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孩子(下)(1 / 2)
秦望舒的声音不大,在空旷的地方刚落音就好似要被吹散,但张雪听见了。她眼里突然有了光,白腻的脸上满是真切的欢喜,她抱住了秦苏,挥着手就想要过去,却被面前的村民拦住,重重地推了一把。
黑压压的身影挡住了秦望舒的视线,她只能从腿间的缝隙看见张雪的鞋子正对自己,毫无疑问是摔倒了。历史在这一刻重演,她旁观着这一切,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漠,但视线落在张雪身边的一双脚时,又动了一下。
秦苏的鞋子是张寡妇纳的,一层一层是为千层底,为人母的心意都在其中。张雪的裙摆太大,一时间让秦望舒没发现被她护住的秦苏,她的眼力其实没有那么好,顶多比普通人敏锐些,但在此时,她好似看见了秦苏焦急的模样。
她被护得很好,所以她能安然无恙的爬起来。而张雪,承担了大部分伤害的张雪,那双时髦的高跟皮鞋到现在仍未动过,像是穿在了死人脚上。
“姐——”秦苏的声音划破了古怪的气氛,停滞的时间和气流在这一刻又开始流动。“姐,姐,你没事吧?”
人群中一阵骚动,密密实实的人墙开始松动。夏波刚抬脚,又被秦望舒拽住,她没回头,轻轻道:“还不是时候。”
“张雪身体不好。”
村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主事的秦老爷子一直还未出现,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不合常理,所以他们都没动。但局势的突破需要有人牺牲,不是他们,只能是张雪。
“忍着。”秦望舒薄凉道。
秦老爷子没现身,她不可能对上村民。王见王,这是规矩,也是主权。只是——她撇下眼,余光中见到夏波捏紧的拳头,觉得夏波倒也没他自己说得那般心硬,一来二去联想了许多,之前的隔阂竟也去了七七八八。
短暂的骚动过后,人群中分出一人可过得道,秦老爷子从最里边走出。他个头不高,精短的身材在里边遮得正好,若不是他主动现身,秦望舒也没想到他竟在现场。
都说山里人淳朴,眉眼都会带着股钝气,可秦老爷子不同。他眉梢鼻尖皆是凌厉的锐角,黝黑的肌肤遮掩了大半,横生了一股子蛮横的匪气,与身后助纣为虐的村民揭竿撑旗,没准能有滋有味地当个山大王。
“女娃子。”秦老爷子开口了,他从裤腰带上抽出烟斗,拿在手里并未吞云吐雾。“你们是客人来到秦家村,我们欢迎,但你朋友——那个女娃子犯了事。”
“我知道她的,”秦望舒勾起嘴角,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枪杆。“我们张雪性子最是绵软柔弱,从来不会和别人红脸,不可能犯事。就算是犯事,也是心地善良包庇他人。”
“这其中的误会,秦老爷子不妨再好好查查?”秦望舒死咬误会两字不放,不肯让步半分。她承认张雪是根搅屎棍,还一般聪明的那种,但她更相信张雪的惜命程度。
“女娃子不死心哟。”秦老爷子似乎有铁证,他舒展的姿态与秦望舒截然不同。他敲了敲旱烟,指向背后道:“火熄了。”
他话一落音,身后的村民犹如潮水退至两边,露出面目狰狞的铜牛。腹下的火堆不知何时熄灭了,阴灭的烟袅袅升起,看得秦望舒差点忍不住握枪。
“铜牛大仙是村子里供奉的,肚子下烧火也是从祖辈传下的规矩。既然是规矩,那就大过天!”他忍不住抽了一口旱烟,烟雾从嘴里和烟斗里飘出,他神情缓和道:“那女娃子,当时就在火堆边。”
或许是怕秦望舒不信,他又拿着烟斗点了一下蔡明,道:“当时他也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