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耶稣的泪(1 / 2)
昨天刮了半天风,晚上又静了一夜,到了这天早上离雨镇的天蓝得就像一片浅色的碧海,连一丝云都没有,清爽地就像昨夜并没有生命消失,却也空荡地令人倍感凄凉。
夏秋杨是半夜回到未平街的,他直接穿过院子,上楼,进了房间,吴霜竹不知去向,门口也没有车的影子。
屋子里除了两人的超大号旅行箱,就只有一张大床,除了床还有两个高低不平的破床头柜,脸盆架,少了许多块瓷的脸盆,墙上挂着一个脏兮兮的镜子,左下角已经没了镜面,灰灰的一块,一道裂纹从底下一直窜到上头,不仔细看的话不容易发现,夏秋杨借着屋里昏暗的灯光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有两幅面孔,哪一个都不是他。
照完镜子,他合衣躺在床上,全然不顾身子底下的团成团的被子和褥子,点了一支烟,慢慢抽着,眼睛瞪着挂着陈年蜘蛛网的屋顶,眼看一只拇指大小的虫子在蛛网里挣扎,弹性极好的那根蛛丝随着翻动不断被抻长,回缩,再抻长,再回缩……他看得差点儿入了迷。不一会儿,一支烟抽完了,他又用剩下的烟蒂点燃下一支,之后便是一支接一支,在中国他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没有节制,可这也不是他要的放纵,这里的纵情声色和释放都不是本性的,而是人性恶。
只有没有原则的人,才会从痛苦中得到满足,这道理他懂。
一盒烟下去了,院子外面还是没有动静,夏秋杨起身,踩着一地的烟屁股下楼去,一楼的一个房间里有个炉子,他开始烧水,打算给自己冲一杯咖啡。
老旧的铁皮水壶盖儿早就不严丝合缝了,里面不断挤出来缕缕白色的轻烟似的水蒸气,把夏秋杨的眼前弄得一片模糊,他有点记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床上对吴霜竹胡言乱语过什么了……,他想到了行李箱里的《圣经》和十字架,他要把它们找出来,就是不知道从美国走的时候是不是记得带上了。
二楼房间里,咖啡在床头柜上冒着热气,夏秋杨在行李箱里翻找着,脚边全是掉落的衣服和日用品,终于那本他用了许多年边角都磨没了的《圣经》被他翻了出来,还有那个有他手掌大小的十字架,他站起身,顺手把十字架挂在了墙上的一个钉子上,衬着墙皮脱落的破墙,歪歪斜斜的脸盆架,十足中国风的旧搪瓷脸盆……,可夏秋杨这一刻好像看到了光,他需要这道光。
《圣经》就丢在行李箱最上面,他没打开,也不准备打开。
天,慢慢亮了,窗外的黑色逐渐退去,直到完全变白,一阵汽车碾压路面的声响才由远及近。
夏秋杨猛地从浅睡里醒来,听到“蹬蹬蹬”的上楼脚步声。
他赶忙起身,甩了甩头,强迫自己清醒过来,眼看着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一只黑色短皮靴跨了进来。
“我还以为你睡了呢。”吴霜竹走进来才看到坐在床边的夏秋杨,顿时放松了精神,大踏步地走进房间里,也是先来到镜子前,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妆容。
“我在等你。”夏秋杨拿过烟来,又开始抽烟。
“那你一定很困了吧,”吴霜竹捋了捋头发,用手指擦了擦眼角晕开的眼影,“我很累。”
说完,吴霜竹眼睛一撇,在镜子里看到了正阴沉着脸边抽烟边看着自己的夏秋杨,不想看,又移开目光,发现了镜子边刚挂上去的十字架。
“你的?”吴霜竹下巴偏了偏十字架,然后转过身来,把身上的皮夹克脱了下来,丢在脚边的行李箱上。
衣服落下,盖住了《圣经》的一角,可吴霜竹还是看到了。
“你出门带这些干什么!”吴霜竹语含不耐。
“用中国话说就是:辟邪。”夏秋杨用的英文,意思相当勉为其难。
“你就像教会唱诗班的成员。”吴霜竹撇了撇嘴。
夏秋杨把烟丢在地上,一脚碾过,走到吴霜竹面前,低头看着她,注视了良久,突然用手紧紧搂住她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