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异种 (一)(2 / 2)
带着黑色镜框的少年一时间居然有些没明白凡匹历欧的意思。他歪着脑袋,不解的看向德高望重、颇负学术建业的老教授。
法尔忒妮则是有些紧张,她仿佛明白了自己父亲想要说些什么,纤细的小手在桌底攥紧了衣角,显然是凡匹历欧在今晚明参到来前就和她说过了一些事情,其中内容或许就包括了现在凡匹历欧正想和明参谈论的——你先过去,菲——嘎,什么?过去哪里——别装傻。
拥有柔顺羽毛的小精灵似乎觉察到气氛的不对劲,它从窗户边上跃起,飞到了法尔忒妮的怀中,黑珍珠似的亮丽的眸子与女孩对视,充满灵性、仿佛天真人类般通彻的眼神仿佛有着某种令人安心的效果。
银色短发的少女微微抱住大得不是一般大的鹦鹉,轻轻梳理它的毛发。
“我听说,东陆人是很重视自己家乡的,就好像枯叶总要回归树木的根部那样,”
凡匹历欧虽然喝得醺醉了,语气和动作都有些不受控制,但话语思维似乎还是很清晰:“听着,明参关于你父亲的事,我很抱歉,我没有尽到一个友人应该尽到的责任”
少年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虽说是伪装出来的,但这份表演的天赋仍是难以被看破,更何况其面对的对象是学者而非对于拷问或对于心理学与微表情精通的调查员。
但他还是对化身酒鬼的老教师感到有些惊讶,但仅仅只是单纯的对话题跳脱的速度感到吃惊罢了,而且只有一点点是的,一点点。
“已经过去了,”
少年的表情重新变回平静,但他仍刻意的营造出与以往相比显得更加阴郁与冰冷的微表情,就连语气之中都夹杂着有气无力的冷漠与不愿提及的抵触。
“父亲的骨灰我仍保留着,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带他回到家乡,洒在东陆的海中,这是他的愿望。”
如果要迎合一个谎言,便需要为此编织无数的谎言,层层叠加还不能出现明显疏漏,但这对于拥有漆黑色眼眸的东陆少年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如果非要对比与形容的话,这可比想象出与人等身大小的螳螂并与之搏斗,或是学习蟑螂的液化要来得简单不少。
“但不会是最近——卓尔卡教授,不,卓尔卡叔叔,我父亲的死并不是因为你造成的,你并不需要如此自责——而且我会回来的,不用担心。”
少年的语气突然仿佛充斥诱惑与某种暗示,如果要形容的,就如同欺诈师通过语气调转的变化与某些特定词语的强调,但正常语言的成分占据得更多一些,不过这些话语通过灵性传达出去,带来的效果比单纯的话语言谈要来得好。
东陆
已经很久没见过了——可即使是回去,也不可能看见曾经的事物——再也不会了——连怀旧这一意义都失去,便是重新踏上那片土地又有什么必要——答案是没有,亲爱的小鸟。
当晚餐结束的时候,月亮已经悬挂在了深色的夜幕。天空很清朗,空气仍旧湿润,女孩因为室内污浊二氧化碳而有些发烫的脸颊与朦胧的睡眼似乎因为微凉的轻风而重新感到一丝清醒。
“随着年纪的增长,对于酒精的摄入确实需要一定的控制。”
带着皮革手套、即便是眼光最毒辣的雕塑家也无法批判的雅美的手将黑色礼帽戴到了少年的头上,压住杂乱蓬松的头发。悬挂其上半透明黑色的立方轻轻晃荡,很迷离,也很梦幻。
“卓尔卡教授已经上床了么?”
看着刚刚将父亲扶进房间后又出现的女孩,少年表达关切的开口询问,虽然表情没有变化,但言语很诚挚,叫人看不出纰漏。
女孩轻轻的点了下头,银色秀发有些散乱,一双深灰色的眼睛注视着东陆少年的脸庞。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明参挥了挥手,把头顶的礼帽又压实了几分,然后轻轻打个响指。
漆黑色的鹦鹉停在了他的手上,艰难的用小爪子在面积不算大的手指表面调转身子,面向法尔忒妮。
“那我就先回去了,”
微微倾过身子,明参这么说道。
“早点休息。”
明明只是寻常会说出的话语,就连语气和表情都没有改变,但不知为何,在女孩的心中,突然怀揣了某种异样的不安。
眼前人的面容有些模糊了。
“明参,”
法尔忒妮突然上前几步,伸手拉住了少年的手袖,纤指葱白,像是担忧饲主离开的小猫咬住裤管那样,夹杂着不能说出的情愫。
似乎只要一松手,就再也见不到了。
“你会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