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辛德瑞拉五(1 / 2)
志同道合的人才会相遇,鸿鹄与麻雀看见的风景不同,所以毫不留情的散场在最初相遇时就已经埋下了结局。秦望舒和秦城是鸿鹄,她张雪只是芸芸众生里平凡又吵闹得一只麻雀,在厌倦了一见钟情的皮囊后,日久生情的耐心也变成一地碎屑,所以殊途不会同归。
当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有好感时,是藏不住的,尤其是男人对女人上。秦城对张雪的特殊不过几日,报社全体人员就已经知晓了,但大多数人都乐得如此,才子佳人自古便是佳话。纵使张雪才华差了些,可她长得美,这就够了。
这段感情的起始归结于张雪是个失意伤心人,刚好出现的秦城就转移了她的注意,让她那无处安放的情感有了宣泄口,于是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像是所有的故事那样,相爱只需要短短几天或是几个月,在二十出头的年纪里看来,这便长得足以他们许下无数的永远。
她依旧会给秦望舒写信,投进那个永远都不会有邮差光顾的信箱,只是信的内容从原本大部分关于秦望舒后变成了几乎全部都是秦城,秦城的好,秦城的笨,秦城的不体贴,小女儿家的心思密密的占满了信纸,只在要结尾时她才会记起这是给秦望舒的信,于是结尾再添上几句抱怨。
抱怨秦望舒没有消息,抱怨秦望舒狠心,抱怨秦望舒不回来,最后再照例补上一句——我不会等你了,做结尾。
张雪觉得她这个人耐心不多,爱美这件事能保持这么久完全是基于女人的天性,而剩下让她最长情的大概就是等秦望舒了吧,她虽然已经习惯这样说,但她从未想过自己真有一天会不等。
这天,她照例用上班的时间写信,这项几乎要成为她每天必做事之一的活动已经被秦城知晓。他旁侧敲击过不少关于秦望舒的消息,她起初以为崇拜和仰慕,便噼里啪啦说了不少往日的糗事,她觉得那些美好是需要分享的。当然,出丑的只会是她一个人,秦望舒永远理智、聪明,像是她生命中的如来佛,她就是那取经的唐僧,她在一路努力地靠近。
起先她还会给秦城看那些信,但一个人的情感是有限的,尤其是她的注意力被转移后,所以在她写完了所有的思念,信纸内容多出了秦城后,她就再也没有给他看过。但他知道那个信箱的存在,他也曾问过她为什么不去教堂问问秦望舒的行踪,让那些信都去往该去的地方。这个建议刚出时,她得承认,她非常心动,但每次走到教堂面前时,看着广场前历经风霜不再洁白的雕像,依旧可爱的鸽子扑扇着翅膀在黄昏下成为一幅画。
她是这幅画中其一,如果要计较执笔人,大概就是时间。她生活中已经没有了秦望舒,对方的生活不应该被她束缚,她觉得自己应该像是一个成年人一样学会放手,所以她静坐至夕阳落山才走人。
“你打算写多久?”秦城一转头,就看见她异常严肃地写着信。
她头也没抬,有时候她怀疑秦城坐在她面前可能是秦望舒走之前私下打的招呼,因为担心她终身大事。殊不见,报社人来人往,为什么就她面前的桌子一直空的?因为好的那个,还未出现。
“马上就写完了。”
秦城抬起眼镜,鼻梁上被压出两个小凹印,他捏了捏道:“不,我是指,你还要在以后给秦作家写多久的信。”
她写字的手一顿,过长时间的悬空让墨水受不住地心引力顺着笔尖滑落,掉在信纸上炸开成一朵黑色的花,然后又沿着纸张的纹理爬成一张蛛网,瞬间一封快要写完的信就这么废了。
她拿起笔帽盖上,小心地横放在桌上。又掀开已经脏了的信纸,发现下面几张也都被墨迹所毁,心情顿时烦躁起来。但她才抬起眼,看着面前这张已经有了感情的脸,脾气又压了压道:“我不可以给她写信吗?”
秦城一听她这话就知道事情的糟糕性,经过这半年的相处,他已经深刻了解了张雪这个人。正如相识那天她介绍自己所言,她是个花瓶,除了美貌一无是处,尤其是脾气而言。他可以保证,他活了这么二十多年,见过的大家小姐不计其数,没一个有她难搞。
用她的话,这不是大小姐脾气,这是公主脾气。所以在这点上,他分外佩服秦望舒。
他小心地斟酌措词道:“我只是觉得你已经有了新的生活,如果一直沉湎在过去,不如付之行动。”
她点了点头,面上看不出情绪,只是把桌上的信纸一一折好,塞进早就准备的信封中。信封上还未写字,她拿在手上转了一圈,似乎在思考他的话,过了一会儿后道:“你说得有道理,但是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我不应该去打扰她,至少不应该让她再为我放弃或是改变什么。”
秦城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这就是算是过关了。于是他面上带出了几分笑意,真心实意道:“那我们可以结婚。”
信封掉在了桌上,张雪一幅见鬼了的模样。这个消息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爱美天性中能承受的极限,甚至顾不得形象。她倾身上前,两个人凑得极近,在一些迂腐的读书人眼里完全是有伤风化的模样,但她只是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中邪了?”
秦城拧起眉头,他其实在脑海中想过很多种张雪可能有的反应,娇羞、震惊、不敢置信、喜极而泣、高兴,就连勃然大怒都考虑了,唯独没料到这一点。按照半年以前,他保证自己在这样被下面子后,当即就会拍桌子走人,但现在——恶人自有恶人磨,所以他心平气和解释道:“你想她,又不想打扰她,我们感情也很稳定,你完全可以发请帖给她,你们关系那样好,她总是要来的。”
张雪转一圈眼珠子,显然是听进去了。她不算聪明的脑袋觉得秦城这个理由不能再妙了,但作为墙头草的本性又在给她发出危险的信号,于是,脑中又上演了一副天人交战,最后谁也没打赢谁,反倒是她觉得想累了。
她眨了眨眼睛,张口就要拒绝,却被秦城抓住了按在办公桌上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她瞪大了眼,过近的距离下看任何东西都会因为角度和视网膜成像原理导致视觉上的畸变,就比如现在的秦城。
本就只有眉宇间的一寸清秀,在突然登徒子的举动下也变成了莫名的惹人厌,要不是金丝眼镜给他带来的斯文还在,她保证,她的巴掌已经招呼过去了。
“你不想嫁给我吗?”他乘胜追击道。
张雪被他的话吓得回了神,立马抽出手缩了回去,甚至忍不住地擦了擦。说来人的情感也是奇怪,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与秦城的开始多少有些赌气的成分,更重要的是她在他身上看到了依稀的秦望舒影子,所以她对于他接受得格外快,在最初的受礼克制下小心翼翼试探后,确定彼此心意后,感情就像是盛夏的知了。
从早叫到晚,不知疲倦,热情过了头。
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她是张雪公主,公主自然是要被人时刻呵护关心的,所以一切都是那么地顺理成章,但除此之外,他们并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这半年,她觉得自己对秦望舒的想念淡了很多,绝大部分是因为情感的转移,所以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对秦城的用心一日比一日要多,于是积少成多,就成了热恋。
她是喜欢秦城的,她十分清楚这一点,所以她很多时候愿意压着自己的脾气,也愿意做出退让迁就对方,但这点认知在他亲她手那一刻都打破了。她感受到了一种陌生乃至让她心慌的厌恶。
是的,她厌恶他的亲吻。他们相恋到现在,最多也不过是牵手,拥抱都鲜少,她大多数时候总以矫情拒绝,但现在想来怕是多少有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抵触。她喜欢他,可能也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喜欢。
她慌忙地扯出一抹笑容,以掩饰自己的尴尬。“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了,一点准备也没有。”
秦城自是了解她的,他见她这模样便知道她在躲避。若是以往,他或许会本着恋人谦让的心理退上一步,不再逼迫,但现在——他以强硬的姿势抓回了那只手,用力死死捏着,然后贴在了嘴边一寸。
他没有亲下去,但角度问题看上去格外亲昵。“我们喜欢这么久了,你没考虑过以后吗?”
“我——”她唇瓣翕合,今日的口脂是有些橘的红,显得她肤色如雪,气色格外好。“我们才认识半年,太早了。”
“早吗?快得还有见上几面便定下的。”他试探的凑近了些,感觉手里的手有些挣扎,眼里暗沉了许多,但面上不显道:“我们是自由恋爱,我父母早就知晓你,可我却还未见过你父母,是我哪里做得还不够好吗?”
“不是。”她看着自己的手,这样的距离下他都不用说话,她都能感受到对方散发的热度,蒸热了空气,贴着自己的皮肤仿佛要渗进去。她感受不到丝毫欢喜,只觉得恐惧。“我父母,很早就和我没什么关系了,如果要结婚的话——就是我一人。”
她抽不出自己的手,于是别开脸不看他。他们在一起时,她总是极力避免她家中的事,因为并不光彩,而秦城也总是极为体贴地从不过问,可今天不知怎么了,一向合心意的恋人像是转了个性子。
“如果望舒来的话,我娘家便算多一个人。”她话没什么底气,她也无法确定消失了半年的秦望舒知道消息后,是不是真会来。换而言之,她在对方心里是不是真的重要?一半的概率,她不敢赌,也无法接受可能面对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