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知道(上)(1 / 2)
秦苏被张雪护得很好,忽略掉脸上的一些灰尘和沙砾,几乎可以说是毫发无伤。秦望舒见到怯生生的她时,只是轻飘飘扫了一眼,没有任何滞留,很自然的转向了张雪。
在秦望舒印象中,张雪本人就是精致的具象化,或许是源于父母的愧疚,她有了得天独厚的环境,于是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是美的。但此刻,她脏兮兮地躺在地上,像是一个破败且被人踩了几脚的娃娃,只在秦望舒来时,转了下眼珠子。
秦老爷子见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目光幽深瘆人,裸露的皮肤上满是红肿的擦伤有些心虚。他撇了下头,正撞上夏波似笑非笑的眼神,沉不住气道:“人没事就起来,地上凉。”
张雪像是没听见,秦老爷子自觉失了面子,心里一阵恼,但见夏波不知什么时候拔出了枪,又打怵道:“她坏了我们村子流传百年的规矩,惹得山神发怒,她吃些苦头也是应该的。”
“规矩?”夏波挑了下眉,他本在秦望舒身后,他侧了下身子挤上前,自己直面秦老爷子道:“规矩有说不分青红皂白就对一弱女子动手的?”
他摸着枪,在“弱”字上咬得格外重。黝黑的枪管闪着金属特有的冷光,像是见不到底的一个黑洞,手指几次滑过扳机,其中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秦望舒见状皱了皱眉,到底没插嘴,一如之前做足了夏波面子。只是在人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袍,而按在腰间的手不知不觉中已经摸进了风衣里。
夏波有所感应,他没回头,手上的枪仍是在把玩着,语气却缓和了许多道:“什么规矩?”
他们所站的位置离铜牛很近,他一早就注意到铜牛腹下熄灭的火,却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在大帅身边多年,打太极本事早就练得炉火纯青,秦望舒不顾撕破脸把张雪一事扣在误会上,他自然不会给对方机会。
他话才落音,又继续道:“我们不是秦家村的人,规矩没有白纸黑字写下来,新来乍到有些摩擦也是难免。秦老爷子是个体面人,看不惯得有指教的不妨直说,何必与一个姑娘家争执动手过不去呢?”
夏波是个有文化的人,他吃定了秦老爷子大字不识几个,故意说话文绉绉。这话咋一听上去是这么回事,再回过神又彻底变了味,秦老爷子不懂这些,秦家村的人也不懂,只当这事还有商酌的余地。
秦老爷子脸色稍缓,他看了几眼夏波手上的枪,觉得对方算是上道,吸了一口烟,自觉下了台阶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规矩定下了就是规矩,改不得也没法改。”
他瞧夏波脸色不渝,又改口道:“对一个姑娘家下手,是我们的不对。”
他吐了口烟,扫了一眼聚在旁边的村民,厉声道:“刚才哪几个动手的,滚出来!”
他在村中积威已久,村长职位代代相传,在封闭已久的秦家村与土皇帝也无区别。本还有些犹豫的村民,见他发火都不情不愿地上前了一步。一大片人,唰的一下就少了一半,饶是秦老爷子有所预料,仍是眼皮子直跳,脸上燥得慌。
他恼羞成怒道:“一个个是木头都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赶紧赔不是!”
众人面面相觑,你推我我推你,就是没人开这个口。秦老爷子火气又蹭蹭上涨,觉得给夏波他们看了笑话,但到底还是有懂眼色的人。站在最前面的一个矮小干巴的男人道:“给姑娘赔不是,相信姑娘不会和我们这些粗人计较。”
有了第一个开口,后面的人也不觉得难堪,熙熙囔囔的声音响起,重叠在一块,没什么诚意只觉得闹哄哄。再看他们虽看似正经,黝黑的脸上小动作却不少。道歉完一轮后,又开始嬉皮笑脸,仿佛之前都一笔勾销。
秦老爷子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张雪不过是外人,村民却是内人,不存在手心手背都是肉,心就是偏得光明正大。赔了不是后,他自觉也给足了夏波台阶,若是夏波识趣,自当礼尚往来。
他道:“我们都是粗人,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也向张小姐赔了不是,是不是该说说规矩了?”
“她说可以了吗?”夏波冷笑一声,指着地上的张雪。“给张小姐赔不是,也该是张小姐说得算,你算哪门——”
他话还没说完,秦望舒突然大声打断道:“张小姐的损失怎么算?”
秦老爷子被问得一愣,秦望舒趁机挡在了夏波前。脚步交错间,她狠狠地踩了一脚夏波,用的是脚后跟,生怕力道不够还辗了辗。痛得夏波脸上一阵扭曲,他自认为不是个君子,没什么动口不动手的说法,当下抓着秦望舒腰一掐。
秦望舒身子一僵,又立马恢复了正常。她风衣宽大,两人身子贴得近,暗地里的小动作没人注意。她勾起嘴角,清冷中带点苦的面容像是水中荡开的涟漪,层层鲜活。
“张小姐这副模样可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的。”她反手抓住夏波的手腕,大拇指本能扣在汩汩跳动的脉搏上,细腻温热的肌肤相贴,让她有瞬间失神,但下一秒眼神又恢复了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