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至四十章(1 / 2)
第三十六至四十章
孟优俯下身子,用汉语道:“王校尉感觉怎么样?那巫医是我族的神官,医道极为高明的。”
王濬全身大汗淋漓:“别想骗我,说,是不是孟获让你杀我?是不是?”
孟优道:“哪有此事?大人多想了。一定是大人来到南中,有些水土不服罢了。”
王濬吃力道:“孟优大人,我活不了了,临死之前,我有重要的话要和你说,你让旁人都出去。”
孟优摆摆让众人退下,笑道:“王校尉有什么话只管说。”
王濬道:“我平生骄傲,觉得自己也算个聪明人,却想不到,想不到……想不到竟然落到今天……今天这步田地,可叹,可悲。……眼下向都督无法救出,我自己……我自己命不久矣,汉人有句话,叫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兽之将亡,其声也哀。无论是何原因,我走到这一步……也只能说,这都是命。人的命……天注定……啊--好痛啊!”说着说着,王濬忽然发出一声惨叫,外面呼拉冲进四五个卫士,各执兵器来护孟优,进来却见王濬抱着头又再翻滚,孟优正在安抚王濬。
王濬用手指着闯进来的这些人,瞪圆了眼睛,口里急促的喘着,好半天才道:“滚……滚出去,雄狮……雄狮临死之态,岂能让鼠蚁……鼠蚁看到!”
看王濬的样子,孟优道:“都出去,别有什么动静都往里闯,王校尉在和我说重要的事情,留两个人在帐口,余下的都回去。”
一个卫士用蛮语道:“大人,您自己在里面,不安全吧。”
孟优用蛮语冷笑:“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病成这样,能够怎样?你们都是些没脑子的猪么?滚出去,没我的话,谁也不许靠近这个营帐!”
众人施礼退出。
王濬喘着气:“你们……你们在说什么?想算计我么?随你们了,反正我都这样了,想反抗……想反抗也没有力气。”
孟优道:“怎么会,我让他们去给你找个汉人的大夫。”
王濬长长的喘着:“来……来不及了。我的情况,我,我自己知道。现下想来,孟……孟大王已走了三四天了吧。”
“四天了。啊?你怎么知道?”孟优一惊,站起身来,又缓缓伏下身,靠近王濬。
王濬闭着眼,好半天道:“我虽然病了,可是心里……更清楚了。一定是,是那天换回的战俘,告诉了孟大王我军的情况……他才会引军攻击,对不对?现在这军中,以你为首了吧?”
孟优点头道:“你猜出来了,我也不瞒你。我兄长的确去追汉军了。现下这里,只剩下我和金环三结元帅。”
王濬沉默了,片刻他嘴里忽然冒出流利的蛮语:“真好。”
“什么真好?啊,你懂蛮语?”孟优忽然反应过来,一愣之间,王濬出手了,他一拳击在孟优的下巴上,孟优咣的一声便倒下了。王濬一探手接住孟优的身子,把他轻轻放倒在床上,又试试他的鼻息,满意的点点头,低声用蛮语在昏迷了的孟优耳边说道:“我不但懂蛮语,而且会武功,而且,我的武功远在你之上。”他用脚踏着孟优的背,把他反绑起来,又塞上了嘴。
走到帐门处,模访着孟优的声音,用蛮语道:“来一个人。”
一个卫士掀帘走了进来,看着地上的孟优:“大人,什么事?”
王濬站在他的背后,轻轻抽出一段金属丝,一下子勒住了他的脖子。那卫士挣扎着,双脚离了地,发不出声音,渐渐舌头伸了出来,不动了。王濬把他拖到帐角,比比身材,开始脱他的衣服,给自己换上。
正在这时一个人似乎感到不对,闯了进来,一眼看到王濬,才要大叫,王濬已飞了起来,一脚横扫到他太阳穴上,他扑的倒了,王濬身形落下,屈膝跪在他咽喉上,喀吧一声脆响,血顺着口边淌了出来。王濬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站起身来,拍拍手,继续换开始那卫士的衣服。换好后还找了面铜镜,对着照了照,满意的点点头。
王濬起身在孟优身上搜出令牌,然后给他盖好被子,微笑着拍拍他的脸,复从壁上取下雕弓,把箭头在油灯里浸了浸,然后把把一半的灯油洒在帐幕上,把油灯放回竹枝灯架,把灯架倾斜了,另一面挂上记时的沙漏,让灯架保持一个脆弱的平衡。他又破坏了沙漏的底层,让沙子直接漏到地上。这样一来,当沙漏减轻到一定程度,灯架就会翻倒,引燃帐幕。王濬转身走了出去。孟优犹自昏迷未醒。
王濬出帐用蛮语低声道:“大人有令,天明前谁也不得进入此帐,违令者斩。”说罢,一亮令牌便闪入了帐间的黑影里。
走到营门前,只见那里哨兵往来,灯火通明,竟是盘查的十分严格。王濬知道在营中为了防止失火,火把并不是很多,还可以瞒过去,到营门处只怕就难了。而且,他不知道口令。但他不着急,他悄悄隐在黑暗里,把一支箭抽出来,对准蛮营的马棚,比了又比,一箭射出。那箭速度并不快,在黑暗里划出一个不引人注目的优美的弧,中途穿过一个火把,渍了油脂的箭扑的燃烧起来,变成一支火箭,落在马棚里,马棚一下子被点燃了。
由于这一箭中半空中燃起,谁也不知它的来处,皆是大惊。
王濬用蛮语大叫道:“有人放火,快来人,救火啊。”蛮营中一片大乱,人喊马嘶。紧接着,王濬的营帐通得一声,火焰冲天。
王濬大叫道:“孟优大人在那帐里,快救大人!”他喊着冲向一个才从帐中钻出的小帅,抓着他的脖子把令牌抵在他眼前,叫道:“快组织人救火,保护大人。找几个人随我去金环三结营。汉军突然进攻,做好防范!”
小帅迷迷忽忽,在黑暗中和混乱中被大人的卫士抓住(王濬身着卫士服装),早慌了手足,见了令牌连连点头。几个士兵已被指派随着王濬冲向了寨门,顺利闯出。王濬拨马要走,前面金环三结营中一队人马闯了过来,为首一员大将,正是金环三结。
王濬见避不过,索性迎了上去,大叫:“孟优大人被汉人攻击了,快去救大人。”
金环三结引人便向孟优营中冲去。王濬正在得意,金环三结行到王濬身边,忽然一愣:“你的样子……你是……”
话未说完,王濬已经出了手,他手中寒光一闪,一口长剑便刺向金环三结前心。金环三结向后急避,已来不及,血光崩溅,翻身落下马去。众人大惊,各取兵器向王濬冲来。
王濬一声长笑,从马上翻下去,数般长短兵器击在战马身上,那马翻身而倒。
王濬便向路边密林冲去。金环三结部将阿诺看得真切,挥手飞出一支飞镖,正中王濬后心,王濬扑得倒了。众人大喜,上前查视,却是王濬的大氅,王濬已是不见影踪。
阿诺大声咆啸:“全军出动,一定找到凶手,为洞主报仇!”
金环三结的营帐一片大乱,按着阿诺纷咐,一齐来捉王濬。各部听闻金环三结和孟优尽皆被刺,心胆俱丧,惶惶不安。
王濬此时被人追击,四面八方都是人声,吓得一刻也不敢停顿,不停向上山高林密处爬去。
王濬逃着逃着,忽然间眼前一亮,竟然爬上了山顶,四下看时,一面是来路,三面是悬崖,竟是不熟路途,爬上了绝地。王濬一声苦笑,回转身来,眼见离他最近的蛮兵已经露出头来。王濬一箭射去,正中那人额头,那人翻身摔倒在地。王濬向崖边探看,崖下就是乱石耸立的乱石滩,随着他向崖边前行,碎石细砂滚下悬崖。王濬连忙驻足,向下高声叫道:“敌营主将已死,都督快快进攻!敌营主将已死,都督快快进攻!”
山谷回音:“已死,已死,已死……进攻,进攻,进攻……”
乱石滩上有人高叫:“可是王校尉!”
但此时王濬已无法回答了,七八个蛮将冲过来,将王濬包围在中间。
王濬一声大吼,挥动宝剑冲了上去,砍到五六人。一个蛮将长刀横劈,势如电闪,王濬向后闪避,一下子顺着悬崖摔了下去。
几个蛮将上前观看,黑呼呼的悬崖,什么也看不清。紧接着,乱石滩上一声号炮,汉军已排山倒海般向蛮营杀来。几个蛮将转身便向原路冲去,口中大叫道:“汉军突围了,快拦住他们!”
人走干净了,悬崖上一片寂静,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一只手啪的从悬崖下面伸出来,抓住石头的棱角,王濬的眼睛露出出来,他警惕的看看四周,没有动静,这才翻身上来,大口的喘着气,嘴里自语着:“下次说什么也不做这种危险的工作了,太刺激,我的心脏受不住。还有,我是真正的儒将啊,以后背个刺客的名字,可怎么发展。”
其实向宠在王濬之前,便已发现了蛮军的异常,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说起来,向宠这几天遇到孟获,算是打了生平最窝囊的一仗。虽然他以绝佳的指挥手段充分展现了处于劣势中的部队当如何来进攻的艺术,但是遇到孟获这样精明的对手,却还是无可奈何。无论他如何来诱敌,孟获也不肯与他在谷中进行公平一战,他们占着地利,只以防守来对待向宠,使向宠无计可施。
在一次又一次徒劳的攻击中,汉军失了初时的锐气,伤病和饥饿开始侵扰他们。向宠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牵制工作不是很成功。向宠每天在阵前观察,采取不同的措施来进攻蛮营,但是,自滩口处一段二十余丈的陡坡却成了他心中的痛。就在那一段陡坡,三百余名英勇的将士倒在那里。向宠暂停了攻击,他让部队进行修整。自己每天站在高处观察蛮军的动静。以点燃的火把看,蛮军最少有两万之众,他们的实力太强大了,更可恨的是,他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不知道李丰和王濬是否拿下了且兰,也不知道孟获是否在对面军中。
一想到这里,他忽然警醒,孟获不是一般人,他为什么不来攻击自己呢?就算是想要饿垮自己,必要的搔扰也是不该缺少了。这几日的平静,太异常了。难道说,那些火把,那些营盘,都是空的,只有封住谷口的部队才是真实的?难道说孟获已经前往且兰了。
但是,若这是他的诱敌之计呢?摆出虚张声势的样子,让自己以为是空营,而全军进攻,自己岂不是上了他的恶当?
一想到这里,向宠不由自失的一笑,还有什么恶当比现在坐困谷中更惨的?
今夜,要想办法攻破敌营。
破敌之术,向宠已经想好了,面对这个谷口,直接进攻是极难的,兵力无法大量投入,敌军占了地利任意进攻,而汉军则是被动挨打。想要解决这个问题,有两个办法,一个是使用攻城器械,用霹雳车来投石,但汉军此次急行军,根本没带攻城器械,军中也没有工匠,谷中缺少树木,无法进行制造。另一个办法就是从外面攻击守把谷口的敌军,以小队人马悄悄爬上悬崖,突然进攻,或可收效。但是,傅佥离开的那处悬崖,虽然坡度稍缓,道路却遥远难行,更无法对谷口处的敌军进行攻击。若大军皆动,肯定会被敌人发现,敌军只要分一部兵力绕过去攻击自己,到时上不来下不去,必然全军皆灭;若是出动的兵力少了,还比不上王濬他们在外的牵制,自然也起不了作用。所以这条路等于没有。而若想以少量部队达成最大的效果,还是只有谷口那一条路,它旁边的悬崖既陡且高,鸟飞难渡,想爬上去,真得可能么?
他于是在军中征集善于攀山之人,看谁能爬上那座山。
“都督,我能爬上去。”说话的,是大军的蛮人乡导风里。
向宠看看这个军中唯一的蛮人。自入南中以来,一直是他给大军指引的方向,击败朱褒引路的是他,进入此谷引路的还是他。被围之后,很多兵将认为是他通敌,造成了这种损失。但向宠不同意,向宠认为此次失利是自己没想到孟获会出击,与他人无关。风里感激不尽,几次要当敢死队,都被向宠拦下。
此时,他再一次提出:“都督,你若相信我,便让我去,我肯定能爬上去!”
向宠看着这个蛮族汉子,点点头:“我相信你,小心!”风里登时泪流满面。
向宠下令,全军准备夜战。弓箭手在谷口处,连续向敌人放出火箭,做出准备强攻的姿态。同时擂响所有的战鼓,掩住风里这边的声音。
大团的绳索和闪着蓝光的铁钉放在风里的脚下,一百余名善走山路的精壮之士来到风里面前,听从调遣。
向宠抓着风里的手:“若成功了,我用酒灌死你!”
风里一个头叩下去,血淌下来。他什么也没有说,转身便冲向了山崖。
风里这些天,一直以沿着悬崖四处查寻,他认为是自己的失误造成汉军的损失,他想弥补回来。他观察每一个石缝,每一处凸凹,思考着每一步落脚点,此时已是胸有成竹。他脱光了衣甲,只着一条短裤,露出全身强健的肌肉,赤着脚,戴上熟牛皮制的护腕,护膝,把铁锤挂在腰后,把铁钉和一盘细长的绳索装在牛皮兜里挂在胸前。最后带上飞抓百链索,活动活动手脚,便头也不回的向悬崖边走去。
向宠默默的看着他,忽然回头道:“告诉谷口的佯攻部队,给我做的真实些,把敌人全部吸引住!”
他回过头来,风里已经消失在一块巨石的后面。过了一会儿,他又露了出来,越向上,悬崖便越陡,已经无法攀行了,风里犹如一只绷紧肌肉的壁虎,手脚并用,紧贴着陡峭的悬崖,一步步往上蹭。有时丢出飞爪,挂住突出的石角或树木,他的身子便陵空飞起,蜘蛛挂线般飞上去……
清脆的敲击声不时响起,向宠已是满头大汗。这声音每隔一阵就传来,越来越小,渐渐的,什么也听不到了,抬头细细搜索,除了崖顶投射下来的灼目阳光,什么也看不到了。没有人能够帮得上他的忙,现在除了等待,什么事情也做不了!
向宠长叹了一口气,蛮人在南中,那才是如鱼得水。如果当初马刺史让自己带两部飞军来南中的话……
太阳偏向西南的时候,突然一条细线挂了下来。向宠发出无声的惊叹。令人把一条粗索系在那细线上,用一片铜镜反着太阳光,照在另一面悬崖上,闪了三下。细线开始向上拖去,粗索如一条长龙,缓缓冲了起来,消失在崖顶。过了一会儿,另一面悬崖上再次闪动光影。向宠呼出一口气,道:“上!”
一百名勇士来到崖前,手拉绳索,脚踏风里的铁钉,向上攀去。
一切都在今夜了。
向宠心中紧张的要命,能否成功,在此一举了。入夜,他突然发现敌营中燃起了大火。那是王濬点燃了自己的营帐。他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却断然发动了攻击。
这时候,他听到另一侧的悬崖上传来高声的呼叫:“敌营主将已死,都督快快进攻!敌营主将已死,都督快快进攻!”
山谷回音:“已死,已死,已死……进攻,进攻,进攻……”
向宠大喜,高声叫道:“可是王校尉!”
然而没有回音了。
向宠心下着急,亲自冲向谷口。谷口处的敌军,突然得知自己主将被刺,一时慌了手脚,此时侧翼树林里突然响起一声炸雷般的吼叫,接着风里带着一百名敢死队员象出笼的猛兽一般从树林里冲了出来。谷口的蛮军谁也想不到敌军会从侧后神兵天将,突然攻到,起身迎敌,已被砍倒在地。
向宠在谷口,右手举枪,高声断喝:“冲--”
汉军前队大吼着冲向蛮军,有如洪水一般,受了牵制的蛮军无法再进行有效的攻击,这洪水眨眼间便漫过了谷口的险段,巨浪击在蛮军军寨上,击碎木墙,击碎弓箭,击碎蛮军将士的身体,冲开一条血的胡同。后队的汉军见终于破闸而出,早已红了眼睛,狼一般嚎叫着,扑向了蛮军,他们杀人,他们放火,他们尽情的喧泄着由死到生的快意!
失去主将的蛮军再也无法阻挡这群出笼的猛虎。十里长的营帐被尽数点燃,蛮军将士狼奔豕突,四下奔逃。前营冲撞了中军,中军挤垮了后营,向宠的部队再次发挥出他们善于冲击的长处,他们打疯了,一个人就敢追着一队蛮军砍杀,十个人就敢对敌军人百人屯进行包围。
蛮军只得后退,再后退,终于收不住阵脚,变成了全军的大逃亡。
向宠不知已经亲手杀了多少人,他的声音已经撕哑,再也喊不出杀字,但他却依然张开口大喊着。终于从乱石滩这个活棺材里冲出来了,孟获,你等着我!
天明之时,汉军已经荡平了蛮军两处主营,可惜的是,孟优并没有死,他被军士从火场里救出来,却也是烧得全体是伤,他逃走了,临走带去了金环三结的尸体。
向宠的人马在悬崖顶上找到了王濬,却发现他居然靠着一株大树睡着了。
向宠握着王濬的手,感叹道:“王校尉,辛苦你了。”
王濬道:“都督,我猜您要准备急行军前往救援且兰了吧。”
向宠点头:“不错,孟获这样急的东去,留给李丰的时间太短,不知他有没有办法夺取并固守且兰。且兰若失,则牂舸糜烂,我们还是打败了这一仗。”
王濬点头道:“末将愿引一部人马,去追孟优。有个人质在手里,孟获也会老实一点。”
急行军中的孟获,忽然收到前军送来的一面旗帜,那面旗已经残破,其上画着一头口角滴血的栩栩如生的猎豹。
孟获当然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他长叹一声:“南中的豹子死了。”
忙牙长,号称豹子,是孟获的宿将,疾如火,快如风,历来攻无不克。此次破且兰,他派忙牙长前往,打得就是哪怕不能抢下且兰,也要重创汉军的主意。哪知他竟然战死了。仇恨充满了孟获的胸膛。
“豹子,我一定为你报仇!”孟获大叫道:“全军起程,急行军,消灭汉军,踏平且兰!”
全军起动,加速前进着。孟获却渐渐冷静下来。以他的分析,汉军不可能带着战俘跑得比忙牙长还快,更不可能带着战俘与忙牙长交战。可是眼下的情况是,汉军不但跑得很快,而且打了伏击,令英勇的忙牙长全军战死,一个人都没留下,而与此同时,汉军竟然占据了且兰,他们是如何做到的?孟获想不通,这些战俘绝对应该影响汉军的战斗力,为何并没有影响?难道他们把那五千多战俘全杀了?这当然是最合理的解释和最恰当的解决办法。但若是这样,他们是何时杀的那些人?又是如何处理的尸体?自己一路尾随而来,不可能没有任何发现。若是汉军以他们特有的优柔寡断和同情心泛滥,留下了这些战俘,那么这些战俘为什么会听他们的话?他们现在哪里?他们加入汉军了没有?
孟获想,虽然此时想不通,但汉军不是神,他们一定存在着巨大的缺限,只要找到这缺限,就一定可以轻易的攻破他们。
孟获咬牙,到了且兰,见到我早些时派出的细作,自然就知道情况是怎样的,那那时,我一定会想出办法来收拾你们这些汉军。
李丰赵统傅佥才进入且兰,孟获的大军便到了。重重叠叠的蛮军从地平线上涌出来,潮水般一线展开,遮没了大地。大地似乎也在这强大的气势下微微的发抖。高高卷起的尘土灰烟高达十余丈,如同走来一头蛮荒的巨兽。
似乎是蛮军有意在展示着他们的强大,不惜精力高声呼喝着,挥动着手中的兵器。
有的蛮人全身上下都是兽皮,狰狞有如怪兽;有的蛮人光着头,髦了发,半赤着身子,颈上却悬着人头骨,腕上挂着长长的兽牙;有的蛮人脸上身上画满夸张的油彩,张牙咧嘴似要活吃人的样子……
他们并不急于攻城,而是在护城河对岸聚集着,一个部落一个部落的排列开,有如一个部族展览:狮子旗,白虎旗,黑狐旗……一个部落一杆大族,一面又一面的大旗环着且兰展开,在烈风里展示着无声的恐吓,打压着汉军和且兰百姓的士气。
李丰赵统等人虽然知道孟获势大,可是此时,却也不由得相顾骇然。
此时邓烁来到城上,急急问道:“敌军可曾攻城?”
李丰摇头道:“还好,敌军只是列阵,并未攻城。”
邓烁道:“校尉此言差矣。我不怕敌军立即攻城,却怕他围而不攻。”
李丰赵统皆是大奇:“这是为何?”
邓烁道:“若是孟获一来便全力攻城,则城中之人皆知破城之祸,无分蛮汉皆可同心携力,共抗强敌,此时敌军围而不攻,时间一长,我军士气大减,内乱必生,若城中蛮人与孟获钩结,我军危矣。”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李丰道:“可是眼下我军兵少,除了死守并无他法,城中蛮人尚有万人,皆被困住,没有兵器。若是怕他们做乱,倒不如先下手为强,尽皆除去。”
赵统道:“万万不可。我季汉自来不杀战俘。安可只因一点怀疑而动这等恶毒的心思?”
邓烁也摇头:“一路上都没有杀他们,此时到了城中,他们见到家人,我们再动手,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添麻烦。”
李丰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眼睁睁看着变乱内起,且兰丢失,牂舸糜烂不成?”
赵统道:“不就是为了坚定城中百姓信心么?我倒有一法,不与他们硬拼,还可以挫伤敌军士气,长我季汉威风,令城中蛮人归心。”
李丰问道:“是什么方法?”
赵统道:“斗将。”
斗将,又称单挑,在古代,有的武将自认英勇,喜欢将对将,明明白白的大战,认为只有在战场上打败敌人,才算是英雄。这种行为在有的战场上也曾盛极一时。不过,在兵家看来,这种“逞英雄”的行为不过是匹夫之勇,真正的兵法在于奇,在于出剑出偏锋出奇致胜,在于以有心算无心以多凌寡以强凌弱。在千军万马之人,个人的武力再强,也不过是自保,很难起到什么太大的作用。
相反,这种行为在蛮族等外族却很盛行,当敌人挑战之后,为了战士的荣誉,一般他们都会响应的。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谁来当这个斗将,谁来与敌人交手,战将之上,刀枪无眼,生死难测,胜败无常。蛮人向来以武勇着称,打落他们的士气,哪有那样的容易。
在季汉年轻一代里,若是号为军中第一枪的姜维出马,大家可以放心,若是陛下身边深不可测的普法出阵,亦无不可。当然若是老一代的五虎大将自然更是无妨。可是这些大将们都不在,赵统出马,份量似乎还轻着一些。
虽然李丰曾亲见赵统挑杀忙牙长,但是忙牙长那是与自己交战受伤之后,又久战身疲,才被赵统一举杀死的,否则的话,赵统是胜是负还是未知之数。
但是眼下,却是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李丰身为主将,自然不能亲身涉险,而赵统出马,的确是无奈之举。
李丰略权衡了一下轻重,点头道:“小心。”
赵统向李丰施了一礼:“若是我不能回来,他日你见到我父亲,告诉他,我没有给他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