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政变 各家争言 10(2 / 2)
褚寿见状,立刻回过神来,仓惶收回视线,脚步轻快的下了台阶,费力搀起赵无极的胳膊,准备同他一同下楼。
哪知赵无极心头绷着的那根绳子忽而断了,几乎是一瞬间便头痛难忍,一阵一阵的刺痛密布而来,身子一软便顺着楼梯瘫倒下来。
她瞧着他痛的真切,立刻扶正不叫他滑下去,反手取下自己头上的簪子,紧紧握着,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便向他肩头刺去。
倒也不是什么穴位,只是形如这般的疼痛才能让赵无极清醒过来,以毒攻毒,很痛但有用……
他闷哼一声,靠在台阶上后仰着头,脖颈上早已积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褚寿瞧着他眼神重新聚焦过来,似乎有所缓和,也是再次没有丝毫犹豫的,将插到他肩头的发簪拔了出来。
簪子带了血色,便揪过赵无极的袖袍抹去了血色,重新端端正正的插回了发间。
赵无极唇上没了血色,眼中带了浓重的倦意,头发有些凌乱,蹙着眉头有气无力道:“师姐,带我回家吧。”
一如早年般的情景,褚寿心头一酸,拉起他的胳膊环过自己的肩膀,继续带他下楼,边走边语重心长道:“我瞧那妹妹眼缘是极好的,你可别说什么胡话,坏了我俩的缘分。”
赵无极听罢了然,她总怕自己因为她而拒绝别人的善意,他虽心窍混沌些,可却是实实在在的明白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在哪里?
不舍得把大半重量撑到她身上,赵无极便咬着牙忍着,按道理来讲,如此剧烈的疼痛让他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甚至于自己的身体在被情绪覆盖之后是行是坐也由不得他管,但凡事总有例外,比如在褚寿面前。
不过当时能把他从恐惧中拉出伸出援手给予庇佑的其实是谁都可以,但他很庆幸,那个人恰好是她。
于是强装作俏皮的语气回道:“师姐既然不喜欢,那我以后便不做了。”
褚寿似乎很受用,搀着他点头:“嗯,别总拒绝别人,你要学着接纳……接纳懂吗?这些宽释的话啊…那妖僧同你讲不讲啊?”
彼时中山王一家突遭变故,最后只剩赵无极一人,他心中悲愤难以化解,积郁成疾,而那佛渡寺的慧远僧人为了宣扬佛法,四处游讲,有一回说了什么能开化心灵,泯灭执念……于是褚寿便毅然决然的把赵无极送上了山,一来是为了保护他不再受外界打扰,二来是身处山野之中,是空耳听听教导也好,或者是真皈依佛门也好,总有些疗愈之效。
临走时,她特意向袁夫子求了那古琴上的一根弦,替他做了那一串白玉佛珠,愿他宠辱不惊,去留无意,放下心中执念,祝他也祝自己,因为彼时她也要离京了。
“慧远师父讲的都是些实在有道理的话,哪像你这种连汤带水的?”赵无极缓和不少,努力压抑着莫名情绪的涌动,故作轻松的回话。
褚寿低着头看着脚下台阶,放缓了脚步,一下一下盯着他走,哄小孩儿似的:“那他与你说的话,可千万别听一句啊。”
来往食客有些见了二人认出来的,都低声作拜,褚寿也都一一回了。
前堂曲声不断,一阵又一阵的喝彩声起起伏伏,地上落满了方才从天而降纷飞的金纸,小孩儿们几个聚在一起,蹲在地上捡着金光灿灿的纸片,那纸上也有玄机,上面用小字写了灯谜,供众人娱乐。
二人默契的走着,无言一阵后,赵无极开口:“不如这样,我在城北也盖一座庙,你日日讲与我听好不好……”
褚寿转眸扬唇一笑,打趣道:“要是那庙一整个是青砖绿瓦的,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赵无极扬唇一笑,知她又在哄他,继续嗔怪道:“我有五年没进过皇宫了,前几日被抓着去了也就罢了,今日你又让我去了正殿,我忍了好久,都怪你。”
“嗯,所以我不是一早就在信尾写了抱歉二字?”褚寿点点头面无改色,说得理所应当。
他轻笑一声,以为躲避左右路人为借口,悄悄贴近几分,褚寿抬手牢牢抓住他的背后衣衫,一手扶着他的小臂,整个人带着他走了起来,费力开口:“那倒是我错怪你了,你就这么帮着那皇帝?不仅负责救人,还负责替他守着江山?还真是菩萨心肠。”
“陛下没了,我怕我那郡主头衔也会没的,没权没势,我会很难过的。”
赵无极冷哼一声,他说一句,她有一万句来回,嘴硬回道:“虚荣。”
二人走路带风,碎碎的发丝飞扬。很快就出了感临洲,阿水三千架着马车早早便在外等候了,见褚寿出来了,小臂上搭着披风大氅立马迎上前来。
“小姐,方才林少爷差人来信说今晚在宜春居有事过不来了。”
“宜春居?”褚寿整理着被披风压倒的头发,戏楼?不容得她多想,“正好,这家伙又不行了,拉回去定定针,等会儿发疯了别把酒楼给砸了。”
“倒不必说的如此详细。”赵无极咬着后槽牙,不是为了威胁,而是为了缓解头上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刺痛。
好吧,是有些威胁的口吻。
转身,朝着褚寿站定,微笑看着她,低低头示意,褚寿瞧着那未系上的披风袖带,无奈摇头,伸手去帮着系。
忽而后面跑来一辆马车,车上坐一人,戴着斗笠,着玄服,挎着双刀,停下了他们身后。
酒楼门口灯火辉煌处走出来一行人,为首的青衣玉冠,漆黑的眸子如平湖般幽静。
来来往往的食客路人皆不由得放缓了脚步,将目光投到了他身上,褚寿也不例外。
赵无极一瞥,轻笑一声,定定的看着褚寿停下动作的小手,又抬眸顺着嘴巴鼻子一路盯到眼睛,眼波流转,凑近了轻声蛊惑道:“师姐,还没系稳当呢。”
褚寿转眸抬眼,微笑,手上狠狠收力,咬着牙威胁道:“好好说话…”
赵无极没理,倒是抬手抓起了她的手,拉着褚寿径直朝宋延倾走去,褚寿扭着手挣扎,却被牢牢的扣住,只能任由他拽着过去。
“喏,想看一整晚了,看个够。”赵无极扬了扬下巴,把褚寿带到了他的面前,也不知是叫谁看个够。
“什么看个够……”褚寿躲在他身后,拉着便要走,偏偏那人攥得紧紧,铁了心似的要跟她作对。
宋延倾沉着眸子,负手而立,嘴角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身旁沐华舒见状,眼中凌厉扫过躲在披风后面的褚寿,柔声道:“大人,走吧,莫要在这里拉扯。”
宋延倾未予理会,上前一步,似有些风冻着了,耳朵红红,垂着的黑发穿过玉冠扫过脖颈,贴着衣袍的也微微泛着红,净白的肤色映衬着唇色殷红,墨发飞扬青衣浓重,喉头一动发出清冷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许久未见了,中山王。”
赵无极低头笑出了声,而又抬眸,带着些侵略性的眼神定定的看向他,握着褚寿的手收的更加紧,沉吟道:“是啊,许久未见了呢,不知是该称呼您都御史大人呢?还是——天官大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