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陛下圣明,有失远迎(1 / 2)
京城。
垂拱殿。
老皇帝慵懒侧卧檀香软榻,枕着今年春蚕编织的金丝靠枕,看着上诉奏书,老宦官曹严恭敬站在一旁,身后两个宫女轻摇长柄羽扇为皇帝添风驱蚊。
殿内香薰缥缈,下方两位着紫袍,戴纱罗幞头的重臣侧坐一旁,双手局促抓着腰间镶金嵌玉的革带。
紫袍在当朝为一品朝服,进谏帝王又无需叩拜,在当朝除了亲王便是三师三公等荣誉傍身之人。
正是齐太师、萧太傅。
此次进谏就为皇帝突然赦免赵正立而来。
赦免也就罢了,为何还另封他河东路长宁军上轻车都尉?
他们都是皇帝亲信,没必要学其他人胡乱揣摩,故而今日退朝再单独面圣,探探老皇帝真实意图。
不藏匿心思,是他俩笨中求存的办法,也合老皇帝驭人之术的胃口。
但能坐上太师太傅位置古今往来又有几个笨人?无外乎懂得顺势利弊,从而伪装成大智若愚罢了。
老皇帝看着书谏上字里行间透露的乱臣遗子后患无穷,放虎归山等词汇满是笑意。
结合他俩那悬赏百万金的前因,看得出两人比他这个帝王还痛恨乱臣。
他很欣慰。
良久之后缓缓放下奏书,脸上难遮笑意的看着齐太师萧太傅,最后落在褶皱满面的齐太师身上:“隆弼老哥,如若没记错你今年已在八十仗朝之年有余了吧?”
又转向稍年轻的萧太傅:“萧老哥也过了古稀之年吧!”
两人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以为老皇帝嫌弃年事已高,或是最近犯了什么事儿,是劝退让贤的前兆。
两人思绪百转,萧太傅最后还是看向自己老大哥齐太师,齐太师这才起身对老皇帝行君臣礼:“回陛下,老臣今年八十有三。”随后叹息道:“人虽老,心没老,为陛下效命的初心仍在。”
萧太傅也赶忙铿锵附和:“老臣也一样!”
老皇帝百感万千,犹如回到那个十国纷争的年代:“跟朕奔波一生,自然得给列位老哥一个安稳晚年,朕赦免赵正立,安排他北上河东路,封他做长宁军四品上轻车都尉,爵位无实权可握,要的就是让他把江湖带到边塞去,以江湖势力抵抗契丹、吐蕃、西夏。”
齐太师补充道:“万一那乱臣遗子带动江湖搅乱边塞呢?或者被别国利诱吸引去,从而对庆国不利?”
老皇帝摆了摆手:“那赵正立与吐蕃西夏契丹等国江湖彻底撕裂,这在江湖众所周知。其次他虽无父无母,甚至对当朝敌视,但有青城山跟他七位师兄在,他定然不会做叛国之人,这一点在前两日东海之滨已经应验过。”
随即他叹了口气:“朕也绝非无情之人啊,想必你俩也知他父母隐情,再则,赵天师虽然不问俗事,对他父母之事从未过问,这些年为庆国勤勤恳恳,可终究与那赵正立有层模模糊糊关系,若赶尽杀绝动了他那俗世心,恐怕也很难兜住。”
萧太傅放言道:“一个大宗师而已,有何惧怕?”
老皇帝反问:“若是青城山参与呢?就目前得知那第二道人已摸到陆地神仙门槛,更是下山为赵正立撑腰,横推了北少林跟沧州杜家,最近又在登州力战四大宗师,估计那掌门也在伯仲之间,还不谈其他几个真人,届时,若闹翻用数万甚至十余万人去围剿一个江湖门派?便是胜了也会伤了国之根基,那时边境来犯当如何?”
两人一时沉默,起初一个赵洪云还不用太在意,即便他身为龙虎山客卿天师,龙虎本教张天师一脉也不会跟着他与朝廷对立。
但如今有青城派这个靠山明目撑腰,也明白老皇帝为何突然降旨赦免原本被他铁定的乱臣遗子了。
毕竟灭江湖门派费时费力,得不偿失,按照商人角度,怎么算都是亏本生意。
所以庙堂与江湖多时间都是井水不换河水。
老皇帝接着道:“江湖与庙堂好不容易安静两年,眼下那几个逆子也在蠢蠢欲动,这庆国表面上一团和气,内部已经开始暗流涌动了,契丹等国又多次叫嚣,朕不想节外生枝,去激化江湖矛盾。”
随即长叹:“若是能将这股江湖势力凝聚起来与边军同仇敌忾抵御外强,庆国注定长久太平。”
两位太师太傅沉寂良久,话说到此自是明白皇帝用意与顾忌,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乱臣遗子真被赦免,同时也将其安排北上荒凉边塞,边境苦寒,战乱不休,不出意外他这辈子算是跟朝堂无缘。
两人想通这点,深深拱手低头行礼:“陛下圣明。”
浩瀚东海之上波浪起伏,数拨海寇扬帆成包抄之势围拢大船,大船调转舵头朝西北撤离。
稍近的海寇已入百米之内,老船长轻喝一声“放箭”,船上连发弓弩似箭雨伺候,还夹杂燃油投石器。
箭如蝗虫过境,火球似彗星陨落。
帆船上一直平稳静立的人此刻动了,竟然扯起一块长布腾空兜住飞驰而来的利箭,身体顺势旋转踢飞火球,再抛撒出包裹的利箭。
“嗖嗖!”
箭羽以双倍速度折返,船上甲板的伙计惊得瞪凸眼睛,熊熊燃烧的火球一脚被踢飞?一张布就能兜住利箭?关键是抛撒返回的速度比拉满弓弦还快。这已经超出他们认知范围,望着疾驰而归的寒森森箭头他们本能埋头躲避。
然而等了数息时间也没听见锵锵箭落甲板的声音,更没感受到自己不幸中箭的疼痛,以及同伴哀嚎。
待他们警惕的微微抬头,看见永生难忘的场景,数十上百去而又返的箭雨居然悬停一丈开外虚空,好似被某种神秘力量生生定住。
届时,一脸茫然的船伙计们环顾四周,瞧见那白袍俊逸的公子大袖一挥,那悬停丈外利箭竟调转箭头唰唰暴射而出。
速度快到肉眼都难以捕捉轨迹。
下一刻只听见海寇船帆噗噗呲呲,帆布破,帆杆断、船体穿、夹杂惨叫,就连方才踢飞火球,用布兜住利箭的“神仙人物”也难免遭殃。
稍远的三两撮海寇船帆见势果断掉头逃跑,明眼人都能瞧出对方有高人存在,他们可不认为自己能充当百万兵将,活活耗死对方。
局势扭转太快,若不是汪洋之中渐渐沉溺的帆船与还未散开的斑斑血水,船伙计们都以为产生了幻觉。
那黝黑肥硕的老船长跟活见鬼一样瞠目结舌,嘴巴张的溜圆,毫不遮掩他那口稀缺泛黄的老牙。
耳旁只听见那白袍俊逸公子淡淡说了句:“接着往东去!”
声音不大,却清晰传进每个人耳朵,语气平静到如同拍了几只苍蝇。
老船长哪儿还敢怠慢此等神仙人物,连忙反应过来:“好嘞好嘞,袁真人进船舱歇息,不不,袁神仙,袁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