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幕 异变(1 / 2)
我为什么非得受这种罪?
虽然和只能在高温下口干舌燥、大汗淋漓地步行的士兵们比起来,能够骑马已经算得上是极大的特权了,但菲利普子爵还是在把水袋扔给仆人的同时,在心底抱怨了起来。
在他的祖国,不同等级的贵族之间从精神的享受到物质的奢靡都天差地别,很多末一等的小贵族甚至需要完全依靠某位大贵族的庇荫才能过活,而像他这样日子虽然过得去,但领地不大的同时还不具备发展潜力的小贵族,想要真正过上他所认为的“贵族该过的生活”,就只有尽可能地让王室和大贵族们注意到自己的能力,比如获得一些还算值得称道的武勋。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在朝堂之上信誓旦旦地接下“配合友邦军队清剿德拉克洛斯周遭匪徒以确保通商路线”这一任务,然后带上从领地里东平西凑出来的二十来号民兵,为负责此次清剿的、自己所在派系的大贵族担任先锋。
话虽如此,从出生到现在的二十余年间一直都在吃喝玩乐的他,在穿着那套临时修整的祖传盔甲、头顶炎炎烈日骑了大半天的马之后,也开始不由自主地咒骂自己的“愚蠢”。
“大人。”仆人走上前来,一边尽力跟着马匹的速度,一边低声下气地请求道:“我们是否要在前方的树荫出休息一下呢?士兵们已经支撑不住了。”
子爵回头,那些被他从领地里强征而来的、士气本就不高的农民,经过烈日下的长途跋涉之后,此刻都已精疲力尽,但是——
“放肆!我都还没叫苦,他们怎么就支撑不住了?伯爵大人的队伍就在后方不远处,要让他看到你们东倒西歪睡在路旁的样子吗?”
子爵大声呵斥着,这些无知的平民,自己这次大发慈悲带上他们一同来建立功勋,他们不但不知感恩,反而还想在自己这个主君都还在坚持的时候休息?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只是,此处距离德拉克洛斯还有一段距离,若是在此时耗尽了士兵们的体力,只怕到时会让德拉克洛斯人乃至贼人们看到您的队伍军容不整,有辱大人您的威严哪。”仆人果断地换了个方向来恳求子爵。
好像也对子爵思索着,虽说这些无知平民的感受他不在乎,但如果到时候自己以“惩戒山贼的英雄”的身份进入德拉克洛斯境内,结果却让人家看见自己的士兵像刚打了败仗一样萎靡蹒跚,那自己会被笑话不说,在伯爵面前树立形象以求将来能进一步发展的算盘可就落空了。
“那这苦就白受了”子爵嘟囔着,正好自己也受不住这灼人的高温了,于是,他停住马,回身对士兵们故作威严地挥手下令:“所有人,在前面的树荫处休息!”
听到这句话,士兵们如同得了赦一般连滚带爬地跑到树荫底下,如子爵刚才所说的那样“东倒西歪”地躺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贱民——看着士兵们的样子,子爵在心底唾弃道。虽然自己也很想早点离开烈阳的笼罩范围,到树荫下好好休息,但他秉持着所谓的贵族的自尊,慢慢地骑着马向树荫处前进。
意外,在此刻发生了——
一名靠着树休息的士兵,在拿出自己的水袋,正准备喝一口的时候,突然消失了。
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任何异象,那名士兵所在的地方,一瞬之间便没有了任何他存在过的痕迹。
我热晕了吗?子爵使劲摇了摇头,然后看向那个地方——确实没有人;他又数了数正在休息的士兵的人数,最后得到的结果是——十九人。
一股寒意从子爵的脊背蹿起,与此同时,又一名位于人群边缘的士兵消失了。
“起来!快站起来!”确认了此刻自己麾下的确只剩下十八名士兵后,子爵强压住恐惧大喊起来,然而早已精疲力尽的士兵们这一次选择了无视主君的命令,依旧或躺或坐地休息着。
“快起来你们这些猪!有敌人来了!”子爵拔剑大喊,他的声音毫无气势可言,只会让听见的人觉得刺耳。
“起来!不然我”子爵没把话说完,因为他看到,或者说察觉到又有一名士兵消失了。
士兵们注意到了子爵的异样,他们面面相觑,然后也注意到了异常所在。
恐慌的情绪在人与人之间高速蔓延,这些几天前还只是为了能让家人吃饱而卖力耕作的普通农民的士兵们拿起武器站了起来,但并非真正战士的他们对于此刻的情况不知所措,只能一边用武器指着身旁的空气,一边求助似的看向那个平日里趾高气昂、自视甚高的领主。
但很可惜的是,他们的领主显然不是一个能够去依靠的人。
“举,举起武器,站到一起”子爵想要下达几个像样的命令,但他还没用颤抖的声音把话说完,就又发生了一次异变,只不过这一次,那无形的敌人似乎不再打算像刚才一样隐秘行动——一名站在人群正中的士兵,毫无预兆地爆裂开来,血沫以及别的东西在地面上绽开了一朵瘆人的红花的同时,给周遭的人们涂上了异样的红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人惊恐地尖叫起来,也许就是子爵自己,但无论是谁先失去了自制力,这尖叫无疑都代表着这支队伍心理防线的崩溃。
剩下的人四散奔逃,但往往没跑出两步便永远失去了尖叫与逃跑的权利——有人凭空断裂成数段、有人像落水一样被地面吞噬、有人像撞上什么一般被空气拍扁
子爵当然也在逃跑,他撇下了无论怎么鞭挞都不为所动的坐骑,一边解下笨重的盔甲,一边向着来时的方向狂奔。
“只要能遇到伯爵的士兵”此时此刻,所谓的脸面、自尊和建立功勋的打算全都失去了意义,子爵只是狼狈地奔逃着,心中疯狂地向自己所知的每一位神明祈祷。
体能终于耗尽,子爵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逃出足够远的距离时,回过头来映入眼帘的,仍旧是那片树荫,仍旧是已经看不出人形的士兵们的残骸。
恐惧彻底撕碎了子爵的理智,他连滚带爬地继续朝着远离那片树荫地方向逃离,但无论他跑多久,停下之后都会发现自己不过是在原地转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