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升月楼（2 / 2）

“前辈见谅，晚辈哪有那个胆量。”

李剑山嘴角向下，笑得有点儿勉强。

“哦？那你为什么要在书信里提到你家故去的主人？”

说着李剑山到一边的桌边坐了下来。

女子落座屏风前，说道：

“不瞒前辈，主人临终前的确有东西托付我交给你！”

李剑山目光流转，转向女子，两人四目相对，李剑山淡然道：

“你可不要说谎，不然我立时便可让你人头落地。”

女子吓得连忙低下了头，不敢正视李剑山，她的主人多么在乎眼前这个男子，她比谁都清楚，当然这个男子对她家主人又何尝不是一往深情。

女子有些迟疑地从腰间取下锦囊，站起身来，郑重其事地交到了李剑山的手上。

等女子回到屏风前，李剑山将信将疑地打开了锦囊，从锦囊里倒出来两瓣铜钱，他神情有些触动，勾起了他的一些尘封的往事，沉默了很久，他才回过神来，问女子道：

“你为什么会来升月楼？一只妖就这么公然现身升月楼，不怕被练气士盯上？妖兽的妖丹尚且有价无市，像你这种修炼成人的妖物，妖丹更是千金难求，你难道真就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女子神情肃然，说道：

“主人于我有大恩，自她不幸陨落后，我就终日惶惶，想着把她托付给我的事情办完以后就隐归山林，再不问世事。”

李剑山神情落寞，有些言不由衷：

“如此也好。”

“前辈在长安待了这么长时间，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离开。”

李剑山脸色平静地说道：

“我在这里的确还有事情办，你现在已经把东西交给了我，我想你可以离开升月楼了，这种地方不是久留之地，就照你的想法，找一座山头去修炼吧。”

那女子莞尔一笑，主人生前待她不薄，每次修炼遇到瓶颈都是因为她给的灵丹才得以进阶，她的修为因此要比同辈妖修高出很多，像她这样的妖修要修炼到小宗师，起码也要百年之久，可她仅仅用了五十年不到，算是妖修里的翘楚了。

李剑山语气很淡，说道：

“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女子站起身来，双臂胸前交叠，向李剑山屈膝行礼，李剑山冷哼一声。

要是她能及时阻拦，当初就不会发生那样的悲剧，以至于让他至今无法释怀，以至于心性大乱，再也无法攀升化玄境。

李剑山手里揉搓着碎裂成两瓣的铜币，很久之前，他把这枚铜币交给了林月晚，告诉她关于这枚铜币的来历，这枚铜币其实是一件上古遗留下来的宝物，是占卜用的法器。

启动这件法器需要足够的修为。

作为剑阁前任主人，她的修为早就已经进阶到了圣武境，和化玄境仅仅一步之遥。

回忆起和林月晚最后一次见面，李剑山不禁神情悲怆。

那是一个秋日的早晨，剑阁前的台阶上落了厚厚一层枫叶，林月晚站在枫树下，听着耳边簌簌的落叶声，她陷入了沉思。

半个时辰后，无过崖剑阁里，一间宽敞的房间里，她盘坐在床榻上，启动了那枚上古时代流传至今的法宝。

同一时间，李剑山和剑侍老人正盘坐在大青石上对弈，忽然间平静如水的内心泛起一丝涟漪，他这种境界的练气士，即便降下天罚，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内心的血潮的涌动必然伴随着及其重大的变故。

身旁的剑侍曲老看出了端倪，问道：

“李冬官这是怎么了？”

李剑山轻声一笑，掐指一算，又紧握成拳头，说道：

“不好，我得先走一步，曲老先生见谅。”

说着，李剑山站起来施礼，老人的住所就在坐忘谷另一座山头，李剑山所在的茅屋和他所在的茅屋隔谷相望，所以没事两人经常相约一起下棋。

李剑山纵身来到茅屋前，疾步走入屋子，在一张蒲团上坐了下来，瞑目静神。

他的神识陷入到一片浓雾之中，周围散发的白光很强烈，也很温暖，像是二月里的阳光，他抬头看去，雾气遮挡了他的视力，让他无法看清远处的景物。

忽然地面毫无征兆地陷落，那雾气也向四周快速散去，只见对面坐着一个绿袍女子，此人正是林月晚。

他们的头顶隐隐约约出现两道光芒，一道黑色光芒，一道白色光芒，再抬头看去，那两道光芒如同两条鱼，相互拥在一起，不断旋转。

“推命盘！”

李剑山惊奇的眼神里透露出他的顾忌，这种占卜是以自身气运为代价推算出往后一千年的国运。这是很冒险的事，天道有条不紊，推算国运，那是在天道眼皮子底下窃取天机，这门占卜之术，由《河图洛书》推演而来，他当年到访剑阁，当做见面礼把那本《河图洛书》送给了林月晚，真是悔不当初啊！

林月晚早年在昆仑境修道，拜在西王母门下，占卜之术自认无人能敌，直到她遇到了李剑山。

这个人在宁国，是剑道公认的一代宗师，在占卜上，他有幸拜访阴阳一派的初代掌门邹奭，以龟蓍之法作为交换，托付李剑山护佑阴阳一派，后来李剑山修剑道丹道之余，观摩伏羲六十四卦卦象，后来一日，李剑山出山，见谷口处一树梅花盛开，两只麻雀在梅花间嬉戏坠落，李剑山心中泛起涟漪，用伏羲卦象推演，得知数日后一采药女会经过此处，攀爬到树上折枝不慎掉落，李剑山数日后返回山谷，果然应验，以此创立梅花易数，很多像白岳山、终南山这样的道门都会由宗门长老宣讲这门术法。

李剑山离开剑阁后，林月晚就像是入了魔，她经常会对着剑阁前的那棵枫树怔怔不语，也是在那个时候，刚修成人形，脸上狐毛还未褪尽的侍女听到了她印象最为深刻的一句话：青春将暮，枫叶如雨。

她都不敢相信，往常落落大方的主人会对着一株枫树说出这么伤感的话。

或许她真的是用情太深，而她所牵挂的人，应该就是前不久造访剑阁披散着头发的男子，实在想不通他哪一点好，长相一般，穿着打扮俗不可耐。

人啊，说是动物，可要远比动物复杂。

她是一只狐狸，自然难以揣摩林月晚的心思，在她眼里那个其貌不扬的男子，在林月晚看来，却有着很独特的魅力。

很多时候，林月晚都想证明自己比那个男人强，至少在在某一方面，比如占卜，她完全相信有这个可能。

于是便有了这座占卜大阵。

此时，推命盘已然启动，他所希望的就是两人都能在终局时安然无恙，她是看在往日相处的情分上，多少还有一点感情，俗话说的好，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虽然没有夫妻之名，却已有了夫妻之实，即便不能朝夕相处，好歹也各自安好。

可林月晚不这么想，自从李剑山返回坐忘谷后，她的心里就只剩下了恨，恨李剑山为了大道而抛弃了她，可她不知道的是，李剑山为了替剑阁寻回遗失的名剑，修为从化玄境跌落到了圣武境，早已不是她的对手了。

李剑山死要面子，再者，他天性洒脱，所以未曾在林月晚跟我提过此事。

会造成这么大误会，让素来以温婉形象示人的她走向了这样一个异端，拿两个人的命作为代价，启动了这座上古占卜阵法，这是他所始料未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