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景阳冈武松打虎(2 / 2)
武松读了榜文才知道真有猛虎出没,正待转身再回酒肆去,又在心中暗自想道:“我若回去,必被他耻笑,算得什么好汉?”于是把心一横暗道:“只管上去怕他怎的?”
武松正往前走,看看酒意上涌,便将毡笠背在脊梁上,把哨棒夹在腋下,一步步走上冈来。回头看这日色时,渐渐地坠下去了。此时正是十月间天气,日短夜长,容易得晚,武松自言说道:“那有什么大虫!人自怕了,不敢上山。”武松走了一阵,酒力发作,焦热起来,一只手提着梢棒,一只手把胸膛前袒开,踉踉跄跄,直奔过乱树林来。见一块大青石,把那梢棒倚在一边,放翻身体,却待要睡,只见发起一阵狂风来。
自古世上云从龙,风从虎,那一阵狂风刚过就听得树林深处“嗷呜”的一声窜出一只吊睛白额虎。
武松见了“啊呀!”一声从青石上翻身下来,便拿那条梢棒在手里,闪在青石边。那又饥又渴,把两只爪在地下略按一按,和身望上一扑,从半空里撺将下来。武松被那一惊,酒都做冷汗出了。说时迟,那时快。武松见大虫扑来,只一闪,闪在大虫背后。那大虫背后看人最难,便把前爪搭在地下,把腰跨一掀,掀将起来。武松只一躲,躲在一边。大虫见掀他不着,吼一声,却似半天里起个霹雳,振得那山冈也动。把这铁棒也似虎尾倒竖起来,只一剪,武松却又闪在一边。原来那大虫拿人,只是一扑,一掀,一剪,三般提不着时,气性先自没一了半。那大虫又剪不着,再吼了一声,一兜兜将回来。
武松见那大虫复翻身回来,双手轮起梢棒,尽平生气力,只一棒,从半空劈将下来。只听得咔嚓一声武松一看原来是把那梢棒打在树上,把那条梢棒折做两截,只拿得一半在手里。那大虫咆哮,性发起来,翻身又只一扑,扑将来。武松又只一跳,却退了十步远。那大虫却好把两只前爪搭在武松面前。武松将半截棒丢在一边,两只手就势把大虫顶花皮肐搭地揪住,一按按将下来。那只大虫急要挣扎,早没有了气力。被武松尽气力纳定,那里肯放分半点儿松宽。武松把只脚望大虫面门上、眼睛里只顾乱踢。那大虫咆哮起来,把身底下扒起两堆黄泥,做了一个土炕。
武松见了把左手紧紧地揪住顶花皮,死命按在土坑之中偷出右手来,提起铁锤般大小拳头,尽平生之力,只顾打。打得五七十拳,那大虫眼里、口里、鼻子里、耳朵里都迸出鲜血来。那武松尽平昔神威,仗胸中武艺,把大虫打做一堆,却似躺着一个锦布袋,武松怕它不死去松树旁捡起那半截梢棒又照着那大虫的头上乱打一气只把个活蹦乱跳的斑斓猛虎打的魂归九幽。
这正是:
景阳冈头风正狂,万里阴云霾日光。
焰焰满川枫叶赤,纷纷遍地草芽黄。
触目晚霞挂林薮,侵入冷雾满穹苍。
忽闻一声霹雳响,山腰飞出兽中王。
昂头踊跃逞牙爪,谷口麋鹿皆奔忙。
山中狐兔潜踪迹,涧内獐猿惊且慌。
卞庄见后魂魄丧,存孝遇时心胆强。
清河壮士酒未醒,忽在冈头偶相迎。
上下寻人虎饥渴,撞着狰狞来扑人。
虎来扑人似山倒,人去迎虎如岩倾。
臂腕落时坠飞炮,爪牙爬处成坭坑。
拳头脚尖如雨点,淋漓两手鲜血染。
秽污腥风满松林,散乱毛须坠山奄。
近看千均势未休,远观八面威风敛。
身横野草锦斑销,紧闭双睛光不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