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老妇人（1 / 2）

乌云密布，天空悉悉索索的降下芦花般的大雪。

枯黄的蒲草丛中，老妇人安静的潜伏着，窥探着远处的景象。

在沼泽地的高丘上，散坐着数百拿着刀枪棍棒的老老少少，他们眼神空洞绝望，神情憔悴无力，这些百姓躲进大泽的蒲草荡中，逃避强加在身上根本不能承担的赋税。这些可怜的百姓为了逃避虎口，而将自己置于狼爪下。

这是皇领连续大旱二年的后果，流民遍地，灾难粗暴的掀开了浩劫序曲，战乱的脚步声，尾随流民而至，凶戾暴虐的空气充斥着元右大地。元右平原上的流民已经见过和经历数不清的人间惨绝，实际上，这里已是弱肉强食的丛林了！

终日挣扎在饥饿生死边缘，生存的本能让他们陷入了狂乱，没有了法律约束和利刃惩罚，更是肆无忌惮，人性中被压抑的恶全部迸发出来，最终沦为没有任何道德可言的野兽，男女老幼，皆是如此，日渐冰冷的心已没怜悯可言。

老弱妇孺们虚弱无力的挥动着铁铲，试图从冰冷坚硬的土地中寻找木根，来填充饿的发慌的肠胃，他们获取的点滴食物又被更强壮者毫不留情的掠夺。

流民队伍中，暴力和杀戮成为维持下去的力量，强壮的男人彪悍而又粗暴，他们为了食物互殴互杀，战败者而后沦落为胜利者的食物，被直接切割分食，老弱妇孺则如同狂虐风暴中的树叶，只能任人摆布，听天由命了。

篝火点燃，烤肉的香味飘散，让人群禁不住咽下口水。

大灾的皇领，颗粒无收，烤肉不过是在斗殴中被杀害的流民尸体！

火光摇曳，围拢在篝火中心的二十多个最强壮的男人，火光映照着张牙舞爪的背影，他们没有受到饥荒的影响，通过互殴、暴力和死亡争取到这个核心圈子，紧攥着沾满黑血的大刀，狠狠的剁下肉块，欢愉的塞入口中，大快朵颐。

长期杀戮和食人，让这些强壮的男人浑身散发着狂暴气息，眼睛血滴般鲜红，瞳孔闪烁着野兽般的冰冷光芒，面部阴沉而僵硬，整个人看起来如同嗜血僵尸，当笑起来，嘴角艰难的扯动瘫软的面部肌肉，露出了白森森的恐怖牙齿。

按照等级围坐的男人将撕扯下来的肉块，扔给身边颇有些姿色的年轻女人，肆意大笑着，油腻的黑手随意揉搓，凌辱这些讨食的女人。这些女人唯恐食物被别人抢走，对男人的亵渎置若罔闻，不顾肉块的炎热，赶紧将这些散发着浓郁香气的食物分给身后的孩子，拿到烤肉的孩子们贪婪的大口吞咽。

周围的篝火边，分布着身份更低的流民，身上裹着捡拾的破衣烂衫，蜷伏着瘦弱的身躯，躲避旷野中掠过大地的呼啸寒风，借着人群来获取点点温暖。

外围人群也按等级划分，相对强壮的男子肆无忌惮的粗暴喝骂，女人和孩子悲愤的啼哭声不绝于耳。为了争夺食物和火源，偶尔爆发的厮打引起阵阵混乱，不时的有人流血倒下，失去男人依靠的女人，失去父亲庇佑的孩子则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们噤若寒蝉，唯恐自己在下一刻沦为他人口腹中的食物。

吃饱喝足的壮汉们，心满意足的左搂右抱着女人，沉沉睡去。

寒风肆虐，气温骤降，冬夜更加寒冷，喧嚣沉寂下来，寒冷正在带走这些衣食无着，瘦弱的老人和孩子体内的热气，身体慢慢失去知觉，陷入永睡。

俨然是咫尺间的两个极端，有的享受着温暖和舒适，有的忍受着饥饿和冰冷，极端不公平中，潜伏着骚乱的萌芽，不可名状的压抑气氛中，蕴含着危险。

远处的篝火中，四五十名强壮的汉子聚拢小堆篝火边，小声嘀咕着，他们偶尔扭头，望向那些饱食后打鼾的壮汉，羡慕的看着躺在身边的漂亮女人。

等那些壮汉身边的篝火燃尽，光亮刚刚消失时，这些密谋完毕的汉子就悄悄的摸了上去，将放哨的外围干净利索的解决，血腥和惨叫充斥夜空。

酣睡的壮汉们突然惊醒，赶紧攥起身边的长刀，终日身处危险，如同机警的狼，但他们太大意了，认为自己愈加强壮了，没想到，竟有人冒死袭击他们。

凶暴的杀戮如期而至，沉睡的人群被鼓噪声吵醒，震天的喊杀声彻底让这里陷入了混乱。黑暗中充斥着狂呼乱叫，无辜者不知所以，为了活着，被迫卷入到这场大乱斗中，大刀，长枪，匕首，棍棒，拳头，石块，手撕，脚踢……

火光散乱，火星落入草丛中，火借风势，点燃冲天大火。

漫天火光中，两群濒死的野兽在无情的血腥争斗，他们心中都埋着绝望，这绝望化成了愤怒的火焰，等喷薄而出时，将把所有的一切都烧为灰烬。

惨绝人寰不停的上演，在这令人窒息的艰难时刻，他们也曾试图同心协力，共度难关，可到了最后，无奈又绝望的发现，有限的粮食无法养活所有的饥民，必然有人在这浩劫中死去，只有死亡才能填饱肚子，让人活着。

地上布满横七竖八的死尸，空气中弥漫着浓重血腥气，等流淌了足够的鲜血，筋疲力尽的骚乱人群才猛然惊醒，沉痛中平息下来，抹去脸上喷洒的鲜血，无力的坐在地上，发出了低声哭泣。人性在他们身上慢慢恢复过来，活下来的在拼命寻找自己的亲人，漫野之中，断断续续的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地上留下了足够的尸体，也许，能让他们度过这个无比艰难的冬天。

新的首领是个瘦高大汉，就是他，刚才趁乱砍倒了原来的首领，手中拎着细长的滴血杀猪刀，看到地上哀嚎的首领，上前将他的头颅狠狠的剁了下来，高高举起！刚刚发生的血战，让人热血沸腾，他将头颅狠狠踩在脚下，兴奋的无以压制，狂喜的将破烂衣服撕扯开，捶打着胸膛，发出了野兽般的嚎叫。

人群陷入沉默，这是默许了新的首领的诞生。

新首领的身边，不时的有人应和，很快便聚拢起来新的队伍。

应时而生的草莽英雄是王白林，他平凡的名字被改作更有王者之气的“王天宿”，被当作谶语百龙煞中的“大魔王”，领导余众，在大泽中征战，不断的火并壮大，聚拢起更大的队伍，从大泽中奔涌而出，在元右平原上肆虐。

老妇人静静的注视着这一切，当尘埃落定，便悄然离去。

依稀星光下，十多人的流民队伍，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正在结冰的沼泽地中踉跄前行，他们面黄肌瘦，筋疲力尽，如同风雨中的雏鸟，在风中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