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8B-EP4:三色(11)(1 / 2)
or8b-ep4:三色(11
安东尼奥·辛特拉还在安哥拉的矿场里当苦工时,从未胆敢设想自己有朝一日能够穿着西服出入于高档酒店、享受着身旁众人羡慕和畏惧并存的目光,但命运不讲道理地赠予他礼物时从来不会说明原因。如今,经受了种种考验又为整合运动出生入死的他得到了许多黑人在美洲终其一生都无法获取到的地位,而他自己也为此而心满意足。
对他来说,更幸运的是,他不必像其他被整合运动培训出来的魔法师那样奔赴前线和北方的共和军作战。在从事相关研究工作的岛田真司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后,整合运动格外地重视那些所剩无几的原有魔法师:几乎全部还在危险岗位上工作的魔法师都被调离,由岛田真司培训(不如说是生产的新魔法师们取而代之。
这一切变化都让辛特拉十分满意,但仍有一件事令他百思不得其解。不知为何,岛田真司或舒勒念到他的名字时总会不由自主地做出十分奇怪的表情。
“……我的名字难道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吗?”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的黑人魔法师很礼貌地向岛田真司道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啊,没什么。”岛田真司犹豫了片刻,但黑人魔法师已经清楚无误地捕捉到了对方嘴角的笑意,“嗯……你应该去问舒勒博士,他更了解详细情况。”
于是辛特拉又借着找舒勒办公的机会向那位从德国远道而来的学者请教。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光头的德意志学者独自一人坐在实验室里修理因助手的疏忽而损坏的大型计算机,他那狼狈的模样使得他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体面人。不体面的人也许有一天会变得体面,体面人也有不体面的时候——心态平和而情绪稳定的辛特拉没有试图打扰舒勒的工作,而是一直等到对方暂时放下手头的事务后才冒昧地上前打招呼。
“哦,听说你最近又要去圣保罗出差了。”舒勒比岛田真司更早地认识辛特拉,他和对方的关系也更融洽一些,“有些太棘手的资料,丢掉也无所谓。事后没有人会在乎它们的。”
黑人魔法师一头雾水,他不记得自己先前和舒勒说过此次出差的目的,“唉,事情没那么简单,舒勒博士。交接工作会很繁琐,而且叛军对待档案整理工作的不负责态度也加大了难度。对了,有件事一直让我很好奇……我的名字是不是听起来很好笑呢?”
“好笑?不,您误会了。”舒勒返回放置着设计图的工作平台旁,在其中几个位置画了醒目的红色圆圈,“这么说可能会让您误解——最近我猛然间发现您的名字读起来很像是我的一位朋友。”见辛特拉半信半疑,舒勒索性继续把早就构思好的理由抖了出来,“他是个奥地利画家,后来改行当建筑师了。”
“哎呀,画家还能转行做建筑师啊!”辛特拉啧啧称奇,他衷心地佩服舒勒那位和他未曾谋面的朋友的本事,“那他肯定会成为一个大人物,也许我们以后会有机会见一面的。”
没注意到舒勒那古怪笑容的辛特拉很快就离开了,他没有和舒勒闲聊的时间。想保住自己在整合运动的地位,光凭着整合运动设下的重重考验赐予他的那些魔法(而且是否能真正称之为魔法也存疑是不够的,他需要向这个包罗万象的庞大组织证明自己的潜力。
这次出差的起因还要从几个月之前说起,而且岛田真司本人也难辞其咎。当时圣保罗在联邦军的重重围攻之下接近陷落,而高级指挥官们的叛变更是为圣保罗起义军的命运敲响了丧钟。不久之后,这座首先爆发起义的城市就回到了整合运动的控制之中,随之而来的则是规模惊人的镇压。等到整合运动和联邦军把他们所认定的潜在不稳定人员基本消灭时,即将推进城市重建工作的大人物们才发现了一个令人尴尬的事实:
那些掌握着必要情报和技能的人也被他们清理掉了。
如果没有埃贡·舒勒的协助,或许没法提供任何线索的岛田真司也会成为无名尸骨之中的一员。在曾经参与过起义军魔法研究项目的重要人物抵达里约热内卢后,留在圣保罗的整合运动调查人员不得不从残存的资料中寻找线索,以便还原起义军当初所获取到的重要结论。这不是为了制造出一个或一群魔法师,而是从长远发展角度考虑的,整合运动需要在这一方面有自己的发展规划。
从里约热内卢启程的辛特拉抵达里约热内卢时,是在2月28日早上。他刚下火车就敏锐地察觉到城市内的气氛有些紧张,看守车站的警卫和士兵比他出发时在里约热内卢看到的规模更大。不想节外生枝的辛特拉旋即乘车离开火车站,前往他的目的地,也就是存放那些档案的一处仓库。
“这里的秩序应该已经恢复了才对。”黑人魔法师熟练地用葡萄牙语和司机聊着天,他袖子上的臂章成为了比他的肤色更醒目的护身符,“难道是叛军的间谍重新渗透进了城市内?他们的生命力还真是顽强。”
“虽然我们没有直接的证据,大家都相信叛军需要为目前的局势负责。”前来接应辛特拉的司机看上去很气愤,这名约有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不住地向整合运动派来出差的办公人员诉苦,直称起义军给他们带来的除了灾难之外别无他物,“他们经营此地许久,许多本该能被轻易解决的事情到了这里也就难办了。”
是的,一定是这么回事,辛特拉想着。圣保罗和米纳斯吉拉斯在过去的旧共和国时代所做的一切加剧了巴西不同地区的对立,眼下没人会打算阻止整合运动消除这些裂痕的努力,除了被从权力的宝座上驱逐的大人物们。不把这腐化堕落的核心净化掉,巴西的前程想必会一片黑暗。
“那么,具体来说——”
“似乎是有人自杀了。”车子正好碰上了红灯,司机顺势将车子停在了十字路口,这让劳累了一天的整合运动成员获得了些许整理思路的时间,“好像是在工作待遇方面起了纠纷……那人就到我们新设立在圣保罗的办事处去申诉。啊,你也明白,谁会理睬这种无理取闹的家伙呢?然后他就自杀了。”
“唉,为什么非要用极端举动表明态度呢?”辛特拉不禁怅然,一种奇怪的情绪徘徊在他的心头。如果要下定决心打破规矩,那么残酷的手段应该被用于对付敌人而不是对付自己,自虐是不能解决问题的,除非当事人已经绝望到了再无选择的地步,“咱们还要付出许多代价才能把那些家伙从巴西铲除。”
对敌人的痛恨也不能让他瞬间完成自己的工作。一路上没有看到大量集结起来的本地市民的辛特拉对整合运动处理紧急事态的能力有着充足的自信心,他自己便是其中一员,而且曾经为整合运动暗地里消灭过一些隐患。假如现在整合运动需要他重新回到类似的岗位上,他也不会犹豫的。放下对未来的忧虑后,他只盼望着那些负责前期工作的士兵和整合运动成员能为他解决些不必要的麻烦、让他能够早日带着自己和上级需要的资料返回里约热内卢。
他失望了。
成千上万的资料册散乱地堆积在仓库里,那些原本用来存放档案的架子全成了摆设。看守仓库的警卫们——无论是警察、宪兵、州军士兵、联邦军士兵还是唯一在现场监督的整合运动干部——全都凑在一起热火朝天地玩着扑克牌。有几名实在闲得无聊的士兵干脆把那些无关紧要的档案拿出来点燃取乐,反正整合运动的领袖们想要看到这些档案的概率接近%。
当这满心期待的黑人出现在仓库门口时,沉浸在娱乐活动中的众人仍未能及时地清醒过来。直到辛特拉突然出现在纸牌堆中间,沉迷打扑克的人们才猛然间惊醒。
“好玩吗?”黑人魔法师的声调有些扭曲,“……资料放在什么地方?”
说罢,他又走近那名整合运动干部,小声叮嘱道:
“我可以装作没看见你们的小爱好,但下一个人可不一定了。”
“这是与民同乐,黑——”那整合运动干部差一点把某个源自葡萄牙语的字母n开头的词汇说出来,也许他还不知道类似的称呼在北美的合众国十分流行,“……咳!认真点讲,你得怪叛军。他们在大量的档案上都写上了相关内容,而且根本不做分类。至于我手下这些人……”说到这里,看上去有三十多岁的整合运动干部把视线投向了大声叫嚷着的警察和士兵们,“……他们没把这里烧了,就已经算是奇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