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采油十五队(2 / 2)
董方佳听罢,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刘芬芳说完扒拉了一口饭,好奇地问:“小董,这些你都不知道?你大学不是学石油工程的吗?”
董方佳差点噎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天知道她大学是怎么毕业的,反正她谈恋爱、翘课、挂科……什么都体验过了,就是没有好好学习过。想到这里,她赶紧岔开话题道:“芬芳姐,你每天中午都可以回来食堂吃饭吗?”
刘芬芳咬了一口红烧肉,满嘴流油地说:“也不是每天,要看上的大班还是小班,还有排班的站点远不远。”
“大班,小班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抽油机是不休息的,每天24小时运转,只要它在运转,就需要有人看着,所以咱们采油工的工作时间就根据具体情况分成了大班和小班。大班就是正常上下班,8点上班,中午休息,5点半下班。主要的工作内容是对抽油机进行保养,比如给抽油机刷漆、简单维修、加黄油、修泵等等。除了我们采油工外,上大班的还有泵工、电工、测试工、厨房工。小班么,就是24小时三班倒,上一天白班,再上一天夜班,然后可以休息一天,三天一倒班,这样子不停循环。小班的主要工作是量油,给抽油机加药计,巡井或者巡站。”
董方佳听到要“三班倒”,不禁吐了吐舌头,上大学时她就熬不住夜,现在还要通宵上夜班,简直想想就难过。
“那听起来还是上大班比较好,作息时间比较正常。”
“不不,上小班才幸福呢!”刘芬芳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得意地介绍道:“你想啊,先上一天白班,然后第二天的白天不上班,要到晚上再去上夜班。这个‘夜班’呢,也没有你想得那么恐怖,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在办公室里睡一觉就行啦,等到第三天,又可以休息一整天,直到第四天早晨再去上白班,你说是不是很开心?”
董方佳细细琢磨了一下,好像确实有道理,只不过若真轮到她值夜班的话,估计她还是会紧张得不敢睡觉吧。
“那如果是干部,是不是就不用上小班了?”
“对,干部正常只上大班,每天上报采油队的油水产量,并进行异常分析。但是每天也会有一名值班干部,来负责夜间的工作,队上的所有干部都要轮值到,到了周末呢,就由队长和书记来轮值。”
董方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问:“芬芳姐,你刚说上班的站点也会发生变化?”
“是呀,十五队管着6个井站站点呢,我会在这些站点之间轮值,大部分站点都离队部不远,走路或者骑个自行车就能到,只有一个站点有点远,需要坐班车过去,中午也不能赶回队部食堂吃饭,但尹副队长会派人把饭给送过去的。”
“还要骑自行车呀……”董方佳想到自己初来乍到,什么都没准备,有些犯难。
“我有一辆,到时候要是你轮到远一些的站点,就借你骑。”刘芬芳大方地说道。
“不行不行,就一辆,你还要用呢。”董方佳赶紧推脱。
“我走路快,也比你熟悉路线,到时候抄小路,时间差不多的,你就放心用吧。”
“那……就先谢谢姐了。”董方佳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流,越发觉得自己选择跟刘芬芳一起住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直到晚上睡觉前,董方佳都沉浸在自己运气不错,遇到了刘芬芳这么一个完美室友的喜悦之中。两人各自端了一盆水在宿舍里泡脚,又畅聊了一阵,大概9点左右就一起上床熄灯了,因为刘芬芳明天要去最远的那个站点轮值,需要早起赶班车。
董方佳是不太认床的,只不过平时确实没有这么早睡过,要知道9点正是她上网聊天或者看电视剧的好时候。她躺在床上翻了几次身,看到那扇正对队部院子的窗户外黑乎乎的一片,就明白这个点大部分人已经休息了,在这里休闲娱乐果然是一件比较奢侈的事情。她又转念一想,自己明天好像也得早点起来,总不能让贾队长在办公室等着自己,而且她也想给带自己的师傅留下个好印象,所以她做了个深呼吸,决定强迫自己入睡。
然而,董方佳还没来得及进入状态,就听宿舍里响起了一阵仿佛有人在锯木头的声音,呼呼啦啦的,响声震天。董方佳的眼睛此时已经适应了黑暗,她用目光搜寻了一圈,最终锁定在刘芬芳的身上——是的,她在打呼噜。
董方佳只感觉脑袋嗡地一下,似乎开始明白为什么大家都不想跟她住一间屋了。即便是以前在家偶尔半夜下楼喝水时听到父亲的鼾声,也远不如此时刘芬芳发出的声音有穿透力。如果不是睡在同一个屋,董方佳根本不相信一个女人能发出这么恐怖的声音。更令人绝望的是,她完全无法预料这声音到底什么时候能停。
董方佳裹着被子,静静等了一会儿,声音果然慢慢小了,她刚松了口气,寂静的宿舍里又发出了另一种难以形容的摩擦声,其中还伴随着几句口齿不清,但音量十足的梦话。
不打呼噜就开始磨牙、说梦话,而且无缝衔接,根本不给董方佳喘息的机会。董方佳看了一眼表,已经十点了,她决定不能继续这样熬下去,于是下床走到刘芬芳床边,轻轻推了推她。
“芬芳姐,芬芳姐,你打呼噜磨牙我睡不着啊……”
刘芬芳也没有完全醒,不知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翻了个身侧着睡,居然真的安静了。
董方佳大喜过望,迅速钻进自己的被窝里,想趁着这个空档赶紧睡着,也许只要睡着了,就不会对外界的声音那么敏感了。
就在她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成功入睡的时候,锯木头的声音再次在她背后响了起来,她索性睁大眼睛,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半晌,最后用抽纸做了两个耳塞塞进耳朵里,又用被子包住自己的头,算是对噪声最后的抵抗。
这一晚,董方佳迷迷糊糊地进入过几次浅睡眠,但从来没有进入过深睡眠,每当她即将要跨过那道坎时,刘芬芳的呼噜声和磨牙声就会精准地将她从浅睡眠中给推醒,如此循环往复。
次日早上六点,刘芬芳在自己闹钟和生物钟的双重作用下,很快就清醒了,坐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她看到还躺在被窝里一动不动的董方佳,用自己一贯的大嗓门说道:“小董,起床了,今天队长不是要给你分配带你的师傅吗?可别迟到咯。”
见董方佳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反应,刘芬芳只好下床,走过去推了她几下,喊道:“小董,小董,起来了!”
片刻后,一切仍旧没有改变,刘芬芳纳闷地嘀咕道:“不会吧,我这么大声都没反应?”
“我昨晚比这喊得还大声呢,你不也没有反应?”
董方佳突然说话,把刘芬芳吓了一跳。
“小董,你总算醒了。你昨晚喊我了吗,什么事呀?”
董方佳掀开被子坐起身,脸色奇差,双眼无神,还带着明显的黑眼圈,就那么一脸懊恼地看着刘芬芳,也不说话。
刘芬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解释道:“噢……是不是我又打呼噜了?实在不好意思啊,我也控制不住自己,我一定会找时间去医院看看这臭毛病的……要么这几天你先戴耳塞忍忍?我今晚也会戴口罩睡觉的,总之你可千万别搬走啊,我好不容易才有个谈得来的室友。”
刘芬芳这一连串熟练的“忏悔道歉”加“解决方案”,直接把董方佳说得无言以对。人家态度都这么诚恳了,自己再拒绝就会显得太不近人情,而且她本来也没想着要搬走,两个陌生人突然变成了室友,势必会有很多地方需要磨合,跟刘芬芳一个人磨合,总比去四人宿舍跟三个人磨合要好吧?
在努力说服自己之后,董方佳叹了口气,算是默许了刘芬芳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