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9-EP3:黑暗森林(14)(1 / 2)
or9-ep3:黑暗森林(14
老赵跟我说,考虑到极其恶劣的外部环境,我们也应该欢迎日本人,放下过去,将他们纳入未来的共同体……这也包括韩国人和越南人。他觉得我们的美德应该能够解决这些问题。这是一个令人钦佩的论点,就好像我们如果继续反对日本人就会让自己变得更卑微一样。说起来还好,但实际上,另外半个日本的经济、政治、道德、思想、教育都已经被侵蚀了。暂时最好不要往这个大包袱皮里塞太多东西,尤其是带刺的东西和易燃物,等到我们把现状修好了再走下一步。——马慎对程世涛,28年。
……
躺在病房里的岛田真司仍在安静地沉睡着,他脸上的肌肉时不时地颤动着,偶尔会让他的面容呈现出一种欢快的样子,使得那些从病房外经过、前来探望他的人们不由自主地羡慕起这婴儿般的睡眠。就连看护他的医生和护士们偶尔也会产生躺下来休息的念头,他们实在是太需要休息了,但他们和黑森林基地内外的大部分人一样必须以十足的精力工作,而且不会再有任何假期。
“他看上去不像是个科研人员。”站在床头的医生盯着那张英俊潇洒的脸,又捏了捏岛田真司的胳膊,“倒像是健美先生……哦,他这样子离健美运动员还远着呢。”
“体力不支的人都已经先入院了。”一旁的护士谈起了上个月出院的埃贡·舒勒,那个明明身体虚弱却偏偏不服从医嘱的家伙给医生们添了不少麻烦,“很难想象他们是怎么利用时间的。”
例行检查的医护人员确认岛田真司安然无恙后,便离开屋子,小心翼翼地关上了病房的门。他们又和站在病房外探视的那名战术机驾驶员打了招呼,这才不慌不忙地前去向上级交差。那些和伤势有关的议论在不经意间便飘到了来人的耳中,引起了更多的担忧。如果岛田真司不能尽快苏醒,勉强以虚弱的身体支撑着研究工作的舒勒很快就会返回医院,到那时黑森林基地的研究工作将再一次陷入停滞之中。
他没有试图进入病房,只是隔着玻璃忧郁地打量着昏迷不醒的岛田真司。摘掉了眼镜的岛田真司的脸上不再挂着永远体面且标准的笑容,儒雅随和的日本学者紧闭着双眼和嘴唇,即便如此也不见半分戾气。虽说现在讨论岛田真司的死期还早了些,被愈发强烈的不祥预感折磨着的麦克尼尔竟不受控制地开始想象给下一位同伴举办葬礼时的场景。没错,到时候把岛田真司打扮成这样就好,以此等遗容入殓于当事人而言自然是最体面的结果。
“……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排除岛田真司生前那些令人惊恐的传言不谈,仅以麦克尼尔的个人视角出发,这位日本学者在加入他的团队之后就一直对他忠心耿耿——尽管有时候会未经通知地私下做些安排或是背着他拉拢来路不明的可疑人员,至少岛田真司还从未做过和整个团队为敌的事。哪怕岛田真司在言谈举止之中从不掩饰自己对于已经被埋葬的旧日本的怀念,生前就已经为了推进研究而同盟军合作的他对于麦克尼尔来说仍然是可以信任的实用主义者。
麦克尼尔说不清岛田真司为什么会做出那个选择。他当时不在场,卧病在床的舒勒同样不在场,事情的经过是他们从当时参加战斗的士兵和参与监督实验的俄国人(例如别利亚耶夫的描述中概括出来的。回想起这一切,自认为一生中见识过的人物已经足够多样的麦克尼尔明白,自己的见闻还是太少了:那个可以把实验室造得和兔子洞一样的岛田真司、那个遇到突发事件就吓得躲到实验室最安全的角落里的岛田真司,居然会在明明还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愿意以生命为代价去维持心灵雷达对战场上的beta的牵制作用。这固然是因为团队的战斗人员主力全都在前线,但麦克尼尔并不觉得和他们只是互相利用的岛田真司对他或伯顿、博尚情深义重到了如此程度。
……无论如何,真实原因都不得而知了。不管岛田真司当时有什么动机,事实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来为麦克尼尔等人争取更多的时间。想到这里,麦克尼尔不由得为自己刚才畅想着给岛田真司办葬礼而羞愧,他不该这么对待可以把性命托付给他的同伴。
走廊另一侧传来了一阵密集的脚步声,给了麦克尼尔从自责之中脱身的借口。他后退了几步,远离病房,将视线投向了来人。那是个穿着白大褂的俄国青年,还领着几名身高矮上不少的女孩。见他们径直朝着岛田真司的病房走来,麦克尼尔向着他们微微点头,给他们让开了道路。
“您是来看望他的吗?”伊戈尔·别利亚耶夫让跟随他前来的女孩们整齐地排成一列,自己走向麦克尼尔,“……测试部队的?”
“差不多。我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选择。”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他真心不希望岛田真司在这时候倒下,尽管那可能会让联军在过去的某个关键节点遭遇惨败并彻底改写今日的格局,“真讽刺,不是吗?本应最安全或者说至少比前线安全的黑森林基地竟然会发生这种意外。”
“你说得对,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本来可以平安无事的。”别利亚耶夫找来了医生,和对方商量了一下送慰问品的事。医生表示,还昏迷不醒的岛田真司短期之内都不大可能苏醒,送礼物是徒劳的。“哦,您先别走。我想起来了,你是第338中队的。”
“……确实。”麦克尼尔感觉有些尴尬,他看到别利亚耶夫带着esp能力者靠近病房的时候就已经动了逃离现场的心思。不过,既然别利亚耶夫在岛田真司重伤昏迷之后接管了一部分工作,麦克尼尔当然也有必要结识对方。“我是说,他是我们的恩人,各种意义上都是。正是因为有他主持设计的那些装备,和beta的战争模式发生了一定程度的改变,不然我们已经没命了。”
听麦克尼尔这么说,别利亚耶夫灵机一动,让麦克尼尔代替没机会看到这些慰问礼物的岛田真司收下由年轻的esp能力者们送来的礼物。麦克尼尔一看那些女孩们怀中抱着的物品,不由得大跌眼镜。他可不觉得岛田真司会喜欢各种毛绒玩具,唯一值得他在意的也就只有其中一名esp能力者抱着的一幅画了。
那是一幅画工简陋的油画,上面画着一个正在比自己高得多的草丛和花丛中奔跑的女孩。遮天蔽日的花朵覆盖了天空,余下的部分则是密密麻麻的绿草,它们从各个方向完全包围了似乎正在快活地享受自然风光的女孩。遗憾的是,画面中的女孩背对着观众,以至于麦克尼尔无法从穿着红色上衣和蓝色裙子的女孩身上再看出些什么。他知道这些画都有不同寻常的意义,因为他目睹过岛田真司用简笔画破译esp能力者传递的信息的场面。也许他该在这时候停止回忆,免得被这些能够看穿人心的姑娘们找出漏洞。
“这……我会收下的,但我会马上把它们转交给舒勒博士或是莫瑟博士。”犹豫了一阵的麦克尼尔接过了礼物,他首先拿走了那幅画,然后思考着该怎么把其他看上去没用的东西也一并带走——说不定其中有些重要的线索。“唉,希望他能够早日恢复健康。”
“我也是这么想的。”别利亚耶夫让那些不愿意放手的esp能力者把东西交给麦克尼尔,并笑着对麦克尼尔解释说,有相当一部分esp能力者在和岛田真司接触的过程中对如今昏迷不醒的日本学者产生了非同寻常的信任。“说不清为什么他的话仿佛有一种魔力,同样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就能让人更加放心。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只坐在主控室里偶尔喊几句口号,听上去也不错。”
麦克尼尔又和别利亚耶夫闲聊了几句,这才提起那些慰问品离开医院。他不慌不忙地迈着步子走向停在停车场最外面的那辆吉普车,让坐在驾驶员位置上打瞌睡的伯顿去找舒勒。相比可能在相应领域有着更好的理解能力但不是那么完全可信的莫瑟,麦克尼尔更倾向于比岛田真司更值得信任的舒勒。
伯顿二话不说,开着车子就走。他在路上问起了麦克尼尔探望岛田真司时的情况,当他听说别利亚耶夫让麦克尼尔带走这些慰问品时,不由得大为紧张。
“俄国佬很可能在里面塞了各种设备来监控我们,这不是可以随便开玩笑的事。”说着,伯顿就要把包裹直接扔到路边的深坑里,却被麦克尼尔阻止了,“……你拦着我干什么?”
“他们想从咱们这边窃取情报,难道还需要用电子设备吗?”麦克尼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用esp能力者当然更方便。只要我们不是24小时戴着防护设备……哼,戴着也没用,天知道俄国佬给咱们的装备是不是展示用模型。”
“也许你说得对,那么他们为什么要把这些慰问用的礼物给你呢?”伯顿用左手抓住方向盘,右手去找香烟,“作为纯粹的礼物,它们应该就留在岛田真司的病房里或是由医院代收。况且,俄国佬大概很清楚岛田短时间内是不会苏醒的。他们就是要特地趁着你来看望岛田的机会找个理由把那些东西给你。”
“但为什么?”听了伯顿的话,麦克尼尔也心生疑惑,“好吧,假如他们确实别有所图……”
“我也不大清楚。俄国佬确实没必要用这么低效的手段来监视我们,除非这些礼物其实原本是岛田的,而他们又无法从中解读出所需的信息。”想到这里,伯顿自认为发现了一切的关键,“没错,他们自己没法从岛田留下的物品中找出线索,所以寄希望于我们帮他们破解。很好,咱们这就让舒勒看看其中的秘密。”
舒勒不在实验室里,他最近忙于督促心灵控制器尽快落成。驱车赶去心灵控制器所在处的麦克尼尔和伯顿刚下车就被看守工地的士兵们拦住了,这些人由于担忧可疑人员混入其中而坚决不让事先没有申请进入的两人出入工地,这把麦克尼尔气了个半死。本就对西德军(也包括一部分东德军在黑森林事件发生后的处置措施不满的麦克尼尔指着卫兵的鼻子破口大骂,强烈要求士兵们立即放自己和伯顿入内,不然他就采取必要措施。
彼得·伯顿返回车上,从背包里找出了找出了一枚金质勋章,正面有着一个醒目的un徽章,背面则用拉丁语刻着几行小字。他把那勋章递到士兵们的眼前,用颇为傲慢的语气问道:
“喂,知道这是什么吗?”
“……知道。”
“那就赶紧让开吧。”
已经认出了麦克尼尔和伯顿的真实身份的士兵们灰溜溜地散开,他们撤掉了路障,以便让吉普车能够顺利地驶入工地。工地里的士兵密度比以前高了数倍,每一名士兵所要监视的工人数量也比以前有所下降,但这显然意味着能够投入到前线的兵力更少了。当麦克尼尔为此而忧虑时,伯顿则笑着说,把那些失去了战斗意志或是只敢对着人类开枪的士兵送到前线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
“话说回来,我没想到你会把这么贵重的勋章随便放在背包里。”麦克尼尔还在回想着油画上的内容,他希望能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从中找出重要线索,“这个平行世界的un军可不是我们的gdi,它还处在起步阶段,颁发的每一枚国际军事勋章都很有收藏价值和纪念意义。”
“反正又带不走。”伯顿找了个还算空旷的地带停下车子,又嘱咐靠上前来的士兵们看守好自己留在车子里的个人物品,“没必要把这些东西看得那么重要,它们又没法换钱。到了经济不景气的时候,奉献一生的伤残老兵所得到的全部荣誉也只能换来破碗里数量和勋章等同的硬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