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飞蛾善拂灯四(2 / 2)
秦凯睨了她一眼,颇有几分没出息的意味在内。“他被打晕了,正睡着。”
秦苏呆愣了几秒,忍不住笑出声,就在这时,平整的地面支起一块,从里面伸出了一张秀美的脸,与张雪和秦望舒又是不一样的美,端庄的模样瞧着有些年轻,她不敢出声,只得看向秦凯。
秦凯没瞧她,对着金小姐眼神规矩,十分客气道:“这是秦苏,秦作家的妹妹,也来避避风头,要麻烦金小姐照顾了。”
她注意到金小姐身上的打扮更加精细,光是那雪白漂亮的脖子就戴了一圈珍珠,个个饱满圆润,瞧着就是一股子金钱的味道。她盯着项链时,对方也在打量她,大抵是因为说话不方便,所以没几秒对方就点了点头,让出身下的梯子道:“先进来。”
地窖里面黑漆漆的,她探了个头过去,只瞧见光照到这部分,再多的却是看不见。她看着金小姐仰着一张脸似乎在等她,她有些迟疑,事已至此,倒不是担心秦凯欺骗,而是对陌生的环境下,陌生的人产生了几分退缩。
她道:“金小姐,张雪在吗?”她与张雪也不算熟,但至少认识。
对方点了点头,她松了口气,脑中闪过那一个巴掌印,弯了弯嘴角,对秦凯挥了挥手,踩着梯子直接跳了下去。光量随着地窖关起而彻底陷入黑暗,在地下听着地上的声音是一种很奇妙的事情,至少秦苏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
她听见柴火相撞的声音,有些清脆,然后远一些的声音又沉闷起来,似乎是被整齐堆放成原样。黑暗中什么都是未知的,正当她不知如何开口时,一束光突然亮起,直射她眼睛,刺得她闭上了眼睛。
“你是她妹妹?”这是金小姐的声音。
紧接着是脚步声绕着她转了一圈,似乎是打量。薄薄的眼皮遮不住光亮,她依旧能感受到那束光,只不过比之前要好上许多,她感觉到自己额前的帘盖儿被掀起,立马睁开了眼,对上金小姐的目光。
对方瞧了几眼,然后放下手道:“确实有几分相似。”
语气不似感慨,倒有几分说不出的嘲讽。紧接着又道:“小畜生。”
金小姐叫了一句似乎还不够,又连着叫了好几句,才过瘾解释道:“秦作家曾告诉我,早年她替你取名为小畜生,不是贱名好养活——”
对方端详着她的神色,似乎引以为乐。满意了才发慈悲道:“是因为你身体里留着一半畜生的血脉。”
秦苏瞪大了眼,明明算是温暖的地窖偏生让她品出了一股子透心的冷意。
金小姐笑了一下,踩着高跟鞋的身姿走起来极美,尤其是那股子娇养出来的富贵气息,远不是半路出家的张雪能比。她手中的电筒一转,指着被绑在一旁又被捂了嘴的张雪道:“你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吗?”
“不听话。”金小姐脸上画着妆,脸是粉白,细细的眉毛被描绘得极其漂亮,弯在脸上像是月亮。饱满的唇瓣被色彩鲜艳的口脂勾勒,肆意又张扬,这样的光景在秦苏十六年中,从未见过。“我不喜欢不听话的人,所以你得乖一些。”
她麻木地点了点头,并不是害怕,只是瞧见了对方另一只手里的枪。金属的冷光秾丽又无情,不太好的眼睛却在此时看得分明,这枪的款式与秦望舒给她看得一样,就不知枪柄上是否也有那样的漂亮的花纹。
金小姐察觉到她的偷看,没藏起来,反而就着枪直接托起了她的下巴。这本是一个很霸气的举动,奈何对方身量实在不算高,尤其是还踩着高跟鞋上,所以显得有些滑稽,但如果只看脸,倒也足够威风。
她压下了嘴角,生怕笑出来,就听见对方问道:“你来做什么?”
这话问得很没道理,她避重就轻道:“我是她妹妹。”
所以她来不来,金小姐都管不着。
金小姐听了不怒反笑,拖着她下巴的枪又抬了些。“可不就是巧了,我也是她妹妹。”
对方的语速并不快,戏谑的声音里满是找乐子的意味,眼中的狭促更甚:“按照年龄来,你十四,我十七,应当唤一声姐姐。按照亲缘,我们同母异父,你也是该叫一句姐姐。”
她似乎不知道自己的话给秦苏造成了多大的冲击,又可能根本就是故意的。所以她收回了枪,在秦苏脑袋上轻轻敲了几下,再次问道:“你来做什么?”
秦苏没有做声,她耐着性子等了会儿。她与秦望舒其实长得不像,她像母亲,而秦望舒——她观察过,也与金城不像,若是较真起来大概只有轮廓有那么几分相似。她早先猜测,秦望舒应该是像母亲的,今日见到秦苏,算是坐实了这点,而想起对方的生父蔡明,她对她们的母亲多了几分好奇。
蔡明这样的癞蛤蟆都能生出这样标致的女儿,难怪金城这样自私自利满是算计的人,当初会娶了秦母。
她面上表情一变,有些讥诮,不明所以的秦苏吓了一跳,格外识趣道:“张雪扇了秦望舒一巴掌,我想来问问是怎么滋味。”
这话过于诚实,以至于金小姐没反应过来,过了几秒突然一拍手,巴掌响亮又清脆,她笑弯了腰。“张雪你竟然打了她,你竟然打了蛇!”
秦苏不知道金小姐在笑什么,却听见了“蛇”这个字,她想到了伊甸园的故事,觉得对方说得不错,很贴切。但她的文化也就到这里为止了,可倔强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让她没有开口询问。
她觉得金小姐没有理由骗她,所以对方是秦望舒妹妹这事上大概率是真的,就像是现在。笑弯腰的模样和秦望舒如出一辙,都是弯得几乎要折断整个身子,可就算是这样不雅的动作,依旧漂亮。
对方笑了好一会儿,就像是被带走之前的秦望舒。秦苏对之前自己的推测产生了动摇,如果以这样的笑为标准,她确实无法与她们是一类人。有嫉妒的成分在内,但更多是夸张到难以理解,和被排斥在外的不服气。
秦望舒与金小姐有小秘密,她知道。所以对方参与了计划,与她全靠自己聪明才智猜出的不同,她和张雪都是被排斥在外的存在,因为不值得被信任,也可能是源于自身的不可控。
她想狠狠嘁一声,表现出自己的脾气,但最终在枪的冷光下当了一个安静、乖巧的孩子。她站直了身体,看了一会儿“屋顶”,又百无聊赖地欣赏了一会儿张雪的狼狈,她承认,她心情愉悦,有一种大仇已报的快感。
很幼稚,却也很符合她的小心眼。
大概是笑得累了,金小姐终于直起了身子,涨红的脸依旧秀美端庄,泛着眼泪的眼睛清亮、冷静、理智,但与秦望舒不同的是带着真切的笑意。她很难形容此刻是什么感受,大概率是喜上加喜——毕竟秦望舒这个人,确实让人讨厌。
所以她原谅了金小姐不客气用枪指着自己这回事,包括抬下巴和敲脑袋这种威胁,以及言语上的侮辱,乃至现在麻利抛下她的举动。她甚至开始觉得,有金小姐这样一个姐姐,似乎比秦望舒是她姐姐这个消息,要来得激励人心的多。
至少——金小姐不会像秦望舒一样,算计人——她想法卡壳了一下,有些心虚。因为那两人过于相像,让她在这点上很难生出善良一点儿的念头。没等她纠结,对方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张雪。”
她的目光飘了过去,她看见金小姐挡在张雪面前,拿着枪的手未松开,抓着手电筒的手倒是一阵乱晃,连带着光线也是忽明忽暗。她看不清,眼睛此刻又开始不中用,她想过去瞧瞧,但脚下仿佛生了根,根本动不了。
“我听小畜生说你打了秦望舒一巴掌,滋味怎么样?”对方的语气充满着不可置信和难掩的雀跃,似乎印证了秦苏的想法。“我早就想扇她一巴掌了,你教教我!”
她脑袋放空了几秒,第一次生出自己其实比想象中要聪明这个想法。地窖左右不过三个人,却都想着要如何扇秦望舒,甚至引以为荣,在这一瞬间,她觉得她们三人其实才是一类人,而秦望舒是被排斥在外的那个。
这个念头让她在十六年的人生中真正意义上品尝到了圆满的滋味——可真龟儿子的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