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供词”(2 / 2)
“或是他显露了马脚,被人怀疑,才会如此。我只是猜测而已。”铁七转头看向身前微微跳动的烛火。
汤山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说道:“你便说说你之后的行迹。”
“之后么,我与附近的鸽子卫联络,向上面传信,禀明我所遇变故。”
“你上面是哪个?”
“我直接听命于宫内曹公。”铁七轻描淡写地说道。
“曹化淳?”
“小汤大人对那边的事情确是了如指掌呀。”铁七语气中含了敬佩,在汤山听来,却有些刺耳。
“曹化淳回复你的命令是什么?”
“寻机潜入沈阳,与胡跌儿合力,刺杀崔承用。”铁七仍是那般轻描淡写,仿佛自己言语中的都是些家常琐事。
“那曹化淳的授命呢,可有证据?”
“小汤大人说笑了,你也在这一行干了多年,应该知道,咱们收到这样的密信,如何会留下,都是看过之后便即销毁的。”铁七说着,脸上泛出一丝笑意。
汤山点点头,自知自己纯属多此一问,只是不知为何还是抑制不住地问出了口。
“你接着说吧。”汤山语气中忽地多了一丝倦意,或是太过顺利,或是除去开头爆出的胡跌儿,其余再无猛料,方才的兴奋之情,便渐渐淡去。
“之后我便乔装混入沈阳,恰逢你们春狩之期的比武大会,我见此机会,想着便是冒充其中一武者,先夺得赛事头筹。大汗定会接见奖赏于我,那崔承用是大汗器重的臣子,我便有可能与之接近,再寻机刺杀那贼。”
铁七仍注视着那微弱的烛火,沉默了一会儿,眼神中忽地生出一丝从不曾见的无奈,转瞬即逝,“那费伊多遇到了我,算是他运气不佳。那日,他兄弟新丧,躲到那片树林中痛哭兄弟,我见他单独一人,便即出手……他眼中为他兄弟流的泪还未干,就那般两眼直直地看着我,直到咽气。”
两人都沉默,一时刑室中死一般的安静。
仿佛过了许久,汤山打破了寂静,冷冷道:“你进入沈阳,可否有其他帮手?”
铁七摇摇头道:“这种差事,都是人越少,越方便行事。”
“你说你是要刺杀崔承用,却为何在看台上对大汗动手?”汤山声音压低,仿佛提起此事,都是对大汗的不敬一般。
“哼,我自以为自己假扮的可以,料不到还是被人揭穿了。”铁七道。
汤山念念道:“若不是被人揭穿,你便安然受了大汗的赏赐,继而再力争头筹,接近那崔大人,再谋行刺。”
铁七看着汤山,点了点头。
“我上台时,便四处寻那崔承用,只是不曾寻见。被揭穿时,为求自保,便只得对那大汗动手。”铁七又仰头抵住墙壁。
“揭穿你的是费伊多的师傅。”
“我知道。我杀了他徒弟,又杀了他。”铁七念念着说道。
黑暗中,汤山两眼看着对面的铁七,忽道:“你方才供出那胡跌儿与你相同,都是来沈阳刺杀崔承用崔大人的。你也知道,胡跌儿是我半途偶然遇到,爱惜他是个人才,才带来沈阳的。那我汤山不正好成了他的帮凶么?”
“都以为那机缘巧合只在说书唱戏中才有,世事便真是如此,谁又能预料到呢?”铁七撇着嘴说道,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汤山站起身,不经意地拍了拍衣襟下摆,看着仰头闭眼的铁七,忽地提高了声音:“阁下所言甚为重要,我会一一查验,若阁下所说俱都属实,还是那句话,汤山言出必践,阁下等候我的佳音。”
铁七闭目仰头,脸上毫无表情。
走出刑室,见那牢头在牢狱走道尽头躬身而立,不知已经站了多久。汤山走到牢头近前,令他前面领路,要去看看费伊多的尸体。那牢头躬身一礼,前面带路,将汤山引到停放费伊多尸体的牢室。
那费伊多的尸体平躺着,停放在牢室的地上,身下垫了一张干草垫子。
“你们便这样对待大汗的亲随卫士?”汤山扭头斥道。
“不敢,不敢,小的这里便只有这草垫子,是让犯人歇息用的,并无其它可用之物。”牢头满脸慌张,躬身应道。
“你在这里睡觉也是躺在草垫子上么?”汤山冷冷道。
“啊……这个,不是,小汤大人宽恕,小的罪过,罪过,小的这就去将小的自己的被褥拿来给这勇士铺垫上。”说着,躬身扭头出去。
汤山借着身后侍卫擎着的火把,俯身蹲下,仔细看那费伊多的尸体,又伸手摸了摸头颈处。费伊多整张面皮都被人割去,一张血肉模糊的面孔在昏黑的光亮下,甚是可怖。除去那张难以直视的面孔,仔细再看它处,那致命伤是头颈处胫骨被人扭断。此外,身上除去几处淤伤,并无其它伤寒。应是忽然遇袭,来不及反抗,立时毙命。与此前上报的查验结果一致。
汤山走出牢室时,那牢头正抱着一床被褥回来。汤山将语气放缓,叮嘱他好好看护费伊多尸体,定要着专人看护,不能令鼠咬虫噬,若是出了差错,定要担责的。那牢头小鸡吃米般点头应承。汤山又附耳小声叮嘱他对那铁七的看管事项,那牢头都一一记下了。
走出监牢正门时,迎面一阵风吹来,汤山不禁打了个寒颤,脑子中仍思想着方才与铁七的交谈,心中诸多思虑,一时分心,忽脚下一滑,身子一个趔趄,后面的侍卫忙伸手去扶,却慢了半步。小汤大人便直直地摔倒在了牢门前的石阶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