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暗流涌动(1 / 2)
佟老大三人从后门走进前堂,在角落一张方桌旁坐了。恰好门外之人刚刚进门,站在正堂中间拍打身上落雪,与那早先进门的辽东四奇互相对视,便都对佟老大三人没有过多在意。
候老实叨念着说道:“几位爷,真是对不住,今日里真是过年了,竟是如此客多,您几位先寻地方坐下,那饭食还需等些时候,若是不耐烦,几位也可去后院客房歇息片刻,我这里做好了吃食,让那伙计给几位送到房间里。”
三拨客人对侯老实的话都没在意,自也都无意去后面客房。侯老实见自己讨了个没趣,便扬声对着后厨喊道:“侯三,手脚麻利些,快将热茶端上来给几位爷暖暖身子,别让几位爷久等了。”喊罢,便快步去后厨里帮忙。
佟老大与敖胖子扫了一眼刚进门的五人,见其中并无相识,心中知道这两拨人定是有些江湖纠葛,便都低首喝茶,竖耳听着。
胡跌儿一边低头喝茶,一边瞥眼看着那刚进来的五人,不觉心中一动。尽管五人都穿着厚厚的棉布袍子,头上裹了毛皮帽子,却仍是觉得其中一人有些面熟,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待到几人脱去外面衣服,摘下毛皮帽子,露出各自面目,胡跌儿更觉那人相熟,且就应是近来有过谋面,却仍是难以想起。那人却并没有留意到一旁的胡跌儿,只对辽东四奇那一桌颇多注目,并与同伴暗自说着什么。胡跌儿听得那人的声音,心中一振,猛地想起,那感觉相熟之人正是前些时,在南安镇平安镖局中见过的老镖头于万全。因了那夜,只在月色下见过这于万全,又相隔了一段距离,故而只是觉得面熟,并没有立即想起。
胡跌儿暗道:“李鸽子不是说,那平安镖局上下人等全都被人杀了吗?那日见到那于万全的女儿与那当时在场的青年,便知李鸽子所言不确,今日这于万全竟在此现身,且身处那辽东四奇对立的一拨,这中间悬疑着实令人难猜。那日我离开后,那平安镖局内究竟发生了何事?若说是辽东四奇返回杀人,却又怎地放过了最为重要的一人;若说是四人有意留下于万全问话,那又何必定要杀光镖局上下人等。这内中缘由,着实令人费解。”
胡跌儿满腹惊讶疑惑,面上却不露分毫,又看向那同行几人。
当先一个汉子四十多岁年纪,身上披着一件毛皮大氅,面容瘦削,唇上一抹短须,脸颊右侧上长着一个拇指盖儿大小的黑痦子,上面直立着一撮黑毛,甚是刺眼,看那气势做派应是这几人中领头之人;身边一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精壮汉子,如此天气,身上竟只着一身薄薄的棉布长袍,双目半睁半闭,面白无须,身子挺直健硕,从衣服上都可看出那身上坟起的健肉,显见外家功夫已经到了一定造诣,神态上气定神闲,颇有些目空一切之意;再后面站立的两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俱都是普通随从打扮,一人身材矮小,两只手缩在袄袖里,两眼溜溜的环顾四周,看到佟老大三人,便多看了几眼;另一人揣着两手,嘴角微微上翘,一副强横模样,那腰里鼓鼓囊囊的,显见是围了什么软兵器。在胡跌儿看过来时,那人恰好看向这边,眼神凌厉,与胡跌儿眼神相交,胡跌儿忙收回目光,心里暗道:“看今日形势,双方难免一场武斗,可不要误了我三人的大事才好。”如此想着,心中那疑团却更甚了。甚而想着,那麻黑子要迟些赶来才好,让这两拨人尽兴相争,或能探知那背后的究竟。
候老实从后厨过来,又在火盆里多添了几块劈柴,将火盆里的炭火拨旺,满脸堆笑对那后来的五位道:“五位大爷,这大风大雪的时节,能聚到咱这小店中,便是缘分,您几位先坐。都是走江湖的,没有外人,和这老几位先聊着,还要稍等些时候,今日确是不知道会有这么多客人过来,您老几位要多担待些,我让他们尽量麻利些。”候老实一口气说完,不改面上的笑意。
那当先的黑痦子并不理会侯老实,大咧咧地坐在正堂当中一张方桌旁,揣着两手,翻着两眼,看着对面的四人,面露笑意,那笑中却含了一丝杀气,口中念念道:“是不是外人么,难说。好好聊一聊么,这却是要的。”
随着黑痦子,那于万全与那精壮汉子也坐在黑痦子身侧的座椅上,两个随从便垂手站在黑痦子的身后,五双眼睛俱都看向辽东四奇一桌。
那辽东四奇早就察觉到了对方的不善眼神,也早就认出了那平安镖局的老镖头于万全,耳中自也都听见了那领头之人的挑衅之言,却俱都神色平淡,并不着恼,仍是如原来那般低头喝茶,仿佛进来的几人与他们并无关系。这与通常的江湖纷争却又有些不同。
黑痦子身后那身材矮小缩着两手的年轻人走到店家侯老实身边,轻声道:“店家自去后面准备,备好了便端上来。将那简单的菜肴先自端上来便好。若无旁事,店家便在后厨听命,前面若是有什么大动静,也不必惊慌,我家主人不会让你吃亏。”口中说着,便将一锭大银塞到侯老实手中。侯老实开店以来何曾见过如此出手阔绰之人,当下哪及多想,连连点头应承,接过大银,自去后厨准备了。临进后厨前,又偷眼瞧了瞧这几位排场甚大的客人,心中唏嘘,暗自揣测来者何人。
不多时,三拨客人桌上都摆上了一大壶热酒,用热水盆温着,腾腾冒着热气,一碟子咸水花生,一碟子尚未完全解冻的酱肉。一时这客店的前堂之内与外面那个风雪之夜仿佛成了两个世界。
那辽东四奇中的黄面病夫终于打破沉默,当先开言了。他先是“嘿嘿”笑了两声,开口道:“原来是晋中十老会中的蔡大鹏蔡三爷,真是幸会了,我们辽东四奇还能有这么大的面子,劳动蔡三爷出马,真是想不到啊?”
那坐在一边的于万全怒道:“辽东四奇,你们欺我平安镖局势单,便夺我镖局的家传宝贝,伤我镖局中人性命,你们与那些盗匪之徒有何分别,今日十老会的蔡三爷出面主持公道,看你们还有何说道?”
“山西十老会手眼通天,名声在外。我们接了蔡三爷的邀请,便如约到这侯家集来赴约,我们敢来,便自是觉得咱家光明磊落,若是真如于老镖头所言,那我们四人也便不敢来赴这约会了。”那黄面病夫双目直视于万全,扬声说道。
“好,四位既然自觉得光明磊落,那便说说于老镖头所言之事,我蔡大鹏今日为两方做个公判,若是辽东四侠有理,那我便做主,要于老镖头不再追究,若是四位所为占不住这个‘理’字,那今日四位总要有个交代。”
蔡三爷两眼看着辽东四奇,伸手捻了捻面上的黑须,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这侯家集多少也算是我的地界,我蔡大鹏绝不会仗势欺人,我能有今日江湖中的微末名望,便是靠了这‘信义’二字,四位能按时赶来,我蔡大鹏便佩服四位的胆气,也明了四位都是敢做敢为的角色,今日便把这官司摊在桌面上,有理没理让大家听个明白,论个究竟。”
那黄面病夫脸上带笑,拱了拱手,说道:“我们四人信得过蔡三爷是说理之人,今日过来便也是想说说清楚的。”
“说说清楚,辽东四奇,你们便说说清楚吧,那日里在我平安镖局里杀人夺宝的难道不是四位么?”于万全“腾”地站起身,在一旁怒道。
蔡三爷伸手安抚,那精壮汉子扯了扯于万全的衣袖,于万全方才重又坐下。
“于老镖头先不要动气,等我袁铁手慢慢说来,让几位给说说理,若都是认为我们兄弟不对,那我说不得,便任由几位处置。”黄面病夫脸上仍是那般似笑非笑,也不见动怒。
胡跌儿心中一动,此时才知这辽东四奇的老大名叫袁铁手,而真正惊讶地是曾与这辽东四奇交手,知道对方手段算不得江湖一流,但面对山西有名的帮派之一十老会,竟丝毫不露怯色,仿佛已经成竹在胸一般。却是多少令人疑惑。
“老于,你不要多说,先听听袁老大说些什么。“那蔡三爷朗声说道,眼神却向佟老大三人方向撇了一眼。
佟老大方才听得“平安镖局”四字,心中已然一惊,暗道:“这真是凑巧,路上正说过这个案子,却就在这里遇到了。看来李鸽子消息不确,那镖局中人并非全都殒命,这不就有一个幸存之人么?今日这热闹可有得看了。只是不知那麻黑子何时到来,总不能耽误大事才好。”心中如此念着,便一口口地慢慢抿着热茶,静坐旁观,眼角不时看向屋门口那低垂的厚厚棉布门帘。
敖胖子若有所思,对这眼前的纷争并不上心,心中不自禁地回想着当年耳闻中麻黑子的种种手段,思想着至多便是明日,便将与那难缠的对手有一场死战,虽是本方三人,占了优势,但那心中仍是颇有些忐忑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