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D-EP1:贪狼(6)(2 / 2)
“确实。”王翼阳也披上了一件外套,免得自己被冻得感冒,“……就是这几具尸体了。布国因为不能明目张胆地撕毁条约而无法派出大队人马在海上追杀他们,遗憾的是这些逃亡者离开天枢群岛的时候就已经身受重伤。”
罗根·谢菲尔德一直等到锦衣卫们离开之后才有机会靠近,他凝视着这些面色苍白的瘦弱尸体,久久没说出话来。只要稍微看看这些尸体的体态,就不难想象他们生前承受了多大的折磨。瘦得皮包骨头的现代奴隶们终究没能逃往自由之国,况且罗根也并不认为南庭都护府或联邦是多么妥当的去处。
……如果布里塔尼亚帝国继续刷新这些记录,那就不一定了。
“是他们。”沉默了许久的罗根终于还是开口了,沉默不能帮助他改变现状,“就是他们,我不会认错的。在奥布群岛工作的人,就是这个样子。”
“里面有你认识的人吗?”王翼阳在征得了看守房间的锦衣卫同意后,让其他锦衣卫把尸体从柜子里拉出来,“嘿,认识也好,不认识也罢,跟他们道别吧。我们会记住他们的。”
保存在此处的从奥布群岛逃出的流亡者的尸体中,有四名黑人、两名亚洲人、两名白人。罗根自然不认识他们,即便他真的是携带机密逃来南庭都护府的那个罗根·谢菲尔德,恐怕他也不会有机会记住在奥布群岛工作的劳工的脸。然而,他确实需要一个理由去说服自己继续帮助一群东亚裔对付如今占据美利坚合众国领土和整个美洲的那个故乡。
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尸体上。这其中有五十多岁的中年人,有三十多岁的青年人,有十几岁的孩子。六人是男性,剩下两人是女性。顺着整齐地排在同一层的柜子走过去的罗根默默地替这些人念着悼词,尽管他从来不认识当中的任何一人。
当他走到柜子尽头时,一张有些熟悉的脸映入了他的眼中。那是一张看上去有三十多岁的白人男性的脸,粗糙不平,还带着伤痕。脸颊和眼窝一样深深地凹陷了下去,从颌部的形状上来看,死者的牙齿已有一半以上不翼而飞。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张脸竟然和三十多岁时的迈克尔·麦克尼尔的相貌有八成相似。
“怎么了?”罗根停下脚步时,王翼阳也随即注意到了,“……真的有你认识的人?”
“没有。”罗根僵硬地答应了一声,“我只是在想,他们为什么会有这种命运呢?”
gdi第一代的特种兵指挥官捏了一把冷汗,他摆出了开会时应付同僚的模样,用七分冷漠里带着三分假笑的表情给自己蒙上了一层保护色,以免王翼阳看出些端倪来。冷静,必须要冷静,那不会是麦克尼尔,麦克尼尔也不会这么蹊跷地死在这种地方。重要的不是麦克尼尔本人的生死,而是一旦南庭方面注意到了他的异样并对那尸体进行详细检查进而得出诸如麦克尼尔已死之类的结论,则罗根当前和他们之间勉强建立起的信任将岌岌可危。
见罗根没能在死者身上找到什么,王翼阳又提议去见见侥幸活下来的流亡者。两人离开冷库,沿着一条狭窄又悠长的走廊前往同一层的另一区域。
罗根·谢菲尔德仍然没有停止思考,他回忆着那名死者的相貌,又将其和麦克尼尔进行了对比。二者之间并非完全一致——话是这么说,不同年纪的麦克尼尔本人的相貌差距也很大,起码罗根是没法把日后秃了头的麦克尼尔和那个二十岁时意气风发的青年联系起来的。这可能只是个偶然,可能是他眼花了,况且麦克尼尔已经说过李林不会安排同样的悲剧在短时间内重复上演。
……真的要去相信李林的底线吗?好像没必要。彼得·伯顿死了,尼克·西摩尔·帕克也死了,罗根没有什么理由认为自己和麦克尼尔可以例外。
重新打起精神的罗根开始构思和幸存者交流的办法,很快他就明白那完全是白费力气。这些在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围追堵截之下侥幸逃脱的可怜人都在精神上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刺激,一开始还能认真地说上几句话,但当罗根试图问起发生在奥布群岛的事时,幸存者们便突然像发了疯一般地大吼大叫、完全听不进罗根的询问和王翼阳的安抚。见此情景,看守幸存者的锦衣卫们无奈地表示,这些人还保存着理智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他们可能在我们来之前已经进行了审讯。”离开另一名幸存者居住的房间时,罗根小声对王翼阳说,或许真正导致这些幸存者近乎精神失常的是身为救命恩人的南庭一方的拷问和调查,“我看得出来,你们的锦衣卫对我们布里塔尼亚人的仇恨胜过你们的普通士兵。”
“不会的,他们能分得清谁是加害者、谁是受害者。”王翼阳毫不犹豫地表示,锦衣卫都是些有理智的精锐,“罗根,我们确实恨布国,连着也恨布里塔尼亚人……越是这样,做事越要心明如镜。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说得好,王知事。做人要讲良心。”
一个让人脊背发寒的声音从走廊另一头传来,使得罗根和王翼阳都不由自主地投去了视线。在忽明忽暗的照明灯下,数名卫兵簇拥着一位身着黑色军服的青年军官缓缓向着两人走来。那军官佩戴着和王翼阳款式相似的肩章,只是配色略有差异。在竖式黑底肩章的两条红色竖线间,夹着两颗铁血八星徽标。
王翼阳似乎吃了一惊,连忙向这人敬礼。罗根见状也跟着敬礼,但他旋即意识到自己现在不是任何一国的军人,又发现南庭军的军礼和他熟悉的国际惯例并不相同,一时间进退两难、尴尬地举着伸了一半的右臂。
“赵副指挥。”肩章上没有星的王翼阳弯着腰,向来者拱手。自打进入这设施以来神气十足的他这时才在罗根面前表现出些许下属面对上级时特有的慎重和恭敬,“……段大哥已经通报过了。”
“他通报过,是他的事。”来人嘴上说着,却上前主动扶起王翼阳,“王公子,本官受不起你这一拜。令尊不日将晋升神武军提督总统制官,为我南庭又一军门。遥想家父生前不过是个副军校百户,本官岂敢受你大礼……”
尴尬地站在一旁的罗根这才看清那青年军官的相貌。那是个颇为英俊的男子,面如冠玉,倒更像是当红电影演员,而几乎不像是该在军队或锦衣卫这样的秘密警察部队服役的军官。彼得·伯顿要是长着这么一张脸,只怕平生找过的女人还要多上一倍。
“那边的布里塔尼亚人,共和派的,还是旧贵族派的?”
“反查尔斯皇帝派的。”罗根连忙低下头,忙不迭地答道。
“好。”
这青年军官扶起王翼阳,又轻飘飘地从罗根身旁走过,随手拍了拍罗根的肩膀。久经沙场的gdi特种兵指挥官只觉那动作软弱无力,就和连续在夜店里鏖战了一个星期的彼得·伯顿的反应一样。看来有些锦衣卫军官平时的爱好也不怎么正经。
“你好像很怕他。”这支队伍离开后,罗根和王翼阳才动身沿着相反方向去找其他被保存在此处的证据,“我还没见你怕过谁呢。”
“该害怕的是你……幸亏他今天心情好,一看就是刚从烟花巷子回来。”王翼阳二话不说,按着罗根的脑袋推了一把,“劝你离他远点。这人有心病,哪天发起疯来,谁也管不住他。没想到他也会来这边。”
“他不是锦衣卫的副指挥官吗?”罗根不禁感到有些奇怪,“那他的上司,总该能管得住他吧?”
“哈哈哈,你想错了,罗根。锦衣卫指挥使平时不管事,咱们这位赵统副参领指挥同知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掌门人。”王翼阳说到这里,脸色变得凝重了些许,“我认真的,你想在南庭活,就离他远点。”
“你们南庭所有人都恨我们,从将军到士兵都是如此,就连路边的乞丐都想踢我一脚。”罗根叹了一口气,“什么都别说了,只要你们用得上我,就让我跟你们一起去吧。布里塔尼亚不是我的祖国,查尔斯皇帝也不是我该效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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