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3-EPXB:朗(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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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骨的寒风呼啸着穿过山谷,卷起了漫天的白色风暴。在这往日人迹罕至的山谷中,只有几名身穿白色大衣的过路人仍然艰难地寻找着前往目的地的道路。没人想要在这样的日子里留在山野中漫无目的地奔波,纵使以战斗为乐的杀人机器也从来不会把赶路本身当成乐趣。哪怕是号称擅长挑战极限的业余运动爱好者,也会望而却步。
“现在咱们完全迷路了,既不知道友军在哪里,也不清楚敌人在哪。”走在最前面的高大白人男子摘下兜帽,露出了只留着一撮头发的脑袋,那头颅看上去和秃头没什么区别,“更要命的是,信号也经常中断。”
“那咱们不如先去找附近的补给点,免得碰上敌人。”后面的其他人用英语答复道,“我们至今没搞清楚这鬼地方的地形,万一咱们一头钻进了敌人的陷阱里,友军不一定能抽出机会来营救我们。”
俨然扮演着队长角色的青年没有回答,他吸了吸鼻子,把兜帽扣在头顶,戴好护目镜,又晃了晃手中的步枪。也只有这把枪能够证明他们属于一支接受某人的命令而赶赴战场的部队,除此之外,这些人身上的着装很难让别人把他们和士兵联系在一起。身份不明的武装人员若是擅自进入战场,一旦在战斗中被击溃并成为俘虏,没人会在乎他们的死活。这正好符合把他们组织起来的那些大人物们的心愿,没有什么比一支从未存在过的军队更能令人放心了。
“不对,如果我没有猜错,敌人就是在有计划地袭击附近的补给点。”首领回过头来,警告自己的战友们保持警惕,“他们熟悉这里的环境,而且做好了依托山区和边境地带进行游击战的准备……唯一可能让他们处于劣势的,就是这里的居民其实并不支持他们。”
“……那你说该怎么办,伯顿?”几名男青年见状,索性直接坐在了雪地上。要不是义体能够让他们无视一部分严寒,他们准会在事后被冻伤,“我们一无所有,得不到足够的补给,也拿不到对应的情报,完全被他们当成了工具。”
“喂,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靠着乞求别人施舍而拿到的,我想不管是韩国人还是朝鲜人都不打算让你们平白无故地从他们那里讨来足以让你们生存下去的东西。”彼得·伯顿骂骂咧咧地走到同伴身旁,抬腿踢向那些人,把他们吓得抱头鼠窜,“计划不变,我们继续去找维和部队,到时候我们就直接告诉他们——咱们是一群难民。”
在伯顿的拳头和叫骂声中,队伍恢复了秩序,继续向着未知的目的地前进。临时被拼凑成一支队伍的战士们确实停止了抗议,但他们心中的疑惑仍未减轻。流落异乡的痛苦是常人不能理解的,如果有什么比逃亡更让人无奈,大概就是流亡到落后地区了。作为前帝国公民,跑到大洋彼岸的东亚地区去逃避战乱,实在是迫不得已。如果有其他选择,他们更愿意去欧洲。
然而,更多的意外让难民们最终只能走上一条完全相反的道路。
“嗨,老弟啊,你是今年什么时候从帝国逃跑的?”
“8月。”紧随伯顿的黑人青年忙不迭地献殷勤,他早已见识过了这个被临时分配到队伍中的上司多么擅长使用暴力手段来解决问题,“千万别回去……那地方现在只剩下地狱了。”
伯顿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手下的说法。他从大衣口袋里翻出一根白色的电子烟,叼在嘴里,含混不清地问道:
“我听说帝国爆发内战了,是不是?皇帝死了吗?哎呀,他要是还活着,那实在让人感到不愉快。”
“确实如此。”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解释道,“7月的时候,皇帝陛下被人刺杀,共和派就是在那时候宣布起义的。不过,皇帝陛下侥幸生还,只是受了点轻伤。”
异样的寂静笼罩了队伍,队员们的耳朵里只有呼啸着的风声和脚下的雪花被挤压时那吱嘎作响的噪音。他们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伯顿,想要从对方身上找出什么秘密。但凡稍微关注国际新闻——不,任何一个没有与世隔绝的平民都该知道帝国爆发内战并间接地促成了第四次世界大战的结束。如果再算上此前的第三次世界大战,人类世界的浩劫持续了接近3年,这摧残着人类理智和信念的灾难终于在224年夏季迎来了应有的尾声。
帝国陷入内战,欧共体也在大东合众国和俄国的进攻下不堪重负。事实上的第四次世界大战已经结束了,欧共体被迫屈辱地归还了他们在第三次世界大战中从俄国夺取的一切并承认了俄国的主导地位,尽管他们似乎还在幻想着俄国人立即意识到大东合众国的威胁并为了确保唯一的霸权而开始第五次世界大战。帝国的情况则略显尴尬,由起义的共和派建立的新合众国不敢也不想走上停战谈判桌,更不可能接受大东合众国提出的条件。
这样一来,留给共和派的选择已经不多了。
这些惊动着世界的消息可能已经成为了常识,但总有一些人没机会了解这样的常识,比如最近几个月来一直疲于奔命地东躲西藏的伯顿。在确认麦克尼尔出了意外或因某些主客观原因而结束任务后,伯顿立即更改了计划。他知道,那个能够轻而易举地让任在永人间蒸发的家伙不会放过他们,整个韩国境内都不安全,就算他找到了代表着共和派的库尔茨上校而上校同样接纳了他,恐怕他也没法安全逃离。于是,伯顿将目光投向了北方,他相信韩国人暂时无法到朝鲜去寻找可疑的嫌犯。
似乎连朝鲜人也不想在这时候和南方的同胞之间发生摩擦,他们能做的只有把伯顿藏起来。
直到那时,彼得·伯顿仍然保持着乐观。他相信自己缺乏的只是运气和必要的情报,只要他能够继续在市场上操作一番,他就能迅速成为名副其实的富翁并摆脱当前的窘境。不料,在他抵达朝鲜并被朝军以保护的名义监禁起来之后不久,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人物前来拜访他——正是此前和麦克尼尔、伯顿等人多次交战的明海俊。
“你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呢。”见到当时只顾着大吃大喝的伯顿后,明海俊语带讥讽地嘲笑着对方。
“我没犯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合法的,最多有道德上的污点。”被关了一个多星期的伯顿终于得到了大快朵颐的机会,他向来把满足自身的欲望放在十分重要的位置上,“哎呀,你也来吃一点吧,这生沙拉做得不错。”
“南方的同胞说,你们属于一个国际犯罪组织。”明海俊皮笑肉不笑地注视着伯顿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了,“这件事目前还处于保密阶段。他们没有对外发布通缉令,只打算以内部交易的形式把你们抓出来。连委员长本人都觉得很难办……”
从那一刻开始,伯顿明白他没有办法安稳地在朝鲜躲藏下去,哪怕是自愿充当囚犯也不行。接下来的几天中,他又陆续接触到了一些对他而言有些新鲜的词汇,比如即将成立的高丽联邦——据说这个设想是委员长的爷爷最先提出来的。明海俊对伯顿解释说,早在双方刚停火的时候,金京荣就已经隐晦地向委员长暗示要用这种办法将由于人为因素而对峙长达七十多年的两国重新合并为一个国家。
这似乎是专业人士和不讲逻辑的疯子互相合作才能想出来的办法。既然双方之间的仇恨原本随着战争的爆发而逐渐升温,并且在停火后也没有降温的趋势,只要把同战争有关的罪责一股脑地扔给死人和罪人,再制造出一个需要为战争负全责的犯罪组织作为靶子,公民们的怒火说不定就会转移目标。在朝鲜,被定义为战争策划者的是已死的崔英植、李泰瀚等人,他们还必须为暗杀金斗源次帅等一系列罪行而负责;而在南方的韩国,金京荣得到了一个把他的敌人送上审判席的绝佳时机。
大概在7月左右,长期被切断和外界的网络连接以至于变得有些焦躁的伯顿等来了明海俊的又一轮探视。
“委员长和金京荣总统在讨论怎么处理难民问题,他们直到现在也没有达成一致。”这一次明海俊带了两瓶啤酒,把其中一瓶递给伯顿,自己直接掀开了瓶盖,仰头便痛饮起来,“……有一种说法是,我们这里也会为难民统一安排工作。”
“等等,你们那里怎么会有难民?”伯顿疑惑不解,“我是说,咱们都知道东亚地区的难民是从哪里来的,你们……呃,你看哪,韩国人需要接收的难民大部分都是从帝国逃出来的共和派或是走投无路的贫民。他们不可能去找你们的,谁叫你们比他们还穷——”
见到明海俊那几乎能杀人的目光后,伯顿吓得立刻明智地闭上了嘴。他在别人的地盘上生活,总归不能顶撞自己的恩人。朝鲜人没有把他交给正在到处搜捕他的韩国人,那就证明彼得·伯顿这个人对朝鲜人而言仍然有用。
“帝国爆发内战了。”明海俊言简意赅地说道,“新一轮难民潮要到了,这下子就算金京荣把他演讲的本事全都用出来,也没法阻止南边的同胞因难民大规模涌入而产生担忧和不满了。不过,委员长可没那么软弱,就算将来我们要作为整体的一部分而分担压力,也得把你们送去做能体现出价值的工作才行。嘿,现在制造业不景气,你们要是去南方当了工人,日子可不好过。”
那时,一些流言已经在关押伯顿的军事设施中传播开来。毫无疑问,即便代表着强硬派的崔英植等人已经在战争前后全部身亡,若是让朝军当中的将领知道他们的委员长打算和南方的傀儡合作建立一个联邦——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轻而易举地在韩国击溃了全部竞争者并正式成为总统的金京荣并不是什么软弱无能的草包——那似乎等同于举手投降并把自己的一切献给和他们对峙了几十年的敌人。议论不仅出现在那些能够被伯顿看到的新闻中,也出现在看守他的士兵们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