿着颜色新鲜的衣服,但没有一个人把衣服穿得好好的,或者说没有一个穿着好好的衣服在遵循这个城市文明的基本道德和基本秩序。

如果说这些行为是在国内,傅铭宇也许不会有那么大的反感和不满,在国外看起来就格外的不顺眼,就像一个别人都排列整齐的队伍,就因为有那么一两个不按规矩的行走出列,使得整个队伍看起来显得乱七八糟很是难看。也像是在一个很多人聚集在一起的隆重场合里,人们都在做着文明高雅的举动,却一下闯进来几个言谈和举止粗鲁与这种场合不相时宜的人一下子搅乱了人们的兴致。这并不能说傅铭宇对于这个异域小国心存多大的热爱,相反正是因为他对自己国家的声誉和形象有着多么的重视才对那些有损于国家形象的人有着很大的反感。

这种懒散和放纵一定与他们平时散漫的生活习惯有直接的关系。每个人除了行李箱还有一个提包,提包除了颜色不同款式都是一样的,一定是集体买来的时候便于跟商贩讲价的缘故。提包鼓鼓囊囊装的都是从家里带来的衣服、日用品、还有少不了的旱烟,他们早就听说了新加坡的烟草是很昂贵的,每个人又离不开烟。提包要么坐在了屁股下面,要么当枕头躺在了草坪上。一个个看上去都是老实厚道的,一旦表现在言谈举止上就彻底的颠覆了给人直观上的感觉。

一个身材肥胖中等个子穿着一身银白色工作服的人朝着他们走来的时候,他们依然保持着或坐或卧,或抽烟或吃水果或吃零食,烟头、水果皮、零食包装的塑料袋随意的仍在草坪上。也许跟那种随便乱丢垃圾的人有着一样的心里,反正有专人在清理,清理垃圾是他们的职责。

“你们是张天云、赵西海、罗昌福、张鲁艺吗?”傅铭宇到停车场停好车,国内的航班大多都是在第二航站楼,朝着第二航站楼的方向走去,正准备打电话问那几个人具体在哪个位置的时候又一个电话给他打了过来,他看到了不远处棕榈树下的四个人,太显眼了,除了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这么大胆的跑到草坪上。有的手里的烟还没有抽完,已经不知是抽的第几支了,总之在等来人把他们接走的时候,他们都是一支接一支的在抽烟。傅铭宇在问他们的时候,多么希望从他们嘴里说出,“我们不是,你找错人了。”

“我们就是。”那个梳着分头的说。

“把地上的烟头,果皮还有塑料袋全部都捡起来。快走。”傅铭宇再跟他们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很是难看,就好像他跟这几个人伙同在做了一件多么见不得人的事,好在没有被人发现,赶快逃跑。

“这么热的天把我们扔在了像火炉一样的太阳下晒着,这不是存心不拿我们当人看待吗?”在傅铭宇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们给他打了三个电话,第一个电话他刚刚离开裕廊岛,第二个电话他正在一家办公用品店把一箱箱的a4纸搬到车的后备箱。电话里他告诉他们找一个凉快的地方歇歇,也许是在自己的授意下他们选择了机场路边棕榈树下的草坪。如果他们是一个很细心的人,一定能从说话的声音里听得出来的人就是他们给打过电话的人。很多时候人不经历很多事情是不会知道对别人的尊重有多么的重要。

“你们看看你们都是什么样子?我真怀疑为什么会把你们给介绍过来。”傅铭宇尽管心里很不满意,表情也很难看,憋在心里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师傅,来支烟。”离开了机场路,坐在车里前面左侧的少白头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支烟递给了傅铭宇。

“我不抽烟。”傅铭宇没有接过他的烟,接着说。“在新加坡随地吐痰,公共场所抽烟、吃口香糖都是违法的行为。”

傅铭宇跟他们这样说的时候他们并不相信一个国家会把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升到法律的范畴。甚至觉得这不过就是一个跟着dd公司到国外来开车的司机,跟他有什么好计较的。也许他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在耍弄一下自己的小心眼,当别人不知道是在反对在他的车里面抽烟。有一点他们真的猜对了,傅铭宇从来的抽烟,不管是谁在他车里抽烟宁可把他们赶下车也绝不破例。

“哇呀!哥,你这楼比咱们家的山还高。”傅铭宇开着车在后视镜看了看说话的黑小子。

坐在后面座位梳着分头的觉得他弟在陌生面前把这种种地人没有一点见识的心里毫无遮拦的显露出来有点不好意思,轻轻地拽了拽黑小子的衣角,黑小子顿时明白了,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傅铭宇开车没有按原路返回,拉着这几个由同学介绍来的人绕道从新加坡最有名的建筑旁边走过,在他的心里还是希望他们是与众不同的,对于出色的工人一切的生活细节又算得了什么。

不要说对几个只知道种庄稼地的农民工来说,就是对那些有学识的建筑工程师来说,新加坡大船酒店的这种有悖常理的奇思妙想的建筑也够神奇的。

“这是世界超出海平面最高的大船,把一个三百四十米长的混泥土造型像大船的建筑举到五十五层楼离地面两百多米的高度就已经是一个了不起的设想了,再在大船里建造一个一百五十米长的无边游泳池,建造珍惜植物园,无形中给大船增加不可想象的负重,不能不佩服设计师这种逆天的想象和才能。即使在世界最出名的酒店里,大船酒店也是排在世界前十位的。都说中国古代的鲁班最能造出奇特的建筑来,假如鲁班能穿越过来看到新加坡金沙大船估计也得连连惊叹,定不会相信这看似扑克牌一样的几幢大楼把头重脚轻的大船建筑能老老实实的挺立在那里。鲁班的云梯造的再高如果不是借助现代化的工具也是爬不上顶楼的大船。”这是新加坡时速最慢的路段,傅铭宇给他们做起了解说,“狮子是新加坡的图腾,国徽的图案也是狮子,因此这里也叫狮城。至于说到图腾,只能是人们精神上的一种追求和寄托,也许在这里没有变成一座城市,也许在这里没有人迹出现的时候,被原始森林笼盖的荒岛也许真的有狮子出现,在这么狭小的地带,人类又岂能受得了狮子在人们生活的区域内自由的转来转去。原本是属于狮子的天下,却变成了人类的天下,狮子理所当然被推为神灵的地位接受人类的敬奉。”

凭着这几个农民工的理解能力,他们的思维是不会理解到傅铭宇话里的深度。

“大船酒店的下面就是世界有名的金沙赌场。很多做着发财美梦的人来到这里,不到输光了所有的本钱才不会罢休。”

傅铭宇在说起金沙赌场的时候,那个坐在后面中间位置梳着分头的就像触到他的敏感神经一样,立时探过头去透过车门玻璃向车外看了看,除了造型奇特的大楼什么也没看到,甚至想看到大楼的全貌都要到很远的地方去。

dd公司在新加坡有两个住宿营地,一个是裕廊岛外面的五星营地,另一个是岛内的sk营地。岛内的sk营地相对距离工程场地近得多,每天可以比五星营地的人省去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时间,早晨能多睡一会懒觉。对于同学介绍来的人应该得到优待的,傅铭宇开着车直接朝着裕廊岛的方向走去,办公室里急等着a4纸打印图纸,大事是一点都不能耽误的。

“你们都是什么工种?”离裕廊岛越来越近了,车速明显的减慢了。

所有进岛的车辆都要停车排队检查。

新来的四个人通过传来的身份证信息把能办的手续都办完了,还有手续需要本人才能办理。趁着停车等待的时候,傅铭宇跟他们探讨起工作的事,“也就是说,你们平时最擅长的是什么技术?”

“只要是火力电站里的活我们都干过,都会干。”坐在后排中间位置梳着分头像是半开玩笑地说,傅铭宇回过头好好的看了看他,中等偏高的个头,站起来比他还要高出一拳头,黝黑的头发显得很年轻很有活力,尽管实际年龄已经三十出头了,但是明亮的眼睛总是给人一种错觉,就像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上嘴唇显得比下嘴唇略微厚点,不细心的人是看不出来的。刮过的胡茬就像春天里割完不久的韭菜很快又冒了出来,说话的时候嘴唇上的胡须跟着一翘一翘的,挺不错的长相。对于这些农民工傅铭宇并没有在意他们说些什么。不过这种不假思索随心所欲的说辞完全暴露了缺少文化和修养的狂妄。只有没有多大底气的人,没有多大本事的人,才会努力的去炫耀自己。

“你们认识杨高力吗?”傅铭宇说出了自己同学的名字。

“不认识。”

“不认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同样的问题几乎同时在他们心理产生了疑问。张天云疑问的是杨高力是谁?傅铭宇疑问的是他们到底是怎么到新加坡来的?怎么都说不认识杨高力?

尊敬的读者:下面这段《生活啊我错了》与正文无关,只是搭载短文。

一段荒唐言,满腔悲心泪,谁解其中意,唯有情知人

生活啊,我错了——命运之所至,求生之无奈,桑梓之拓荒,艰辛之悲举

生活啊,我错了——那是人生的一段噩梦,即使十几年几十年过去了,倏尔觉醒,犹然心惊胆战

生活啊,我错了——就算我以前做过让你们心里不痛快的事,你们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放过我吧

生活啊,我错了——把我打倒在地,带钉的皮鞋重重的踩在我的头上,甩开脚狠狠地踹在我的胸脯上,为此我一时失去了劳动的能力,失去了生活的信心

生活啊,我错了——我已经生活得很悲惨了,我已经不顾一个男人的尊严,低下了毫无廉耻的头,为什么还要穷追狠打,至我于死地

生活啊,我错了——就算我曾经触怒过你们的威严,就算我曾经使你们不痛快过,我已经离得很远很远了,为什么还在苦苦相逼

生活啊,我错了——生存犹有余命,拜天恩之所赐

生活啊,我错了,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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