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八·盛樱永绽,故园风雪(1 / 2)
和脑海中第一时间出现的的身影同来的,还有那极其不详的预感。我迫不及待地抬起头向上空看去,一阵大白天里显得阴森森的冷风劈头淋下,我眯起双眼滤掉阳光,映入眼帘的是两个黑点,正在离我数十米的高空进行着弹幕战!如果说那样橙色调和蓝色调的弹幕网来自阿燐和阿空,那么另一边还能是谁呢。我知道她们肯定不会自己挑起事端,所以……
博丽灵梦,她绝对就是另一人。
糟了……我也没想到她会追来得这么快。而且,三打一能不能赢还真不好说,只是现在我的这个状态……不会要完蛋吧。
不出我料,她们盘旋着越打越低,那人头上的艳红色大蝴蝶结也已是清晰可见了。然而我正希望她会对我们手下留情就这样把我们送回去算了,就我所知,她的职责是“退治”妖怪,而不是“杀死”妖怪。我应该没有性命之忧吧?
但我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个完全错误的判断。巫女的心里一片可怕的混乱,我一眼望去、只能见到混沌的深红色,范围比正常人小得多的意识中,唯有杀死与自己为敌的全部人这一个念头!
我赶忙爬起身、准备避其锋芒,然而狂风从我身后吹来、我还没来得及闪避,就被什么东西一把抓住,擒住了脖颈!
这!……我通过我和她接触的这个瞬间感受到,身后死死掐着我的巫女,身上的戾气竟比平时重了百倍!她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这算是某种发狂吗?
但不论如何,现在她大概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我可能得做好拼死逃跑的准备了。
“你们再靠近我就……!”我看见这家伙手里已经拿上了符札,就那样摆在我身前、明显是把我当人质了。再有的话就是,我要是没看错的话那符卡上好像写的是……梦想天生?!
“喂、灵、灵梦?!你想干什么!”我赶忙挣扎,然而奈何她的力气比我大得多,我只能感觉到脖子好痛。
“觉、觉大人!”阿燐阿空停住追来的脚步、见此情景,焦急已经清清楚楚写在了脸上。
巫女呼出的空气吹落在我的后脑勺上,便导来一阵恐怖的寒意。那是一阵异常的暴戾之气,我只能在心中大呼不妙,只因此刻的我可谓手无缚鸡之力。她对我耳语着:“去见阎王吧,该死的地下妖怪……”
说着,她握着符卡的双指便猛地一紧。
“灵梦小姐……我觉得我们还没有到那种不可商量不共戴天的地步、您、您冷静一点,就算您要我马上回地下我也会去的!而且我发誓我从没有在地上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事、请您放过我……”
“梦符——”
完了。怎么会这么突然的就?!……这回,逃不掉了啊。我可能真要以正常途径进入冥界了、以一个幽灵的身份……那么我终究死于一个巫女之手,尽管这好像有点超出了她的职责范围,而且像是在滥杀无辜?再见了,阿燐、阿空,以及许多年来只见一面的妹妹。对不起、恋,我也没能再照顾你了。
……
“符之一四重结界!”
随着另一个来自背后的声音,一声响亮的爆炸穿透了我的耳膜。我只感到脖颈一轻、再睁眼时,巫女居然被击飞到了几米开外!是谁在这个时候出现?
身边是轻挽着我的、一位手持着收起的长柄大洋伞的金发妖怪。看起来就是她救了我,并且不知是用了什么奇特的方式,才能让那爆炸在我身边产生而让我又安然无恙的。我只得连声道谢,然而话音颤抖、有些说不清楚。
“……你?!”巫女翻身爬起、那架势如同发了疯的野兽,看起来又准备扑过来了。
“灵梦……非要逼我吗、你这是怎么了呢。”仅仅是站在这位陌生妖怪的身边,我就感觉到了绝不寻常的强大力量,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大概无人能敌吧。
“那么,你们先离开这里吧。”她轻喃着,松开了我、右手握着的折扇在气氛有些糟糕的空气中挥了一挥,“对了、这是你的包。”
我面前猛地出现一团紫黑色的不知何物,我都没看清它的模样,我的包就从它的里面掉了出来,出于本能反应,我赶忙接住了。
“觉大人!您没事吧?!”阿燐和阿空从边上绕了过来,两人几乎是第一时间便拉着我朝着一边的森林开始了撤退,而我背后,巫女小姐和陌生的妖怪的激烈交手早已开始,轰轰轰的弹幕撞击声和爆炸声早已回荡在上空了。
“核符核热护盾!觉大人、阿燐,我们快走!”一道蓝白色半透明的半球形屏障展开在了我背后,我感觉到自己从惊吓之中慢慢缓过来了、于是跟上了她们,抬起腿冲进了森林。
……
“呼、呼……”我跌坐在地上,猛喘着气,“差点就没命了……话说回来,那样的妖怪居然赶在那个节骨眼上出现……真是走运。”
“当时咱只看见,一道紫光亮起在您和巫女背后呢,然后那个妖怪就出现了。不过咱也没看清楚她的长相……觉大人,您知道些什么吗?”
“她把包扔给我的方式……那个紫黑色的东西,我想,可能是叫做‘隙间’吧,”我细细回忆着以前在幻想乡怪奇录之类的书籍里看到的东西,还有刚刚出现在我眼前的那个仿佛能吞噬天地的紫黑物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她就是幻想乡最强的妖怪、博丽大结界的缔造者,妖怪贤者八云紫。”
“也没错啦……但一定得如此么?呵呵。”话音未落。
我一惊、回身看去,她仍旧手持着洋伞和闭起的折扇,以无比优雅的姿态坐在不远处一株矮树宽大的杈间上,绿叶被风吹拂、荡起一层层波纹,而使得她的身形若隐若现。之前没看清楚,她金色长发之上戴着一顶荷叶边的宽布帽,穿着紫色调的长道袍、较下方的位置还有着阴阳太极的图案。
“虽然,非常感谢您的救命之恩……但是像您这样的大妖怪,为何会找上我呢。我想,也不止是因为幻想乡秩序的守护者好像得了疯病吧?那么您想要什么呢?”看着她,总感觉来者不怀好意,因此我戒备之心仍存、没有靠近。
“哎呀……才见面就被人怀疑有什么意图,真让人难受。”她张开了折扇、微微掩住半颊,眼神也有了微妙的变化,“我说啊,你不会真觉得自己和我有关系是一件没可能发生的事情吧?”
“什么……”我被这样的说辞一下子搞得有点不明不白。我很有自知之明地没去尝试读心,我知道在这样比幻想乡存在得更久的妖怪都有着极其恐怖的智量,想要读懂她们的心思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我遇见的上一个这样的妖怪还是永琳。
“我认识你母亲哦,这样的关系,不奇怪吧?话说回来,我们的相识,不应该在你的意料之中嘛。怎么,反应有点迟钝了哦、我挚友的后人。”她微笑了起来,说不上来能让人感觉到友好还是威胁。
所以,她的意思难道是——
“啊、那信——”
“才想起来啊。”她的身边亮起紫色的微光、她的整个人紧接着就消失了,然后再凭空出现在了离我两步远的花草之中,亭亭而立着,双手交叠,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我,“可惜,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当时我有什么办法去救你的母亲……准确来说我当时根本就不知道那回事。所以,我想我只能把她的后人保护好才能报答她她了。”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那么,您为什么不在我的妹妹身上下功夫,反而更注重我这么个除了找到她的愿望什么都没有的可怜妖怪呢。”
“你有没有想过——身为妖怪贤者,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幻想乡呢。这件事是必须要你来完成的呀,亲爱的觉。不过我倒是可以帮你一把。”
“那,要怎么做?……现在吗?”
“就现在吧。”
她又闭上折扇、朝着面前的空气画出了半个弧,那奇怪的东西又在我面前展开,不过这回面积更大、足有一人多高,我也看清楚了这东西的模样。单从外形,我甚至很难确定这东西是个物质——就这样悬浮在空中,可以说好像是把空气给生生撕开了一样……那里面的景观似乎也并不随我观察角度的改变而改变,里面的百十只红色眼睛,在紫黑色布景里毫无生气地就那样看着它们自己的前方。“请吧。”
“这个……”我一下子心生反感。这种玩意儿,让我走进去什么的……
“嗯?”她看了看我,“有读心之能的觉族一向都很少犹豫吧?”
我无话可答,人家话都到这份上了,我又如何能推脱呢。我看看阿燐和阿空,她们也是一幅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什么的样子。好吧好吧……我直接抬起右脚就跨了进去,希望里面有个能踩实的落脚点——有那么一点点给她看看“我也很少犹豫”的意思。右脚踩到了什么东西、压稳之后,我紧接着闭起眼睛整个人钻了进去。
短暂的浮空感之后,我感觉面前又出现了光。睁眼一看,这极粗壮却又很老朽的枯树干,还有上面被疑似锐器削去了好一大块的树皮,那不是……
竟然是,三百年前见过的那棵大樱树!
“哇、哇啊……这……”我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回忆和希望一下子都涌上了心间。
“和当年一样好。我也好久没来了呢……不过眼下我有要事在身,你也看到灵梦那幅样子了,也没工夫和里面那家伙问好咯——”身后传来声音,果不其然,那位妖怪贤者,以及阿燐阿空,都随着我过来了,“所以,之后的事情就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先走咯。还有对了,别忘了带上有些东西哦。”
“什么……”我没太听清楚。
再一次目睹贤者的消失,我也随之越来越无奈起来。不过好在,她省去了我余下的赶路时间,也无形之中缩短了我和恋恋的距离。
我看了看四周,仍然是当年那片广大的荒地,反应过来下一步要做什么时,嘴角已经上扬起来了。
“啊、对了,你们俩快过来吧。接下来,就带你们去一个非常美的地方,玩一遭吧!”
我擦了擦眼前裸露而枯褐的树茎上的灰尘,只是看了两眼,当年的全部细节就好像都回忆起来了。
感到她们俩很默契地抓住了我的左右手,我便闭上眼睛念出——
“生死之隔界,西行妖啊,恒在人界、风月不动,雍容绚丽、不幻自美,在厚度为零的生死之境,彻底展开之刻,将迷途之人引向彼岸、将歌圣之魂安息树下——”
不得不承认,回忆里还是漏了很多的。
和那时候一样的轰鸣呢……
空气一度静得有点可怕,身后平日里一直显得有些聒噪的她们此刻一点声音都没。睁眼看到那明亮的光线的刹那,感动与怀念冲上了心头、我也险些涌出了眼泪。……上百年未曾见的地方,当我又一次踏入这片属于死亡的土地,已不似当年那个尚不太成熟的幼小妖怪了。
“哇、喵……这里是哪里?好、好漂亮啊……要晕了喵……”“阿燐!”
我全然未顾她俩的嬉闹,径自走上了前去。背靠刚刚那棵大树,面前是和曾见的景色一样的阶梯。远远望见高耸阶梯的末端的那个影子,我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它和她面前去。一点点风吹来,有些凉意,带着这里永远不变的淡淡樱花香,让我断断续续地回想着自己的经历。
“阿燐、阿空……快来吧。我们有事要做呢。”
然而就在我叫过她们、准备回头向前走的时刻,有什么尖利的锐物在我面前发出金属摩擦的响声、在我反应过来之前,那刀尖就对准了我。我后退了半步、才发觉对着我的东西似乎也有点眼熟。我抬头看,来者的眼神和这把长剑一样锐利,深蓝色的瞳孔里带着一股幻想乡里大概只有她才有的认真劲头。
那样的白发、黑色头饰,是……
“家主有令,擅闯冥间则格杀勿论!现在归返,尚有余地。”
“等等……”我缓缓伸出手,“妖梦,你还记得我吗?”
“什么……啊、你、你是,难道是……觉?!”随着她看出了我那独一无二的特征,她的剑尖也很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嗯。……自那一别,久不见了,妖梦。”
魂魄妖梦,是当年妖忌爷爷的继承人,同样是半人半灵,当然也继承了一长一短的楼观剑、白楼剑,和应有的剑术。当年我寄居白玉楼时,她也正是我与恋恋儿时密不可分的玩伴。如今她却已经比我还高了,从气势上很容易就能看出,眼前的她比起当年那个跑楼梯都会摔跤的家伙,成长的可不只是一星半点。我想,她也已经能独当一面了吧,不过既然那双剑已经在她手中,那么妖忌爷爷应该不再任庭师的工作了。此时她放下了剑,当然眼神也逐渐变得柔和了起来。不难看出,她也一下子被童年回忆给套住了。
“真的是你啊、觉!我好想你!”她动作十分流利地把楼观剑收回了背上的鞘,随后直接跑上来、给我来了个大大的拥抱,“你也变了很多呢,如果没有那第三只眼的话,我不一定能认出来你吧!”
“妖梦……你也成长了很多呢。不过我还是能认出你来的。”她的声音也变了不少,我细细端详着她的样子,有些地方还是和我记忆中的幼小半灵相去不远的。
“当然、现在我可是白玉楼的二代庭师哦。”松开了我,我立马看见她脸上摆出了大大的天真笑容,双手叉腰、表现出了自豪。
“二代……我猜到了呢。所以,妖忌爷爷,现在还在这里吗?”
“他……退隐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呢。啊、对了,后面两位,是你的同伴吗?”
“嗯。这位是阿空,后面的是阿燐。我离开白玉楼之后,就……大概过了不长时间,在地下遇见她们的。”
她们认识了一番,妖梦又转向了我,“那么觉,我想你来,应该也不只是为了看看我吧?我带你们去幽幽子小姐那里,有什么事情的话,她一定会帮忙。”
“那就麻烦你了,妖梦。”
“所以,所以觉大人和这个地方……”
“我小时候,和恋一起被妈妈送到过这里,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我想,那大概算是我小时候最欢乐的日子吧。”我边和妖梦一起迈出了步子,一边回头对阿燐笑着。
冗长的阶梯路上,我们也聊了许多事情。包括我离开白玉楼之后的一些事情,然而我并没有提起恋恋、甚至有些刻意地回避着她的问题,我不想让她知道她就那样离开了我身边,并且不再认得我了……至少,不要现在让她知道吧。
阶梯的最后一级。这个画面,和那时候……相当的熟悉啊,熟悉的让人想哭。
与阶梯连在一起的古朴的青石砖,正中央那高拔的楼台依然立于淡淡香风和樱瓣落雨之中,古色古香的正门由木结构做框架、画上数个樱徽的锦织填充,让人看了也心生肃穆之情。“还是老样子啊……不过,百看不厌。”
妖梦点点头,快步上前去到了正门跟前,似乎有些兴奋地用大动作拉开了门,“幽幽子小姐?”
那里面,我一眼看见的只有她,那个熟悉无比的身影,正手持古旧而不破旧的折扇、在空旷的玄关之后乘着兴头高扬着祭祀的舞蹈,没有瑕疵、她的细致入微的动作都令我感到沉醉与怀念。我想到曾经,自己离开她的时候,阶梯上大概有不少我的泪水。她其实绝对可以算是我的亲人了吧?不变的蓝色和服周围涌动着暗流、带来的每一丝气息都让我不能自己。我保留着最后一丝理智,仅仅看着面前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