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十八·几度劫生死,几度能归返(1 / 2)
约摸两三刻钟,袿姬也终于停下了脚步、蹲下身细细端详着地面的乱石,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差不多就这里吧。这里的能量流很不稳定,不久之前就发生过战斗。”
“明白了,我早就准备好了,但还是不太放心……我不太擅长战斗。我的力量应该远不及您啊。”
“我当然不会使全力、也是为了你着想。如果你觉得自己很生疏,趁这个机会来练练手吧,正好我也可以教你一些东西,就当防身之用。以我对你并不太多的了解,你应该比较习惯于用弹幕封锁对手的行动吧。”
“难道,仅仅凭上回您在灵长园前看见的那一眼,就能判断我的战斗风格……好强。”我点了点头,“的确,近身战方面……很苦手。”
“啊,那就刻意地去练习吧。”她慢慢退开、站到了离我七步远的地方,“来、开始吧,你先出招,不必留手。”
“承蒙赐教。”
很显然,这里作为大体平坦的荒原,并不存在任何可以让局面或多或少改变的地形,如果遇到这样的战斗,我会怎么做呢?一如既往的战术,我汇聚少许的妖力,向她射出数十发左右飞散的淡紫色小型弹幕——自然只是试探。
她并没有飞空起来或者用屏障挡下,而仅仅只是微微侧身、一挺肩背,潇洒地闪过了攻击。弹幕擦着她的鼻尖儿飞过,长发甩动、语气从容自若,“这时候,进攻不要断哦,觉!”
我也确实没打算就放下进攻势头,双手一拢、向她右侧一个身位抛出了爆炸弹。我想到自己最不擅长的方面,于是也并不害怕地,在灵体般大小的弹幕飞过半时弓出步子,脚下释放力量、把自己向着她的方向迅速投出。我在半空中迅速翻身、借着旋转的力量抬起腿凌空踢向了她。
我感到击中了,但强大的反冲也说明我并不能撼动她。出招被这样强硬地挡下之后,当务之急便是闪避,避免被抓到破绽。我连忙空翻着地、向后跃回。再看她,她左手掌心向外地伸展,大概是打开了小半个屏障挡下爆炸冲击,右臂则竖起护着身子,那就是我刚刚踢中的。如此稳固的防御吗……但,她并没有在我着地的时刻做出任何反击。
“现在还不错,觉。”她双眼里闪烁着渐渐认真的光亮,嘴角上扬在一个莞尔的弧度,“你有打算使用读心能力吗?”
“……这个?”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保持着戒备,“倒是……没有考虑。对自己的朋友应该那样做吗?”
“不论怎么样,现在你我可是在战斗啊。若不用上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在这地狱可是存活不下去的哦。你最好也学会更好地利用自己的能力来战斗吧。”
听闻此言,我便把视线集中着,尝试开始读心——见到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我,一定要认真教导这孩子……”
我愣了愣,微眯起了眼睛。我居然被重视到了这个程度,不能枉费了啊。我回过神来之后向着前上方飞起,观察她的反应——尽管刚刚的过程稍有破绽,她也还是没有出招,似乎在等待我的攻击。风沙没有吹进眼里,也许可以用读心能力确定她闪避的去向,再向着落点提前打击,就可以……
我把力量聚在周身一个个散乱无章的点上,各型各色的大玉、光束之类从身边出现,它们都扑向了袿姬。她左右垫步、灵活闪躲着,我也顺着之前的想法,一边发射弹幕一边读心。
她的下一次闪避是往右的,落点在……那里。我提前向着那里打出一道光束,果不其然,她在半空中自己靠了上去——
“喝——很好、觉。”红色的屏障在一瞬间张开,反而把光束撞了个粉碎,好、好快的反应!“那接下来,我也要进攻了哦?”
“我没问题、来吧。”我应声道——当然话是这么说,倒也说不上完全没问题。
她双手往身上轻轻一拂,交在胸前,一看,指尖已经多了数把形状不一的雕刻刀,刃尖闪烁着隐隐可见的光。
……这是打算找机会逼近我吗。我不再停留于原地,迅速地向后拉开了距离、手中弹幕未停。弹幕折成扇形、球形,一次次地向着她飞去,她仅仅只是闪避、偶尔地防御,不急不慢地在地面上追着我。
看来要拿出点有用的了。“失礼了!想起丑时参拜!”
照着记忆里帕露西小姐的方法,我身旁再次有锋利的针形弹幕,从一个个白点之中涌现出来,组成了一波波流动的浪潮,我用它们封锁身前,看着它们撞击地面之后向着四周迸发出白色的慢速光弹,如同烟幕一般阻断了我和她的对望。
“轰!”强烈的爆炸声,一把雕刻刀穿出弹幕网飞了过来,我翻身躲过,弹幕网也被炸碎成了烟尘,飞散着弥漫向了我——不利的境地,我看不见了。
我猜她一定是想借着这份掩护突然地逼近我。于是,我马上松开了力量,使自己的身体向下落去。第三眼看向上方——正合我的想法,烟雾被冲破,被利刃划开的丝缕间能见到她严肃的情态。
烟雾缭绕着消散,我迅速升到了她的背后。看来她对我已经算到了她的进攻这件事感到了三分惊讶,我也想要抓住这个机会……然而,我见识过她近身战的凌厉迅猛。即使战斗中对方背向自己时,一定是绝佳的击倒对手的时机,我却不太敢冒进。转念一想之后,我在双手间积蓄一发强力的爆炸弹,向她的后背抛了过去。
她大概是听见了声音,直接向上高高地升空跃起避过,空中翻身、收回了之前抛出的刀,同时便重新面向了我。现在我和她之间不过五步远,我连忙在身前释放出了慢速弹来减小暴露的破绽,同时直线地向后闪开。
“别再逃了……我要动真格了。线之形线形造物!”
还未来得及预测,某种利物尖锐地在逆风里拽拉的声音便从右边远远地传来。音量加大得飞快,这东西正以极高的速度向我靠近!没时间转头去观察那是什么,我便向后一闪——大概是出于本能。
这一步使我躲过了危险,横着划过面前的,是一道白光泛红的细长光线,它径直刺过我的眼前,我不禁后怕地吞了吞口水。似乎这还不算完,那道光线沿途留下着轨迹,它以自身为轴地,滚筒般释放出了余弹。我见这些弹幕的范围很广,便也不多加躲避,张开屏障顶着它们径直向前冲出了一道突破口。
袿姬手一挥,那呼啸的声音又响起在了我的正前方。我向下俯冲,仍然和之前一样躲过了冲击,但我也注意到,它留下的轨迹与之前那道一同释放出了弹幕。……原来是这样?
我向袿姬一望,她正紧闭双眼、双手翻弄,认真操作着那根步步紧逼的光线。我又一次向侧面躲过了从后背方向来的袭击,那线……已经越来越快了。在被它套到包围圈里、无路可躲之前,唯有冒着攻击去反击她了。说来,……这也是她的战术,既然我选择保持距离地打消耗战,她就逼着我靠近。
我把之前的符卡的残余能量全部凝聚,把弹幕以最快的速度,一次性向她全打了过去。同时,我向着斜前方飞冲出,准备借着弹幕的掩护攻击。猛地升向了她之后,我又用了第二张符卡。
“想起怪力乱神!”“形术锋磨雕琢之刃。”
在我意料之外,她身上亮起光芒,一瞬间就使出了符卡!一瞬间,我的心念有些动摇……如果我还不够强,在面对这些强者时,会退缩么……
来不及去想了!她的左拳紧夹着附上白光的刀刃,咻地划破了空气,我抬手撞击她的手腕,把四道刃锋撇了开去。但她的进攻势头并未被削减几分,再次从同个方向攻了过来。我再一次挡住之后,料到自己没有更多防御的机会,于是在她另一手攻来时飞身跃起,勉强闪过了攻击、借势以踢击反攻。
她向侧后一转身,擦过攻击之后,右手上扬着刀刃斩来,见我微微向后躲过,便抬高了身位、再一次地追击。八把刃锋无死角地交叉斩来,我不知在想什么地,并没有去闪避。也许只是一瞬间的想法,但我真的想试试我是否足以面对她。
我调动起第三眼的触手,和双拳一起,奋力地向前抬住了她的双腕,好……好大的力气……毫无疑问要快些脱困,我抬起膝盖试图撞击她,她大概察觉到了,同样抬腿和我紧紧架在了一起。
我瞥见她的神情——等等,那,那是……她的眼中是一种无以复加的复杂情感,给我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两秒的空隙,我的手上渐渐失去了力气,她用一发灵击将我远远地推开了,同时,我感到自己置身于危险中。
那根线……在我背后。
“啊、糟、糟了!觉!快躲开!”
我倒是也想躲开……可是,冲击的余波弄得我没法自如地控制方向,我奋力地翻身,忽然感到那道线从我的脸上划了过去。
嘶……疼。
袿姬已经收起了战斗的架势,我也自行检查着伤口。幸好挣扎着做了一些闪避,不然……不过我更好奇为什么她会做到如此地步,我渐渐地落回了地面。
“没事吧、觉?”走过来之后,她眼里流露着抱歉的神情,对我微微鞠了一躬,“我没有想到……抱歉。”
“我还好,没什么事。刚刚,是怎么回事?”我看着血擦在指尖,一阵的生疼,“您的神情有些不对……是吧。”
“我……对不起。你的战斗风格,太像那家伙了。持续了将近千年的斗争,这一下子可改不过来啊。”她轻轻地扶起我,“就到这里吧……我们再等等。战斗产生的余波会持续一段时间,至于现在……就当是运气还不够吧。”
我挨着她坐了下来。“好……”
“你刚刚不是打得很好么。我给你说说哪里有问题吧……”
时间过得很快,最后还是没有任何一点力量靠近这里,不知是运气不过关,还是半途而止的战斗波及的力量不太够,总之在许久的等待与言语过后,我们还是离开了。在临近灵长园的地方,我有些忧愁地叹了口气。
“觉,别太担心啦。就算她们也没能找到什么,不是还有明天嘛。”
“但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探女前辈,和紫……都在等我。”
“不会出意外的,觉,你放心吧、我保证。只要我们认真地对待,那么事情就会按着原定的轨道走下去。明天……我们一定就能离开这里。”
我听了这话,心里涌出一份感动。她……“袿姬……谢谢你。”
“这有什么,没事的。”她抬头望了望眼前的灵长园,“看起来她们早到一些,我们也进去吧。”
经过了这里青白色的过道,我在园内看见了靠在玻璃幕墙上等待着的几人。除了神子脸上摆着一幅平常而深浅不透的表情,其他人多多少少都面有愁色。蕾米看见我,先是一喜,然后吃了一惊。这倒也很正常……
“觉、你、你这是……”她跑了过来,轻轻地抚着我的脸颊,一阵温暖,“出什么事了……这个?”
“我没事,不小心……磕破的而已。不过看样子,你们也没找到什么吧。”
“没办法……总不能直接跑到人家的据点里去吧。”八千慧摇着头,脸上微微带着不悦,“我要去休息一会儿。这样的活……真累人啊。”
空气一下子陷入可怕的沉默,大家的心情都低落着,没有人再说话。
“觉……先别管这个了,你也先去休息一下吧。”袿姬对我用低微的声音说着,指了指一个方向的房间门,我答应一声,拉上了蕾米,往那边去了。拉开房门之后,显而易见——床铺,书桌之类都整齐地待在它们应该在的位置,只是青白色的墙上没有窗子,很显然,灵长园不该有窗户。
“这样的伤口很显然不是磕破的,觉。你还是告诉我吧,是怎么回事?”蕾米拉着我坐到了床上,近距离地和我对视着。我被这样的目光盯得脸上一阵发烧,不得不避开了她的眼睛。
“……是袿姬。我和她为了吸引出地狱里的灵体,因而开始了战斗。她太强了,哪怕点到即止,我还是……”
“她动真格了?为什么?”
“她的意思是,我的战斗方式,和八千慧实在是太过相似了。她们做了很久的敌人,到现如今也没法完全适应吧,所以她,好像有些没有留手,什么的。有些累……睡一会儿吧。”
“……这样啊,我还以为……好吧,我来陪着你。”她把淡粉色的洋帽摘去,放在了两套白色枕头边,随后慢慢地扶着我躺下了。
“原来她们是敌人啊。”
“是……上一次来的时候我帮她打败过八千慧,这也是她帮我的条件。”我边说边靠上了枕头,半身盖上了洁白色的薄被,“说起来,地狱的气候干燥了些,但温度上,好像和幻想乡差不多。”
“自从到了月都之后,不是就有些凉飕飕了么,昨天起床的时候你也感觉到了吧。一醒来,你不在身边,感觉还蛮奇怪的。半袖的秋服,说实话已经不是很保暖了呢。”
我用左手轻轻把她搂在了怀里,在近处欣赏着百看不厌的带刺玫瑰。轻抚着她的纤细手臂……是有些让人不忍的凉意。我动动身子,和她相缠抱在了被窝里。
“这样就不冷了吧?”我揉了揉她的脸。
“觉……你真好。很温柔……”
“那不是因为有喜欢的人么……喜欢你,蕾米。换做以前的我,应该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也不会做这样的事……反倒会做些让人感到痛苦的事,读心,说出刻薄的话语,都是一样的。今年,真的变了很多呢……”
她把脑袋缓缓地靠了过来,“成为觉妖怪的意义,也变了吗?”
“……显然,现在这样更好。”
语毕,我和她相视一笑。抱住她之后,我缓缓闭上了眼睛,对她耳语,“我睡了哦,蕾米。晚安。”
“要做个好梦,觉。”她搂住我的脖子、紧贴着我,能感觉到她的小翅膀在背后轻颤着,轻抚我的手背。
……
不知什么时间,我睡得神清气爽地醒了,蕾米几乎在我醒来的同时,也睁开了澄纯得像红色墨水的眼睛。我有种莫名来的兴奋,于是坐起了身。
“觉,早安……早安。”
“嗯,早安、蕾米……不过,真的是早上么……哈啊……”
“不一定吧?还是起床吧。”
整理完毕行头之后,我拉开房间门——面对着的地方,八千慧姿态端庄地立在玻璃幕墙前,借着青白色地板反射的大量灵体的光,能看见她淡雅的微笑。……明明笑起来这么好看,没想到之前却是那样的家伙。她对我挥了挥手:
“我在等你呢。二位睡得有些久,昨天和我同行的那位金黄色的小姐,已经和袿姬一起出发了,她好像有些急的样子。那,我们一道走吧,蕾米小姐就照旧和磨弓一起。没问题吧?”
“这样吗?”我看了看灵长园的出口,点了点头,“也好,就这样吧。”
灵长园前的黑色天空、街道与房屋,不知怎地和地灵殿门前能看见的景象出奇的相似。仿佛在刻意戏弄我,连天空里灵体的分布,都构成着与地下那里一般,抬头便能看见的斑驳光点。不多时,这位金黄短发上生长着多歧龙角的少女,带着我又一次走进了单调重复的红风里。我和昨天一样找起话来,问了一个无厘头到没边的问题:
“地狱,一直都是这样么?看到你和袿姬的联合,我猜,这里曾经,也许存在过和平时期?”
“啊……并没有。以我的见解:为了活,强大的灵们结成联盟,无休止地争夺领地,连现在,在你我看不到的地方,也是如此。也许这个庞大的地方就该是这幅光景,如果没有这些斗争,这里……连仅有的一点点活力都要一并丢失了。至于与袿姬结盟的想法,大概是上一次看到那幅‘连外界人都能和她互帮互助’的景象之后,突然冒出来的。”
我点了点头、没有回话,想到之前蕾米问我的问题,一边走一边思索着。地狱……很显然我不喜欢这地方的几乎一切,坦白来说连灵长园也是如此。人类灵,我不对人类灵有什么好感觉……它们确实手无缚鸡之力,但这样的保护,终有一天要到头的。我站在故有的立场想,这里,实在太过死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