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五章 心有牵绊 自为猛虎(2 / 2)
在问这句话的时候,饶是一向胆大的魏延,也不免为他的这句猜测感到心惊。
糜旸看向魏延,对着他沉重地点了点头。
众人不知道糜旸为何会突然联想到魏军会采取水攻之策,但以糜旸的身份,只要他有这方面的猜测了,那众人就不得不重视起这个问题。
而由于这个猜想若成真会引发的后果实在太严重,所以在座众人在思考之时,呼吸都不免变得急促起来。
在良久的沉默之后,竟是一直默默无闻的州泰,率先打破了这副沉默。
州泰是在襄樊会战后投效糜旸的,而糜旸在试探州泰后,觉得他的确是个可造之才,并一直不吝于对他的培养。
当糜旸成为梁州牧后,州泰便被他提拔为南郑县令,作为梁州的“司隶校尉”,州泰在梁州的地位已经算是核心。
之所以会是州泰率先发言,是因为州泰是南阳人士,南阳境内水系丰富,对于雨季时分,江水溢出一事,州泰并不陌生。
州泰对着糜旸一拜后言道:“南郑居汉水上游,加之境内又有褒水流经,若是贼军有意决堤,倒的确有可能对南郑造成巨大威胁。”
“然南郑虽处于低洼之处,而十余万贼军亦位于南郑城外,若汉水一旦汹涌决堤,岂不是两败俱伤之局面?
贼军真会如此行险吗?”
南郑方圆百里,皆是一片平原,倒不是说一座山也没有,但肯定没有能容纳的下十余万大军的大山。
在这种情况下,要是汉水决堤,南郑是危在旦夕,可城外的十余万魏军又往何处跑?
到时候南郑城内的汉军因为有城池依托可能还会坚持一段时日,但那城外的十余万北方旱鸭子,估计就一点活路也没有了。
州泰的不解很快引起在座几人的共鸣,这一点的确是魏军不容易避开的矛盾之处。
只是相比于众人在听完州泰不解后脸上流露的轻松之色,糜旸的脸色却依然沉重。
糜旸知道若魏军真想水攻的话,他们是有可能在保障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做到这一点的。
古往今来,水攻之策极少有人使用,但也有一些著名的水攻战例流传于世。
而从那些战例,可以总结出古代水攻的方法,大致不外乎两种,一种为“浸灌法”,一种为“冲城法”。
在这两种方法中,浸灌法是可以避免州泰说的那种情况的,曹操在世时,通常用的也是这种方法。
州泰等人不知道浸灌法,不是他们没听说过曹操水淹邺城与水淹下邳的战例。
原因在于当世的消息是极为闭塞的,加之交通不畅的缘故,不止州泰等人,哪怕是其他人,只要不是当时身临其境,又如何能知晓当时魏军水攻的具体细节?
世人往往只知道结果而已,可能等这时代的史书出世后,世人才会知道那些具体细节。
至于历史上早就存在的水攻战例倒是记载在一些史书中,但还是那个原因,当世的知识是处于闭塞不流通的状态。
哪怕是许多大名士,可能这辈子也没正经看过几本史书,他们更多的是研读家传的一本经书而已。
但身为穿越者的糜旸却是清楚知道这些的。
“若吾所料不错的话,曹真若真要采用水攻之策,接下来第一步便是要防山以水之。”
糜旸话语中的“防”,指的是堤堰,防山以水之的意思便是,魏军会在汉水上游修建新的堤坝先把水源拦截,不让汉水的水走泄。
“接下来第二步便是会在南郑城周围,修建一道道壕沟堤围,将汉水的水从上游引入其内不断储蓄。”
“至于第三步”
尽管糜旸没有讲清楚魏军第三步会如何做,但堂内的众人却不约而同明白了糜旸未说完的话。
这一刻堂内的气氛已经变得无比凝重起来。
糜旸虽是在分析魏军可能会采取的举动,但他的分析落在众人耳中,却好似化作一道道催命符一般。
特别是若魏军真按糜旸的分析去做了,那么州泰刚才的那个不解,或者说依仗,就已经无形之中被化解了。
糜旸看着法邈等人脸上凝重到化不开的神色,他心中也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力。
魏军是否会水攻?
糜旸不知道。
他刚才只是在小糜澄的无心之失下,如福至心灵般想到这一点。
而之前糜旸之所以没往这方面想,实在是他身为季汉中人的思维定势。
当世名将总会喜欢将自己代入敌人的视角,来推演敌人下一步的行动会是什么,可这种代入还是会受到自身性格,乃至于教育的影响。
水攻之策古往今来本就极少有人施用。
一个原因在于要想做到这一点,需要对守城方有绝对的实力压制,另外便是水攻之策,是一种很毒辣的计策。
水攻不是火攻,火攻通常是有针对性的,可一旦大水冲入城池,不但守城士卒会死伤无数,城内的百姓也断难幸免。
而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受到的教育,都不允许糜旸用这种计策,不止糜旸,刘备、诸葛亮等季汉中人,又有哪几人会往这方面想的?
历史上季汉创业史那般艰苦,又可曾见过刘备诸葛亮用过这般计策,难道是诸葛亮的统筹能力不高,还是南方缺水?
概因有所为,有所不为而已。
不过纵算推测魏军可能会采用水攻之策,但现在还只是糜旸的一个猜想,并无其他方面的证据佐证。
所以糜旸心中的无力,只是一闪而逝。
糜旸见法邈等人因为他的分析郁郁不振,他故作轻松地说道:“曹真是否是采用水攻尚未可知,诸君又何必为还未到来的事过度忧心?
吾方才之分析,只是让诸君提前有个心理准备而已,可不是让诸君呈现一副败者的模样的。”
糜旸的话驱散了法邈等人心中不少的担忧。
他们纷纷对着糜旸一拜致歉,并想着重新振作心情。
可在场的人总有不解风情的,例如魏延。
“若曹真真如大将军预料一般行事,那又该如何是好?”
魏延脱口而出的一句疑问,引得在场众人好不容易鼓起的心气,差点又直接丧掉。
幸亏糜旸在听完魏延的话后,大笑道:
“若曹真要干犯天和,行此毒辣之事,证明他之一切举动,皆在孤预料中。
既已料敌机先,又何惧不能败敌?
纵汉水有万钧之力,又岂能破孤心中棋局!”
糜旸的豪气源于他从军以来未逢败绩的光辉履历,源于死在他军旗之下的无数敌人骸骨。
故而当他说完这番话后,在场众人皆被他的豪气所感染,纷纷起身对着坐着的糜旸重重一拜。
看着向他下拜的众人,糜旸想起刘备诸葛亮对他的嘱托,想起方才关嫣对他的不舍,又想起奉他为主的数十万生灵。
既心有牵绊,那自当为猛虎。
汉水,就魏军用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