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杀青1（2 / 2）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清澈的双眸泛起雾花，像是碎裂掉的玉珠，让人生出爱怜。
“我知错了！”
“听不清啊，没吃饭？”猪八戒说道。
“好好好，师弟，你再说一次！”
大堂里这些人的眼神刺痛在通背猿猴的那颗心上，让他沉浸在这些年威名与过往岁月的光辉的那颗心彻底碎开。
眼泪总是来得这样突然。
“我通背猿猴知错了。”
“真哭了啊？”
张卫健走到陈榷面前问。
一旁松开手的黄宗泽笑着说：“这才说明陈哥好演技嘛。不过其实挺好看的。”
咔咔咔的闪光声让恢复情绪的陈榷回过神来，只见黎耀祥正拿着手机拍照，唐诗咏一把拿了过去，对着陈榷看过来的目光，她将手机放在了身后，扬起一个微笑。
“没办法，一顿海鲜大餐，没有人可以拒绝一顿海鲜大餐！”黎耀祥面露难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付钱的那一个。
江华闻言无奈一笑和一旁几人退到一旁去休息了。
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和陈榷说上几句闲话的。
毕竟他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
而且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陈榷。
没有无缘无故的喜欢，这就是道理。
陈榷情绪还没有恢复过来，按照以前培训班老师所教导的方法，他现在就是纯粹的体验派，沉浸到角色里，再从角色里抽离，不只是用方法去模拟，他收回目光缓了口气说道：“二师兄是不是要价有些低了？”
“哎，小唐新人演员，也不能太剥削了，对吧？”
“你还真‘善良’！”
“谢谢！”
黎耀祥接着说：“怎样？下周你杀青，我们刚好可以休息一天，出海钓鱼？”
“一直说，也没有去。”张卫健拍了拍陈榷的肩膀见他点头后看向一旁黄宗泽，黄宗泽摇摇头，为人处事一定要有眼力见，知道什么是真的邀请自己，什么是客气。
唐诗咏也没有出声。
“需要泳装”黎耀祥见陈榷瞥过来的眼神连忙止住自己的话语，在陈榷收回目光后又点头道，“明白，最火辣的那种。”
“行了，别逗天雀仔了，就我们三个人，工具我们给你也准备了一份，到时候上船就可以了。”
“我怕大师兄你们到时候只会准备两副，让我在一边等着。”陈榷说。
张卫健和黎耀祥对视一眼，然后通通指着陈榷说：“你啊！”
“我们俩没有那么坏的。”
“有没有问题？
“我没问题。”
“祥哥到时候不要忘记拍照！”唐诗咏在一旁说。
其余人笑笑都明白唐诗咏是什么意思。
陈榷避开唐诗咏的眼神，任谁看见唐诗咏望向陈榷的眼神也都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了，陈榷本来就是单身，张卫健和黎耀祥也不介意撮合撮合，勇敢直接的女孩儿应该收到一个大拇指的。
“小唐，要不我们俩谈谈？”
“不要！”唐诗咏的头摇的像是拨浪鼓。
黄宗泽最先离开，张卫健和黎耀祥一左一右的拍了拍陈榷的肩膀也自觉离开，最后还是只剩下唐诗咏和陈榷两人。
她耷拉着脑袋不去看陈榷的眼睛，就像是那晚一样，犯错的孩子笨被揪到站起来罚站，可这一次不是上一次。
“小唐，我这样说可能有些自恋，但我真的没有谈恋爱的打算，所以你真的没有必要花时间在我的身上，那只是浪费时间。”陈榷开口说的很直接。
天雀仔，委婉一点，你看，小姑娘眼睛都红了！
“你老眼昏花了，是吧？”陈榷在心里怼了一句。
因为对面的唐诗咏正用她硕亮无辜的大眼睛看着陈榷：“我知道，因为你才刚刚开始拍戏”
“不是保持什么单身人设，也不是什么事业心，只是不想谈恋爱”陈榷咳嗽一声，语气有些无奈，“你也不用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喜欢男人。”
“陈哥，我没有这个意思。”
“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陈榷问。
唐诗咏迟疑着点点头。
陈榷临走前看见她捏着自己的衣角，忽然驻足出声道：“我是一个新人演员，说出来的话可能比较直接，但你应该训练一下自己的仪态，你只要拍戏好像脖子就有些前倾，你平时都不会这样。”
你倒好，拒绝别人后，要要指点一下仪态问题。
“你不是说问题很大吗？”
但你也不应该找个时候说，你不觉得你是刺了别人一剑，又给了一刀？
“我没有这样觉得。”
换个说法，假如那晚苏甜说对你其实没有意思，而你表明了自己确实对她有好感，她忽然一脸惊讶的说，原来你喜欢我啊，可你不觉得你表演的仪态有点问题吗？
你感觉怎么样？
陈榷捏了捏手指这一次没有回答，反而是回头看着唐诗咏说：“我刚刚乱说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谁知道唐诗咏却是像被加油打气，满脸亢奋的对着陈榷说：“我明白陈哥的意思，我一定会努力表演赶上陈哥你的水平，然后再追你的。”
啊？
“你拒绝小唐怎么还一脸惊讶的？”黎耀祥走过来捅了捅陈榷的肚子。
“二师兄你知道我要拒绝？”陈榷问。
“你当我们眼瞎呀？一有时间就凑到苏甜身边，就像我们看小唐的眼神，我们那时看你就是看小唐的眼神。”
张卫健一脸同意。
“想多了。”陈榷说的斩钉截铁，忽然指着远处的导演说，“诶，导演说好像开拍了。”
“骗谁呢？”黎耀祥嘻嘻哈哈的。
“怎么？祥哥你想休息一会儿？”李导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
“哈哈哈，如果可以当然导演，不，马上开拍，我准备好了。”
黎耀祥说到一半的笑脸完全收了回去，这就是演员的修养。
陈榷和张卫健比了一个大拇指。
黎耀祥拍了拍胸脯。
通背猿猴被师兄黄眉带回了师父弥勒佛身边，弥勒佛罚黄眉在藏经阁闭门思过，而对于通背猿猴，弥勒佛选择将其关在冰火葫芦，投入北海，让其忍受五百年的冰火折磨。
他不是后悔曾经的选择。
更不是不甘心师父的责罚。
只是他不敢就这样输给了孙悟空。
如若不是紧箍咒，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黄眉当真将葫芦投入北海，通背猿猴在其中每日遭受冰与火的折磨，五百年的重见天日，五百年后再去找孙悟空报仇成为他想要成佛的另外一个目标。
幸而葫芦被乌鸦精捡到。
他谎称为葫芦仙人，可以满足她的三个愿望，之后便要让听啼将葫芦踩碎放他出来。
另一面，他想到了万妖国的万妖金丹，传闻吃下这颗丹药后，便拥有通天彻地的法力，有了它，对付孙悟空便有了绝对的把握。
可万妖金丹，他也只是试试。
一番折腾后，他出来了，当师兄还在感慨为何妖气此处弥漫时，他看着自己的手掌语气一如既往的说，他就是那个大妖。
平静淡漠的外表下，他生出一丝厌恶。
曾经追求千年才成仙，此刻堕妖。
他除了对孙悟空的报复心之外，竟然也有一丝迷惘。
师兄借来了万妖金丹。
他诧异的沉默了一秒，还是将万妖金丹吞下，这颗心里争强好胜在这一刻实在是占据了太多的分量。
可他还是败了。
因为他太着急。
万妖金丹他还没有完全消化便急着报仇，让孙悟空找到空子，又一次将他击败。
自半空落下，他望着那道身影，他仿若看见了曾经的自己，只是现在，他成为了失败者。
不服与不甘心几乎淹没了整颗心。
若不是师兄，他这一次应当被打回原形，身死道消。
再一次醒来，望见近在咫尺的美人，望见双灵灵的眼眸内的关切、惊喜以及深深的眷恋，他像是见过这样的眼神，又像是没有见过，他问她是谁？
当知晓一切时，也许通背猿猴那夜仰望着天空，身边站着师兄，他会问黄眉，喜欢是什么？爱又是什么？
黄眉会笑着说，师弟，我长伴青灯古佛，又哪会知道呢？
为了成仙，他除妖诛邪。
为了成佛，他摒弃欲念。
鸟仙与他常伴，他愿意为鸟仙打抱不平。
师兄黄眉一直陪着自己，他愿意照顾师兄，不连累师兄。
唐三藏拦住孙悟空猪八戒的恶言恶语，他记在心上，后面对待唐三藏上他以礼相待，因为他知道这是圣僧，也对他好的人。
他是一个相信付出与回报的人。
夜色深沉，万妖之国的高山之上，似乎伸手可以触碰到星辰，他盘腿坐在山崖上，就像是刚出世一般，以相同的姿态仰望着星空，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万妖女王，不知道面对这个将自己的金丹交于他的女人。
或许当晚见到万妖女王出现在他的身后，仅仅是一个回眸，见到这个眼里心里都是自己的女人，脑海里更闪烁过曾经身边的小鸟，他伸出手抱住了她，他不知道为什么看见眼前女人的眼神，他第一次心软。
他成不了仙。
回不了头。
也许除了报仇之外，能够做的唯一件事就是报答万妖女王的恩情。
那一日他带着万妖而去，碧波旁的一袭红衣让他看了许久，直到师兄在一旁提醒该上路了。
他真的报仇了。
可好像完全不一样。
唐三藏望向他的眼神让他感到迷茫，讲述的那个故事里，他似乎见到了自己。
他不想听，更不想去想。
那一刻，过往烟云尽在脑子里闪烁，他大声叫着他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因为他真的很痛苦。
报仇之后的快感竟然比不上堕妖后的痛苦。
可他能够抛弃一切？
万妖女王给予了一切给他。
他走不了。
这方苦海是他的劫。
“不得善终！”
“不得善终！”他喃喃自语，从月老口中他得到自己和万妖女王的结局，他不服，更不愿意，如若连自己都不剩下，那个女人还剩下什么呢？
他不取西经了。
他要回去。
而就是这一回去，他被席卷而来的孙悟空找准听啼的脚底弱点，这一次再也没有半分幸运，可他忍着一楼念想，想要再见一见鸟仙。
从前不知情爱为何物，直到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却再也没有机会。
这就是你对于角色的理解？脑海里的‘陈榷’问。
陈榷是半路学习表演的，与科班的‘陈榷’不同，他的一切还在摸索，面对脑海里声音的询问，陈榷只答了一个是字。
其实还不错了。
相比较于那些数字演员。
“什么意思？”
意思是还不够。
你从剧本里构建一个角色，势必会加入自己的理解，而这理解分为三个方面，1、角色生平经历对他的影响，2、角色的逻辑点与矛盾点，3、从角色上升到其代表的寓意，代表的现象，当然很多剧本是没有第三点的，他们往往是工具人。
陈榷想着脑海里声音说的话，拿着剧本坐在片场没有出声。
脑海里的声音继续说道：“你觉得通背猿猴的逻辑是付出与回报，恰巧不如说这是他的猴性，想要吃水果要自己爬树，想要喝水要自己去溪边，想要成仙首先要修行而后除妖，想要成佛就要诵念佛经，这是他的逻辑。”
“所以这方面其实你想的已经不错了。”
“但是，他为什么下凡阻拦孙悟空，说出自己替代他去？”
“孙悟空大闹天宫被压五指山下五百年，这就是他的付出与回报。”
“保护唐僧取西经，修成正果，这也是付出与回报。”
“通背猿猴不知道？”
“可能是鸟仙的缘故？”陈榷回了一句。
脑海里的声音笑笑：“你自己都知道，通背猿猴未曾经历过情爱，又哪里会懂情爱，所以他最后一劫有关情爱，在这之前，鸟仙与他就是朋友而已。”
“因为他的逻辑点还有等价两个字！”
“通背猿猴为修成正果花费多少年？花费多少功夫？而孙悟空呢？保护唐僧取西经便可以得正果？”
“这两件事的价值在他的认知里就是不等的，所以他才说出替代孙悟空而去。”
“情爱关口，更是通背猿猴得失心的关口。”
“一个好的演员往往会不断推导，直到将整个角色立起来。”
陈榷微微感慨：“可很多时候也不会用到。”
好的演员往往是孤寂的，因为需要他们自己同每一个角色达到共鸣，在那个氛围里，他跳舞，你也会跳舞，他做出什么选择，你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科班知识没有白学。”
所以，努力吧，天雀仔，你离好的演员还差的很多。
“我又不想当一个好的演员。”
有些话你知道说出来不会信，也还是会说。
天雀仔喜欢表演吗？
或者说想成为一个好的演员吗？
这些问题其实早就有了答案。
在另外一个世界的雨夜，他对阿爸说他回去培训班时就已经有了答案。
或者更早，在跟着阿爸在片场时，那些画面在他心里成为了一颗小小的种子，过往经历成为了它的枝干，而现在，这个一个一个的角色是它翠绿的叶子。
没有伟仔，没有阿爸，没有阿妈，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表演是他来到之后第一件可以抓住并且握紧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