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不要再拼命(1 / 2)
在那个梦里,他想过很多苏甜会问的问题,可从来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句话。
陈榷眼皮在打架,可还是想了想回道:“嘴硬?别扭?”
苏甜摸了摸额头,一肚子的话想告诉陈榷,可有些可以说,有些不能说,在她的这份迟疑下,等她再度抬头时,陈榷的眼睛已经闭上睡了过去,苏甜无奈的笑了笑,可眉宇间的厚云已经消散,恍若此刻天际一线金光,照开无边阴霾。
别扭,在于苏甜忽然想明白为何陈榷在公司见到自己和莫循后,忽然变得疏远,嘴硬,在于两人的眼神无论怎样都骗不了人。
可似乎还差一点,就一点。
梦里的世界,不是漆黑一片,反而是身处白光之中,有些耀眼。
陈榷揉着眼睛,又摸了摸头顶。
“别扭和嘴硬,苏甜总结得很对。”坐在天雀仔对面的陈榷笑吟吟说道,“无论是感情,还是拍戏,其实你感觉到牙齿有一块崩碎就该喊停的,你所说担心拍摄,现在本就耽误了吗?”
陈榷闻言,不同以往开口便是反驳,他看着张开的手掌,反而沉浸到昨晚的回忆中去:“不知道为什么?薛兆邯那一脚,让我脑子一热,愤恨、不甘涌上心头,再难想到其他事情,只想站起来,用手里的刀”
天雀仔抬起头,目光幽幽:“那一瞬间,恍惚我就是jack,不是陈榷。”
“你以往进入角色,是理解角色,人物小传,情绪填充,血肉填充,其中的爆发力与张力是你过往经验与天赋,你没有系统学过表演,囫囵吞枣的总是在好几条路上来回转,这些都不是大问题。”相较于天雀仔,陈榷是科班毕业,理论总是一套一套,却可以很好解释发生的一切,“天雀仔,还是那个问题,表演于你而言到底是什么?”
程序式的表演?
毫无保留的爆发?
沉浸角色?
代入角色?
亦或是,内外都是角色?
天雀仔目光深邃,他想到了小时候跟在阿爸身边第一次到剧组的情形,想到了结束培训班第一次进入剧组的情形,想到了西游杀青,自己穿着赤甲的情形,想到了请搜索剧组孤身一人的情形,想到了昨晚那一瞬间,心脏跳动,血脉喷张,后背发麻的种种感觉,那让他平井无波的那颗心似乎鲜活,整个世界鲜活起来的感觉,他忘不了,更不相忘。
因为沉迷。
因为鲜活。
表演到底是什么?
这不是一个扩展词条的问题,而是一个让天雀仔明白,自己在这条路上奔跑的原因。
他摸着自己的心,忽然一笑。
“你笑什么?”陈榷不明白。
天雀仔却明白了。
炙热,鲜活,这就是他为什么在这条路的原因!
不断的跳动,这就是他的表演,是一颗跳动的心!
梁家徽问他什么是表演,就是要让陈榷明白,该怎么去表演,不是爆发力和张力决定一切,而是这个角色在你心里的鲜活程度!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天雀仔笑了笑,随即停下,眉头锁在一起,陈榷又问他,你怎么不笑了?
失的是哪匹马?
得了又是哪匹马?
庄强弹了弹自己的额头,有些无奈,也有些早就知道的意味。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各个部门的主管,也有一些艺人的经纪人,王鸢可正坐在庄强的对面,瞧见庄强一脸苦涩的样子,翻阅文件的动作停了下来,笑了一声道:“怎么?项目吹了?”
幸灾乐祸四个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会议室里主管们像是没有听见一样,自顾自的翻阅着赵总让秘书发下来的文件,唯有新加入橘子传媒的新经纪人竖起耳朵默默听着。
庄强似乎没有感受到王鸢可的进攻性,或者是已经习惯了王鸢可的语气:“跟薛兆邯合作之前,我就告诫过小陈,要小心,小心,没有想到还是进医院了,被打的头破血流,听苏甜讲,牙齿都崩碎了一小块。”
说的轻松,可会议室里不少人眼神都变化一些,这可不是什么手指头破了,而是脑袋破了,牙齿崩了,小陈?陈榷?这么拼?有庄总和赵总还这么拼?
王鸢可有一丝意外:“陈榷?”
庄强点点头:“昨晚进的医院,薛兆邯亲自给赵总打电话来道歉。”
“小陈惹到他了?”王鸢可有些好奇,陈榷一个新人,薛兆邯就算再霸道,也没有必要对陈榷动手,而且还是进医院的程度。
庄强沉吟道:“听说是薛兆邯团队的一个人换了道具,小陈也是,挨打了不吭声,直到脑袋流血坚持不住才被发现是真的受伤,换道具那人被薛兆邯打断了手,也进医院了。”
打断了手?
会议室里不少人心里又是一波震惊,这可不是八九十年代,拍摄现场打断手可真狠,不过也有人想要是自己估计也要先表个态,至少要向很多人证明,这件事不是自己做的,而且自己很生气。
王鸢可没有想到薛兆邯做法这般激烈,但转念一想,云港近几年竞争频繁,光是武星就出了不少,其中被誉为第二个的李连枭的电影成绩直逼薛兆邯,和薛兆邯名声不同,李连逍谦虚、敬重前辈等等,简直是逆转版的薛兆邯。
“小陈这么拼命干嘛?你和赵总不是早就把他未来的路规划好了吗?”作为公司的高层,王鸢可肯定清楚,橘子传媒接下来的计划,除开和奈月的合作,和云港英皇合作,还有和一家新开公司新江艺传媒的合作。
动用自家影帝梁家徽给陈榷搭戏,简直
王鸢可知道赵鹤决定的事情一向不会更改,可这件事,如若失败了,整部电影最后遭受非议的只能是陈榷。
庄强笑了笑没有说话,这个时候会议室的门开了,赵鹤和他的秘书一起走进来。
风尘仆仆!
赵鹤才从机场赶回公司。
肉眼可见的疲惫。
“好了,简单一点,我是从上海赶回来的,还有会在那边,就两个事情,大家也都看了我让小林发的资料了。”
小林便是赵鹤的秘书。
赵鹤敲了敲桌子,纵使疲倦,他依旧目光如炬:“奈月那边的计划已经开始推进,他们的公司也成立好了,按照计划表里的一部一部该定下人了,我不管你们到底在争些什么,这个月末,人要定下来,剧组要拉起来。”
“你们也都是公司的人,大家先说说,什么人选最为合适!”
橘子传媒和奈月合作临近,一大堆事情等着赵鹤处理,陈榷那点事不过是一点波澜,陈榷已经是成年人,自己的选择就要承担选择的后果。
一群人开始说着还算和气。
可在定下哪一个演员时,特别是男女主演,火气逐渐升了上来,赵鹤冷眼旁观,一个公司太过争夺不好,一个公司太过和气也不好。
他忽然想到了本该在二月开拍的《无间道》,因为这个剧组也是因为演员而推迟了。
不是梁家徽和陈榷,是故事里的配角,曾新珏挑中两个人,却迟迟谈不下来,庄强问过可不可以换人,曾新珏意见很坚定,他一定会说服那两个人的。
小陈也该休息休息!
赵鹤清楚从西游剧组提前进组开始,陈榷几乎是连轴在转,可他一句话都没有提,呵,也对,连被敲碎了牙齿都忍着,他做出什么决定,赵鹤都不会感到奇怪了。
赵鹤清了清喉咙,将其他人的声音压下去,总要有个决断。
《无间道》的确推迟了。
原因是曾新珏想要的两个演员,拒绝了。
说是演员也不对,因为别人压根就不是演员。
“新珏,你已经跟橘子传媒那边沟通过了?”杨红妮蜷缩在曾新珏的怀里,像只惹人怜爱的小猫,曾新珏手指头缠绕着杨红妮的发梢,一根又一根,耳边又传来杨红妮的柔声,“他们会同意推迟吗?我听说梁家徽的片约很满的!”
曾新珏将缠绕她发丝的那只手放下去,盯着她的眼睛说:“电影里没有合适你的角色。”
“我哪是这个意思!”她娇弱的用头碰了碰曾新珏的身子。
曾新珏伸手拉动后面的百叶窗,将冬日里清晨的阳光遮住:“这个项目说到底是两家投资,我需要的是陈榷和梁家徽两个演员,他们为什么不会同意?”、
说出陈榷两个字时,曾新珏瞥了眼杨红妮,见她神色如常,曾新珏收回目光沉默了下来。
“做到梁家徽这般,的确公司的意见是小,自己意见更为重要,不过新珏,你真的一定要罗顿和严小嘉?”杨红妮和周围人一样特别难以理解,为什么要邀请这两人。
罗顿和严小嘉在云港很出名,不是因为他们是影帝,或者视帝,而是因为他们拿过五届华美奖的音乐人,制作出来的专辑便是在格莱美也斩获奖项,而罗胖子和严瘦子这两个调侃他们的名字,也成为他们的代表,如今云港最有名的音乐工作室。
他们没有演过戏!
这是重点!
两个没有演过戏的人,曾新珏却想让他们担当重要配角。
估计曾新珏是第一个。
曾新珏想亮点,可罗顿和严小嘉却不想当亮点,直接拒绝,便是曾新珏的电话都没有接。
“其实大家搞错了一件事情!”曾新珏正色道。
杨红妮满脸疑惑看着曾新珏。
“不是我一定要罗顿和严小嘉,而是在很多选择都被迫消失下,我只剩下这两个选择!”
“被迫?”
曾新珏刮了刮杨红妮的鼻子,露出淡淡笑容:“云港电视台不是独霸云港,新江艺传媒也只是家新公司,嘉林影视和翡翠走近了些,可嘉林影视和橘子传媒关系还不错,你明白吗?”
看见杨红妮还是不明白,曾新珏向后微微躺靠道:“始终是个圈,是个相互制衡的圈子。”
“其实最主要的是没人信我!”
“信我一个七天有六天都在娱乐周刊上的人。”
“那怎么约到罗顿和严小嘉?”杨红妮有些明白过来,可剧组开机时间不能一推再推。
曾新珏双目半开半阖,任由百叶窗缝隙间的光洒在脸上,他慢慢说道:“我要见他们一面!”
梁维记得第一次在试镜前见到陈榷的第一眼,那双眸子中涌动的情绪,惊讶、释然、悲叹、无可奈何,像是扑面而来的狂风暴雨,又像是润物细无声的春雨,他问为何,陈榷说长得像他的一位朋友。
瞧着陈榷的背影,他忽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在《杀破狼》剧组再次见到陈榷,他多了些淡然,多了些镇静,在剧组里拍戏以最认真的态度完成各方提出来的要求,他看见陈榷受伤却对所有人说没事继续,也见过陈榷私下用纸巾擦拭着伤口,他不像演员,演员有拍好戏的责任,可不能拿身体去赌,特别是动作戏的演员。
他像是苦行僧。
和他一起拍戏,让梁维见识到了完全不一样的演员。
记着有一晚,梁维问陈榷,那个长得像的朋友是什么样的?
陈榷有一恍惚的愣住,平日里除开面对钱佳乐等人才露出些许情绪的人,那一刻却像是掀开了自身坚固的外壳,露出那个夜空下坐在火堆前幽幽人影。
他说,那是一个永远站在你身边的朋友,话不多,可沉默中的力量比山石还要坚固。
梁维盯着陈榷半边侧脸,一时失语。
在剧组接触这些时间里,他偶尔会和陈榷在一起聊几句,他似乎有些想清楚自己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张语因为更好的演绎路而离开他,他失落过,迷惘过,痛哭过,一时之间连演员这条路到底该不该走下去都不知道,可陈榷,似乎照亮了他过往的曾经,拿着盒饭奔赴在各个剧组之间,只要有角色,他都会上,有要求都会应一声好。
他该是陈榷这样。
更不该是现在梁维这样。
在听闻陈榷被打的住院时,他第一时间竟然没有丝毫的惊讶,反而觉得很平常,因为他就是这样对表演可以付出所有的。
寥寥数天,这是梁维第一次对一个人印象如此深刻。
“小梁,你代我们剧组去看看陈榷,我们这一大帮子人去,媒体就又要乱写了。”
“麻烦了,小梁!”
叶导和薛兆邯先后过来找他,有些语重心长。
他自是点点头,他的戏份比陈榷多些,可在剧组和陈榷没有差别,他点点头,导演还说买东西的开好发票,剧组负责报销,梁维说好,可实际上不准备拿发票。
他从邹凯那儿要来医院地址,先去附近买了果篮后,提着到了陈榷的单人病房。
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他推门进入,一眼看见躺在病床上的陈榷,再是抬眼,便看见坐在一侧沙发上的女人,她拿着本书翻看着,她的肌肤细腻雪白,宛若天上的雪,她的眉毛清淡却不失素雅,她的双眼澄澈,有瑰丽的星空在其中闪烁,她的气质恬静,和靓丽的面容恰好融合在一起,像是夏日阳光下开的最盛的粉色晕染的白色莲花,濯清涟却不失艳丽。
邹凯说是苏甜。
“梁维?”女人轻声说了一句,见梁维点头,她才接着说,“邹凯说过了,你先进来带上门吧!”
“他早上醒过一次,医生过来看过后说问题不大,就是精神太紧绷了,现在睡着了。”
梁维将果篮放下,走在病床边看着熟睡的陈榷,忍不住感慨道:“他可能真的很喜欢表演!”
苏甜站在沙发边,见梁维低落的情绪,心想剧组不会是专门派情绪低落的人表达歉意?还是所谓的感同身受?
她刚想说话,便看见陈榷醒了。
然后陈榷说话了。
“你怎么来了?”
“甜甜呢?”
梁维还没有翘起来的嘴角下沉,心想自己是不是该退一步。
苏甜先是应了一声在这儿,才上前对陈榷解释,这是剧组派来看你的。
“耽误拍摄了,跟叶导说声抱歉吧,我以为问题不大的。”陈榷声音有气无力。
梁维闻言看着嘴唇略显苍白的陈榷,颓然道:“天雀仔,你认真的?”
“什么?”
“你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抱歉,难道不该是我代表剧组对你说一声抱歉?你被有人故意换道具,挨打进了医院诶!”梁维可以理解陈榷做事情的认真,但不能理解在发生这件事情之后,陈榷竟然是这种心态。
陈榷忽然觉得梁维今天的情绪有些不对:“你以为我会服软,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追究?”
“难道你说这话”梁维对上陈榷的眼神,话语戛然而止,里面深邃如夜空,偶尔会有星火迸发摇曳。
“我说抱歉是因为,我本该在挨第一下就该出声喊停的,这样也不会把我弄到现在这个样子,是有人换道具,可也有我的不自量力。”陈榷稍微顿了顿才道,“看来我的确不适合再拍动作戏了。”
“换道具那人是薛兆邯团队的人,薛兆邯把那人当着剧组人,打断了一条胳膊,还说后续还要你想怎么处理,就在昨晚。”这也是梁维听来的,整个场面给现场的人就一个字,狠!
“听说他很着急,在你受伤后。”
陈榷眉头轻挑,似乎早有预料:“因为,是他动的手!”
“而且还有他团队的人。”
“他急着撇清关系,倒是果断,如若我昨晚真的出什么大事,他接下来的路也不会好走的。”
“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