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D-EP3:廉贞(8)(1 / 2)
ofd-ep3:廉贞(8
如果我们不能让世界相信我们事业的优点,也许我们应该重新考虑自己的做法。——约翰·查克·卡特,1995年。
……
南庭都护府陆军军官学校——这便是南庭都护府培养指挥官的重要高等学府之一。它坐落在承天府近郊,依照不同兵科招收学员,但最近几年来在这里就读的军官学员们大多在毕业之前就已经前往军队正式服役甚至是走上战场了。一来二去,偌大的校区也变得空空荡荡的,终日不见学员踪影的军校教授们也生出了主动请缨的心思。
虽说明知道大部分军官学员已经去前线作战了,那些颇为学生们日后的生活着想的军官学校管理人员和教授们是断然不肯让学员们提前毕业的。首先,军学司尚未发布任何有关缩短学制或允许军官学员提前毕业的通知,更何况南庭军的军官总数也是受到严格限制的;另一方面,考虑到并非所有军官学员日后都要和军队终生为伴,倘若为一时之便在学制上动了手脚,日后这些人退伍从事其他工作时免不了又要遇上许多麻烦。虽说如今的军事教学对于即将毕业的这一批军官学员而言形同虚设,该走的流程一个都不能少。
但这其中也还有不仅没法略过流程而且甚至还要把丢掉的课程以其他方式一并补回来的例外,比如即将在今年毕业的秦寒霜。返回承天府办理了各种手续后,他就被王双拎到军营里去接受又一番的再教育了。用王双的话来说,顶着自己的徒弟名头,自然要有与之相配的谋略和头脑。翻来覆去把王双搜集的作战记录研究了好几遍的秦寒霜在军营里闭关思考了良久,觉得只在安全地带纸上谈兵终究不妥。一想到王翼阳才是他们当中具有最多实际指挥经验的人,他便向王双告假,返回承天府去寻找最近同样忙于公务的战友。
“师兄,此事急不得啊。”秦寒霜来到王翼阳的办公室,只见对方愁眉不展,堆在办公桌上的公文也没有被翻开批阅的迹象,“……师父老来得子本是喜事,况且他并非有意隐瞒你。上次你差一点大闹宴会,又惹得师父颇为不悦。依我之见,你该挑个时日认真向师父恭贺一番,这事就过去了。”
“不是那回事。十几年前我过继给父亲的时候,父亲就是南庭都护府远近闻名的好汉,后来更是在长云府一战成名。就连那个张老妖道,背地里不也和人说父亲是我南庭栋梁之材?”王翼阳郁闷地摇了摇头,他连续十几日来脸上并无半点笑容,“就算父亲连月来只在东南一隅整军备战,世人也要说父亲神机妙算,既牵制了长云府的布国十万大军又引欧洲人来援……可我气不过的是,父亲没有时间看我的报告、不信天枢群岛和巴布亚的敌军确有妖法,却有时间生儿育女、又招待来路不明的布里塔尼亚人……”
秦寒霜听了,一时语塞。他站起来环顾办公室四周,只见地板上堆积了厚厚一层灰尘,想必是王翼阳返回这里办公后从未打扫过。
“古人说了,子不语怪力乱神……难得师父高兴,你不要在这时候去说丧气的话。”秦寒霜沉默了良久,又开口了,“王爷病势日重,等世子殿下继位之后,凭你和殿下的交情,你自然就是师父理所应当的继承人,谁还能动摇不成?再说那个布里塔尼亚人,且不论师父以前就经常和我们说起他的事迹,而且罗根也是他派来的,加上锦衣卫也没有查出什么蹊跷,那就说明这个麦克尼尔当年其实没有死嘛。”
事实证明秦寒霜的劝说完全没有作用,这些劝告只是加重了王翼阳的抑郁。返回南庭都护府本土并在途中得知自己的养父王双很快要有亲生子女的王翼阳本就因此而心态失衡,迈克尔·麦克尼尔的出现似乎只是个能让他光明正大地发泄不满的借口罢了。当然,秦寒霜也记得王翼阳在返回承天府之后立即前去和锦衣卫接洽,不过谁也不知道锦衣卫究竟查出了些什么——想必不是对麦克尼尔不利的消息,不然锦衣卫早就把可疑人物都关押起来了。
在宴会上的那场冲突结束之后,王翼阳和王双之间的关系进入到了一种诡异的平衡之中。双方都保持着表面上的客套,同时都专注于自己的事业,希望通过在这场战争中立下大功以便实现个人的理想和更为长远的抱负。然而流言自那天之后从未断绝过,霍云觉上次前来拜访王翼阳时便指出南庭都护府军政要员向王双道贺时多有隐晦地劝说王双改换继承人的态度,而王翼阳也明显地感受到一些平日和自己相处融洽的同僚近日变得不知所措起来。他不在乎那些人是否仅仅因为他的身份才敬重他,重要的是他必须把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保持下去。
“师弟啊,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王翼阳挥了挥手,示意语重心长地劝说他保持冷静的秦寒霜不要再劝下去了,“但只怕外人都把我比作胡赵武天王、杀生关白之辈啊。三人成虎,别人说得多了,你说父亲会怎么想?亲生的到底还是亲生的。”
“师兄!”
“好了,莫要多言。”王翼阳干脆利落地下了逐客令,“寒霜,我对你可是寄予厚望啊。你师兄我,到现在还挂着额外军官的闲职,不得递补。望你能争气些。”
秦寒霜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有心再说几句,然而他同样看得出来王翼阳是不打算听劝的。别人的家事,他也不好插嘴。
夜幕下的南庭都护府比以往萧条了不少,严格执行灯火管制的南庭军会和各地的警察一同确保南庭都护府的大部分居民区都处于黑夜之中。放在以往,这些措施的出发点是减少军事上的损失,如今则有了另一重意义,因为帝国军喜欢专门攻击居民区。那些不严格遵守规定的居民以及玩忽职守的警察都已经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他们的境遇还无法和北方菲律宾群岛一带的同胞们相比。
只会被普通炸弹而不是生化武器和凝固汽油彈攻击,确实还算是幸运。
不过,如果帝国军的飞行员们能够在夜间突破南庭都护府的重重封锁和拦截来到居民区上空,他们偶尔还是会发现一些漏网之鱼的。这其中有些明知故犯者是南庭都护府的达官显贵及其子弟,他们本可以在有良好防护措施的地下掩体里享受着他们的夜生活;另一些则是必须在深夜依旧加班加点工作的工厂,其生产设施也没法完全搬到地下。
此外还有些个例会徘徊在这两种场所之间,而王翼阳对他们的情况同样了如指掌。完成了一天的公务后,心事重重地思考着战局的王翼阳脱下制服,换上了便服,驾车在漆黑一片的承天府的街道上顺着熟悉的路线行驶着。他凭着记忆找到了目的地,又把车子停在一条小巷外,见不远处已经停有两辆规格相似的车子,便放心地熄火休息。过了片刻,只见数人跌跌撞撞地从巷子里走出,而他们还没有料到巷子的出口处有一辆陌生的轿车堵在那里。
王翼阳下了车,打开手电筒,先照了照自己的脸,又把灯光往喝得神志不清的这伙人的脸上投去。其中唯一保持清醒的青年男子把其他人向前退了一把,又向前走了几步,来到王翼阳身旁,小声说道:
“你这惊喜,下次还是别送了。”
“正值多事之秋,我也不得不采取非常办法,赵大哥。”王翼阳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拖着那人就走,“是路上谈,还是回去谈,还是去您府上谈?”
“这机要之事,不足为外人道也。”有些消瘦的青年男子向上前迎接自己的黑衣人们比划了一下,其中一人接过王翼阳递来的车钥匙,返回王翼阳的轿车内,把那辆车子开走了,“……请吧。”
车队一溜烟地消失在了夜色中,离开了战争正式爆发后就一天不如一天的承天府商业区,向位于市中心重要机关所在地西侧的刑部大街驶去。此时已是深夜,但在各处官署附近站岗的卫兵们自然是不可能下班的,里面的工作人员也必须继续挑灯夜战,若是嫌地上办公机构不安全大可以去地下掩体里工作。
车子停在了刑部大街西南角一栋约有百来年历史的年久失修的大楼前,看守在附近的卫兵们在确认了车牌号和车内人员后立即放行。王翼阳跟在这一群已经在半路上换好了黑色制服的熟人身后,下了车步行,来到大院门口,只见围墙外明晃晃地贴着一块南庭都护府亲军都指挥使司锦衣卫指挥使司的牌子。
“赵副指挥,战时出去寻花问柳,万一撞上布国间谍,可就失算了。”进了院子后,王翼阳便改口称呼起了同伴的职务,“我倒是盼着有朝一日承天府再也没有赵副指挥的风流事迹。”
“本官也是懂自重的,战争爆发后只找大户人家的……她们可全都是自愿的。你情我愿的事,有什么可指摘的?”跟随王翼阳一同进入大楼的,正是如今南庭锦衣卫的指挥同知赵统,只见他穿着一身崭新的黑色制服,神气十足地走在大理石制成的地板上,刚才那副萎靡不振的神情消失得无影无踪,“王知事,近日你来本官府上跑得太勤了。就算王总统不怪罪,他日言官参本人私下结交外臣过密,你也难辞其咎啊。”
“事态棘手,凭我一己之力难以解决,这才不得不求助于你。”王翼阳有苦难言,他最近的烦心事已经够多了,“若因此就被他人指责朋比为奸,由他们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