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1 / 2)
农历十一月初四,大雪;
虽是地处江南,入了冬也下过好几场大雪。今日早些时候,雪已经零零碎碎四处飘洒,一直到午时也不见停歇,而天地在茫茫绒雪中连绵一片。
离城三十里外的荒郊,一座东墙塌倒的破庙孤立于纯白的天地之间;庙里凄凉,只有积雪覆在青瓦与破台阶。簌簌绒雪依旧不紧不慢,除此以外,万籁俱寂,不闻一丝声响。
而此刻,却有一名锦衣男子站在庙内佛堂中,他静静注视着已经破旧斑驳、落满灰尘的佛像。今日无风,从屋顶破口溜进来的只有雪,而佛像右肩早已积了不少。
如果有人在场,定会认出这名男子乃当今武林盟主,名满天下的绝世高手,剑神长空皓然是也。他身着锦衣,气宇轩昂;长得剑眉星目,儒雅随和。
上月有事外出,昨日事才刚了,已有一月没回家的长空皓然便星夜往回赶。今晨路过这座破庙时,他忽地想起今年还没来看过,反正离家不过还有三十里路,不如趁此了一下心事。
故地重游,也不算故地重游,因为每年冬季飘雪,只要有空,他就会来这里看看,这个习惯始于十五年前黄玄离开中原大地遨游四方开始。
这个习惯颇让其夫人吃醋,她很想找机会躲一段时间,看这个夫君会不会像想他兄弟般想自己。只是她却舍不得这般,毕竟黄玄她也是认识,虽然只见过几面,但其事迹在长空皓然时不时的诉说下,早已是滚瓜烂熟。就算长空皓然不说,当年与其齐名,外号无邪的黄玄,武林中谁人不知;如今虽然谈去,但十五年前,武林中的宵小之辈、奸邪之徒,对无邪这个名号无不闻风丧胆。
黄玄无父无母,还在襁褓时被丐帮帮主从路边拾起,从此便随着老乞丐东南西北的闯;长空皓然是武林破落世家的子弟,两人在十五岁那年相识于此。所谓不打不相识,两人初识时,就在这破庙里为了一只烧鸡打了一架,那是黄玄这辈子唯一一次打赢了长空皓然。
所谓少年人打架,仇不过夜,这两个少年人在停手几分钟后就聊上了,而且聊得相当愉快。黄玄从小就随着又作爹娘又是师傅的丐帮帮主走南闯北,因此见识过许多武林中的事情,这次遇上了同年人,更是大谈特谈。从未涉足过武林的长空皓然听得如痴如醉,对武林的向往之情,让手中的烧鸡吃起来都味同嚼蜡。
两人相谈多时,甚是投机,当场就在佛像面前跪下,结为异姓兄弟;因长空皓然比黄玄大了几月,便做了哥哥。随后兄弟俩在少年热血下,便决定携手闯江湖。那一天正是腊月寒冬,庙外风雪交加。
长空皓然看了许久佛像,然后转身走出佛堂,来到檐下。外面的雪不知何时停了,天地间再没有一丝声响,静得似乎能听见几里外有雪从不堪重负的树枝上落下。
回想当初两个懵懂少年初入江湖,当真是凶险万分,好几次,两人都差点小命不保。幸好兄弟齐心,患难与共,紧要关头,你拉我一下,我推你一把,一关一关的,就这么过来了;随后,在经历一次覆顶之难后,两人获得了武林至宝,太阳真经和太阴真经。
黄玄天生神力,丐帮武功又多是刚猛,便习了太阳真经;长空皓然的武功潇洒飘逸,讲求以柔克刚,便习了太阴真经。得了秘籍,再加上两人都是顶级的武学天赋,武学上的进步可谓一日千里。再度出山时,两人一鸣震天下,从此便开始了武林双绝的传奇。
想起当初的种种,仿佛历历在目,不觉间,长空皓然露出了微笑,他想,一别十五载,这弟弟该回来看看哥哥了吧!上个月才出生的小女儿,再加上已好几岁的两儿一女,他们还缺个义父……
长空皓然正思想间,突然听见从西边传来了脚步声。脚步声又轻又快,显然不是等闲之辈,而且这人似乎是直奔自己所处的破庙。
来人很快,几息之间便已来到西墙边,随后在长空皓然的注视下,一个身材高大,腰别长剑,身穿青黑色粗布衣服的汉子,轻盈地跃过一丈高的墙壁落在院中;只见汉子落脚处的积雪竟没有一丝溅起,连他脚上的布靴也没有陷进雪中,足见其内功之深,轻功之高,非同一般,就连长空皓然也忍不住暗暗喝彩。
那落地的汉子鬓发凌乱须生结,一路风霜凝垢脸;他的模样极其狼狈,须发下刀削般的轮廓上却不见一丝疲惫,目中更是精光闪闪,全身散着一股豪迈之气。他浑身还散发着腾腾白雾,显然是一路急奔而来。
一翻墙,那汉子未曾想庙里竟然有人,倒是吃了一惊;落地后,定眼一瞧,是欣喜若狂,这不正是自己十多年没见的大哥吗?
“大哥!”汉子大喊一声,随即手舞足蹈地奔向长空皓然。
原来这汉子就是久别中原大地的黄玄,只是一路上风餐露宿,搞得蓬头盖脸的,长空皓然一时竟然没认出他来。待得黄玄喊出声来,长空皓然才发现面前这汉子竟是自己时时念想的弟弟,他高兴的都忘了自己是武林盟主,忘形地奔向黄玄,这番模样要是叫武林中人看去,铁定是大跌眼镜。
“弟弟!你可真是想煞哥哥了!怎么突然就回来,也没有一丝音讯!”
两个已经四十有五的中年男人,在破庙的院里拉着手激动的语无伦次,就像是当年那对初出茅庐的十五岁少年。
好一番说话之后,长空皓然突然想起自己的儿女,于是说道:“哥哥的四个儿女,他们就等着你这个义父回来了!”
“哈哈哈哈!”黄玄笑着说,“这怕是大哥的自作主张?”
“难道你不肯?”
“哪有不肯的道理!”黄玄想了想,又问道,“嫂子可是当初那孙家小姐?”
长空皓然笑着回答:“是啊!就是孙家小姐,当初你还把她大哥打伤了,她可是还记得。”
“那惨了!”黄玄故作失色,说,“这义父怕是做不了了!”
“弟弟且放心,你嫂子不是小气之人,她虽记得,却不是愤怨之情!”长空皓然拉着黄玄往外走。“走!去看看你嫂子和侄子侄女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