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无间地狱（1 / 2）
陈榷最终叫了一辆车去看海了。
司机很沉默。
也许这也是为什么除夕夜会出来跑单的原因。
就着海风，听着海浪声，漆黑一片的海景，陈榷难得彻底安静下来，繁杂的思绪被风卷走，只剩下一具舒适的躯壳。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边依旧是漆黑一片，却有光亮打来。
那人拿着电筒，提着水桶和鱼竿，光只微微照亮了陈榷的半边侧脸，那人便叫出了陈榷的名字。
陈榷寻神回看，云港看过的一张脸，岁月给俊秀的面庞增添了成熟的魅力，微微一笑，眉宇间还有当年的侠客意气。
“你是演员！”
男人走近些又补充了一句：“我看了你的绯闻！”
还记得去年在云港，陈榷在原本家的楼下被他拍照，不曾想除夕夜还会在这里遇见，说到底是缘分。
“胡煜！”男人说完想伸手却发现自己一手拿着电筒，一手提着水桶和鱼竿。
如若陈榷听过庄强说苏甜试镜的新剧是由胡煜和吴垒主演，亦或者是从苏甜嘴里知道胡煜的名字，此刻也不会这般平静。
这位电视剧圈子里逐渐往定海神针方向发展的演员看陈榷的平静神情，不禁腹诽，上次云见面，他不认识自己，现在看来名字都不知道，难道自己在圈子里的新人已经成了无名之辈？
“大年初一，天没亮准备出海？”陈榷看胡煜还穿着筒靴和连体的衣服，他熟悉这套装扮。
见陈榷没有后辈见前辈的恭敬与疏离，胡煜松了一口气，见到陈榷的第一面，他从陈榷身上看到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稳和缅怀，他不骄不躁，不急不慢，他就像是看到自己刚刚车祸结束那段时间的自己。
这一次见到他，虽说是在除夕结束的凌晨，在无人出没的海边见到他，可他的眼神里没有了上次的漂泊，没有了上次的寂冷，柔和些，也安静些。
燥热的圈子，他挺喜欢和这样的人交朋友。
如若因为圈子里的地位让陈榷变得拘谨，那才是胡煜所不想的。
现在看来，完全没有。
而且，他还欠着陈榷那张照片的人情。
“新年第一天，自然要来感受丰收的喜悦，我昨天就布置好了网，现在准备去收网，一起去？反正你站在这里看海，和站在渔船上看海是一样的。”
陈榷思考了一会儿，点头跟着胡煜上了早在不远处码头等着的渔船了。
船长向胡煜抱怨几句，胡煜说加钱加钱，陈榷没有看完这一幕，穿着救生衣站在了甲板上，顶着海风，耳边是风的呼啸声，说不出的畅快。
能够拿着一台相机到处拍照的人，除夕夜结束海上收网的人，陈榷觉得和这样的人认识认识也不错，何况他也挺喜欢出海的。
“一会儿给你看看鱼！”
和拍照流露的兴奋神情差不多，胡煜站在了陈榷身边。
“收网拿到的鱼，你会卖了？还是拿回家？”陈榷问。
胡煜的声音夹杂还风的呼啸声里：“给船长他们，我就喜欢收网时看见鱼群的快感，可能会拿一两条回家熬汤，一会儿给你备上两条，汤很鲜美的。”
陈榷忽然记起云港拍戏时给苏甜弄的鱼，他点了点头：“那我也带两条熬汤。”
“对了，你问我怎么出海，你呢？你不陪陪女朋友？”胡煜问。
“女朋友？”
“小裴，裴宁！”
胡煜有些打趣。
“你和裴宁认识，自然也知道那些都是假的，到头来，其实只有我招惹到了不少她的粉丝。”陈榷听出来胡煜语气里的熟稔，他不熟悉这个世界的艺人，自然不清楚胡煜的那些成绩，只当是一个普通的前辈，毕竟火的艺人，哪有时间去拍照，去捕鱼。
胡煜啧啧了两声：“小裴其实还好，就是她的团队有些分不清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演员的那些口碑，只要你有一部好的作品，就可以扭转的。”
陈榷有些莫名：“我一部作品都没有，这么相信我？”
胡煜哈哈一笑：“我去搜过你演的嬴政，演的很好的，中戏那些名声我也听到一些，我还是挺相信自己的眼光的，听说你和苏甜去云港拍戏，那就更不可能掉链子，那边的导演可不会等你说12345的。”
“被莫循的粉丝喷，感觉如何？”
胡煜问这个问题，其实也是为了宽慰陈榷，毕竟他经历太多了，至今也有人在网络上骂他，不过他感觉陈榷不像是心智脆弱的人，会很好的调节自己。
“感觉？”
“莫名其妙吧！”
陈榷没有觉得长相会成为争论的点，有能力，长相真的不重要。
“其实挺正常的，她们喜欢莫循，觉得你就是蹭热度的，而且蹭热度还要拉踩莫循，这是她们珍爱的商品。”
胡煜是经历过这些年影视圈的变化，粉丝圈子更甚，节奏满天飞，争端一不小心就会扩大，比如这一次和陈宓，他已经让经纪人通知粉丝不要搞这些，大部分会听，可还有人不会听的，加之他的粉丝和陈宓粉丝相比战斗力根本不行，在争论下去，只是言语刺到不同的人的心里而已。
“你经纪人是庄强，坏不了的。”胡煜说。
陈榷倒是不知道庄强在外面的名声这么响亮，胡煜见他神情知道他在想什么便补充道：“你要知道，庄强是最能谈下本子的就可以了，苏甜现在也在他手下，你们俩怎么都不会差的。”
两人就站在甲板上聊天，开始是圈子内的话题，后来便说到了钓鱼捕鱼上，胡煜在这方面经验很足，海鱼的种类就可以认识上百种，讲到这些话题时，胡煜眼睛里满满都是光。
看来闲散的演员是挺好发展副业的。
陈榷一边想一边往船后走去，渔船已经停下，可以慢慢地收网了。
胡煜止不住的兴奋，在船员一起帮助下，他们把渔网往回拉，一段一段间隔的噗噗声，那是鱼落在船上的声音，陈榷一时之间忘记了家，忘记了苏甜，忘记了剧本，加入他们一起兴奋的叫着，说着这是什么鱼，那是什么鱼，今天太牛了的话语。
这些平日里没有半分营养的话语，却在这个夜里，让陈榷感受到了满足感。
“船长，这些都给你们了，我们挑四五条回去炖汤就好了，这些里我有些不认识的，你知道哪种是最好熬汤的吗？”胡煜开始和船长聊起来。
陈榷蹲在一侧，拿起一条还在拼命挣扎的鱼，他有些抓不住，差点滑到鱼群里，密密麻麻的一大堆，估计它们此刻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是送入锅里，还是池塘，亦或者是哪家观赏鱼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阿爸，我听他们说鱼只有七秒的记忆，那它们不是连自己的阿爸阿妈都认识吗？”五六岁的天雀仔跟着阿爸出海在收鱼的时候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阿爸还在扯网笑了笑：“什么都记不住，那何尝不是一种快乐呢？”
“你是一张白纸，看到的世界便是五彩斑斓的。”
“你是五彩斑斓的纸，看到的世界便只有黑白。”
“阿爸，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对生活永远充满好奇，充满向往。”
好奇和向外，阿爸，这很难的！
陈榷将手中的鱼丢到鱼群里站了起来，云层散开，陈榷目光所及都被清冷的月光照亮，海面波澜不惊，浩瀚与安宁在蔓延。
我该好好生活，体验曾经没有的一切的。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
见陈榷望着远方出身，胡煜举着一条鱼，让这条鱼的嘴对准陈榷嘴巴的水平线，他在轻轻叫了一声陈榷，在他幸灾乐祸的眼神下，陈榷下意识的回头，就在最后一刻，停住了脑袋，与鱼嘴保持了安全距离。
陈榷看向胡煜。
胡煜吹了吹口哨，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转向另外的方向。
噗通！
这不是鱼掉落的声音。
而是胡煜滑倒的声音。
陈榷笑了笑。
胡煜立马站了起来，沉声走到船长身边，继续挑选着鱼。
“回去咯！”
甲板上的胡煜，成熟面孔上挂着稚嫩的笑容，便是陈榷都被他感染到，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正挑动着水桶里的鱼。
“对了，陈榷，我还要对你说声谢谢！”
“谢我刚才没有嘲笑你摔得四脚朝天？”
胡煜咳嗽一声跳过了这个话题：“照片得奖了。”
“是在云港远远照你那张，获奖的原因是我构图好，当时光线还有你给到的情绪都好，我当初选错了照片上传，结果真的获奖了，放在展览厅里，需要我在网络平台给你宣传宣传？”
“你有粉丝，不对，你有多少粉丝？”
胡煜抿嘴一笑，一副挺少的说道：“也就八千多万吧？”
“水分就有一多半吧？”陈榷很难相信里面没有买的僵尸账号。
胡煜见他说话直接，不由尴尬一笑：“一多半过了，反正大部分是真人的。”
“老胡，你有这么火？”
就算胡煜怎么保养，但看着就是比陈榷大一些，他这样叫，倒显正常。
“平时我往那儿一站，你知道求合影的人就过来了，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演员，我怎么说在圈子里也有一定的名头，你小子听到我的名字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
“我关注少。”陈榷说，“宣传就算了，到时候又被喷蹭热度。”
“一会儿回去，我送你回去？我看你好像也没有开车，诶，那你是怎么来的？”
“叫了一辆车。”
“你们公司的？”
“都放假了，肯定不是公司的。”
“你都说都放假了，还可以叫到车？”
陈榷稍微回忆一下：“车不便宜，估计是开出来散心的。”
“对，这样的人也不少，这座城里，那一会儿我送你回去，你住哪儿？”
胡煜这样一问，陈榷有些呆住，他从云港回来得急本想看看苏甜，见过一面之后，又有些莫名无措，便想着看海，然后遇见胡煜，出海，捕鱼，说起熬汤，他想着给苏甜准备一下，可怎么给她？什么时间点回去？
“你偷跑到上海来的？”
橘子传媒在bj，胡煜也没有听说陈榷在这边拍戏。
“算是吧，我这个时间应该在云港的酒店里。”
胡煜竖起一个大拇指：“没有听说橘子传媒在云港有剧组啊？”
“行了，那先跟我回去，住我家？”
“也行，老胡，你家有类似保温桶的那种东西吗？”提着水桶的陈榷同提着今晚没有用过的鱼竿的胡煜问。
“你要给谁送鱼汤？”
陈榷不作答。
胡煜笑了笑：“一会儿回去买一个，算算时间，回到我家应该天就要微亮了，你是要做鱼汤后，送人，再赶飞机回云港？”
“应该是。”
他没想和苏甜见面，听庄强说，苏甜还在忙着试镜一部很重要的剧，可能陈榷有些自恋觉得会打扰到苏甜，但这就是陈榷真实的想法。
回去的路上，胡煜和陈榷都没有什么睡意，他旁敲侧击的问着陈榷给谁送，陈榷嘴硬是理所当然的，胡煜自然没有听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等到鱼汤做好，放入保温桶里，胡煜包下送陈榷去酒店行程，跟在陈榷身后还是听到了姓苏的小姐几句话，有些明了。
“等会儿会有姓苏的小姐下来取！”
“对，麻烦你了！”
“非常感谢！”
前台小姑娘沉迷在陈榷的美色里，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了，等到陈榷离开后，才稍微回过神，看着保温桶，不禁感慨，有男朋友可真好，还会煲汤，还这么帅不过有点眼熟诶。
陈榷往外走的时候给苏甜发消息。
“甜甜，你酒店前台那儿有鱼汤，我给你准备的。”
“你到时候就说是姓陈的先生给姓苏的准备就好。”
知道苏甜还在睡觉的陈榷也没有想着苏甜会回消息，将手机收回来后便看见胡煜一脸八卦，原来是苏甜，五个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胡煜追问两人的故事。
陈榷就追问胡煜的前尘。
有些emo的胡煜送陈榷到了机场，敲了敲陈榷的后背，说下次再聚。
早已买好机票的陈榷准时上了飞机，在天际金光浮现时，他又从上海回到了云港。
坐在飞机上有些困意的陈榷，临睡前，忽然想到，自己身边的朋友是不是最近都挺emo的？
梁维被分手。
邹凯被分手。
胡煜勾起了前尘。
大师兄听说追人被公司拦下。
二师兄
哦，他不emo，他好像有男主戏了。
睡到九十点才起床的苏甜正双手压着冒起来的长发，使劲儿的压住，好一会儿才松开手，头皮也舒服些，窗帘紧闭，空调还开着，她准备在床上再绵一会儿，下午看剧本，晚上拍戏，充实的一天。
陈榷会想我吗？
应该
我想他干嘛？
苏甜，事业，剧本，角色，拿下。
一定。
雄心壮志重燃的苏甜摸到了自己的手机，准备用手机看看剧本的她，却看见了一条未读消息。
是陈榷的。
鱼汤？我记得上次还是在云港他来上海了？
苏甜猛地站起来，因为太快差点又倒回床上去，她稳了稳身形，昨晚是除夕夜，陈榷要留在云港，应该不会来找我吧？我对他
忽然间，她瞥到全身镜里的自己，嫌弃的移开目光，迅速洗漱后，她戴了顶鸭舌帽，套了一层厚厚的外衣，拿上房卡和手机就离开了房间。
“我姓苏，是姓陈的先生有放在这儿的保温桶。”苏甜还戴着口罩。
“保温桶？没有！”
“要不你再找一下？”
前台小姐有些不耐烦随意翻找了一下便说没有。
是陈榷在开玩笑？
苏甜微微蹙眉地往回走，心里那股喜悦消散了一大半，忽然有些拉住了她的手臂，她转过去，是年纪稍小的另外一位前台小姐，她说非常抱歉，那位今天失恋了心情有些不好，我刚刚送文件去了，陈先生留了保温桶的，我拿给你。
真的有。
他真的来了。
为什么不见见？
喜悦和不解像是两只爪子挠着苏甜的心，接到保温桶后，她仔细看了看，耳边还有前台小姐的羡慕，说那位陈先生一大早就送来了怎么怎么之类的，陈榷似乎在她眼里加了一层滤镜，听到别人这般羡慕的语气，苏甜说谢谢的语气也微微翘了翘，往回走时，脚步都有些轻快。
“甜甜姐，你起这么早？”
苏甜下意识的收敛笑容，将保温桶往后收了收，贝洛茗似乎才醒，还有些懵，在苏甜随意说了几句话后便自己去吃早饭了，没有在意最开始问的问题。
关上房门。
苏甜跑到桌前，打开保温桶，又找来一根汤勺，鱼汤还在冒热气，随着香味扑面而来，她喝下一口，不像是那些大厨的手艺，可她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