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3-EP4:血海沸腾(7)(1 / 2)
or3-ep4:血海沸腾(7
上天赐予公民的伟人、战无不胜的军事奇才、卓越而富有远见的领袖……这是在他的旗帜下生活着的同胞们向他自愿或非自愿地献上的称号。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掌握着绝对权力的君王、食人的恶鬼……这是外界赋予他的标签和罪名。在二者之间势必存在一个平衡点,但那些仰望着他的人多半无法以更加平和的心态看待这位从父亲手中接过了权力的委员长。对于更多的评论家而言,重点不在于如何公正、客观地评价他,而在于怎样让自己的评价起到对应的效果。
除去那些耀眼的光环,再除去那些耸人听闻的罪名,出现在麦克尼尔眼前的委员长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青年人——或许已经过了四十岁的他算不得那么地青年。发福的中年男性,于麦克尼尔来说既没有威胁性也无任何实质的压迫感。
房间附近的四人保持着沉默,他们头顶上的战斗却不会因此而停止。炮弹不停地落在附近的地表,有些炸彈就在上方爆炸,剧烈的震颤不断地冲击着房间。落下碎屑的天花板和忽明忽暗的灯光预示着令人不安的结果,这位委员长没有在这里被炸死,简直是奇迹。
“真是奇怪。”麦克尼尔自言自语道。
“什么地方让你感到奇怪?”
委员长躺在床上,他的头部和小半个身躯被纱布包裹着,这是他没能离开病床逃跑或是尝试反击的直接原因。
“他们总是说,您是世界上最有权力的人之一——至少在您的国家内。”麦克尼尔放下枪,他刚刚环视了整个房间内部的布置,确定委员长没有机会使用任何疑似武器的工具,“我没有想象过我能见到您,更没有想象到真正的您看起来没有半点威严。”
看到旁边小桌上的电子烟后,麦克尼尔更加确定有一些针对委员长本人的报道是真实的。据说,这位委员长酷爱抽烟,间接导致朝鲜人在全国范围内开展的禁烟活动变得有些可笑。但是,在他联想到了这则小道消息后,麦克尼尔反而更加地相信委员长起码还是个活着的普通人而不是丧失了一切人性的机器。那么,他愿意采用对待人的方式和委员长交流。
“贵国的皇帝比我更有权力。”委员长满不在乎地拿起了电子烟,他也许知道麦克尼尔的动机不是杀死他——如果是,麦克尼尔早就那么做了。
“那让我倍感耻辱,因为这会使得我国还有我国的盟友——假如那个帝国真的有资格被我称为祖国——过去对贵国所做的一切批判都成为笑柄,并愈发地证明那种批判仅仅是由于我们的政客想要成为您。”麦克尼尔咬牙切齿地说道,这时他倒是觉得委员长的胖脸比皇帝陛下的胖脸和蔼了不少,兴许委员长上了年纪之后可以扮演亲切的老者和长辈而不是令人生厌的社交媒体上的小丑,“我以前是一名帝国军的军官,为了争取我被帝国所剥夺的自由而选择逃亡到这里、为韩国人的军队服务。朝鲜人的委员长,我相信你的存活对于制止这场愚蠢的战争而言是必要的。”
被米拉按倒在地的那名朝鲜青年似乎要喊些什么,反应有些过激的米拉立刻把他结结实实地紧贴着地面给绑了起来。麦克尼尔用左眼观察着依旧不安分的朝鲜青年,右眼注视着委员长,默默地开始联系伯顿。他有自己的想法和自己的处理意见,但他在这里的发现并不是以他自身的普通士兵身份能够应付的,连柳成禹大领都没有资格在这一问题上做出最终决定。眼下,他该做的是尽快同对应的大人物进行沟通。
“您没有更多的选择,一个因重病或重伤而卧床的病人是跑不远的。”麦克尼尔补充了一句。
“但你们一向没有诚意。”委员长冷漠地说道,好似全然不关心自己的死活,“既然你自称是为南方的军队服务的难民,那么你也应该明白他们的作风。”
“这场战争不该爆发。”麦克尼尔步步紧逼,他最担心的结果是委员长出于某种原因而选择自尽,那样一来不仅他百口莫辩,韩国人也一样解释不清了,“我听说您在开城被人袭击,那袭击大概是您在北方的对手主使的……您的这位忠实属下没有带着您返回朝鲜就是最好的证明。忠诚的手下宁可和身受重伤的本国的领袖一同在敌国境内躲藏也不敢回国,足以证明这位领袖已经失去了对军队的控制力。”
或许麦克尼尔事后会抱怨把希望寄托在伯顿身上是不切实际的,又或许他一定会找个机会痛骂伯顿把脑子全部扔在了夜店里。当伯顿发现麦克尼尔发送给他的消息时,这等劲爆的机密情报把伯顿吓得魂飞魄散。他几乎忘记了按照麦克尼尔的说法去通知上级,反而决定前去保护现场。委员长必须活着才能发挥出利用价值,假如委员长不幸地死在这里,韩国就彻底失去了和解的机会,而无论是麦克尼尔还是伯顿都不认为韩国人有机会彻底地打赢这场战争。
大东合众国不会允许朝鲜面临全面溃败。
“喂,我听说你找到了朝鲜人的那位委员长?”兴高采烈地从后方跑来的伯顿差一点撞上米拉,在向着米拉道歉后,他连忙跑进房间内去找麦克尼尔,“来,让我看看——”
麦克尼尔和委员长同时把目光转向伯顿,这让伯顿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他仔细地端详着委员长的相貌,忽然惊叫道:
“哎呀,我想起来了!我们刚到首尔的那天,我在——”
“对,我也想起来了。”麦克尼尔连忙阻止了伯顿的长篇大论,他害怕伯顿一不小心把如此重要的情报泄露给敌人。他们私自炮制了假消息引诱朝军特殊作战部队本身已经是踩在犯罪和叛变的边缘,万一又当真让朝军提前知道委员长就在这里,即便他们的上级有意保护他们,但其他韩军指挥官恐怕会想方设法把总是引起麻烦的根源解决掉。把伯顿推到门口之后,麦克尼尔才小声询问伯顿:“你到这里来干什么?以后你有很多机会见到他。”
“我这是担心你们。”伯顿尴尬地笑着,露出了一半牙齿,“这可是朝鲜人的委员长哪。”
“那么,你该做的是把这个消息直接告诉金议员。”麦克尼尔严肃地对伯顿说道,“我不能保证消息传递过程中的安全性,也许其中一些军官对金议员存在不满……只有把消息直接传递到金议员本人那里,才能保证这位委员长的安全。”
米拉见状,提醒麦克尼尔,双方的身份已经发生了变化。
“他现在是代理总统而不是被到处追杀的流亡者,我们再想见到他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没错,所以这就要有劳我们尊敬的伯顿先生自己去想办法了。”麦克尼尔亲切地拍了拍伯顿的右脸,留下哭笑不得的伯顿肩负着新的任务离开了房间,“我相信他有办法找到金议员。”
麦克尼尔不会允许自己成为罪人。他相信战争的背后存在期望借助战争谋取利益的犯罪集团,并认为这些目的不同、存在利益冲突、手段各异的家伙分别在朝鲜和韩国占据着举足轻重的位置。如果他拥有更高的地位,或许他能得到机会以便揪出这些藏在下水道中的老鼠。但是,现在他自己就是一个受到排挤和嘲弄的难民,连委员长都和他一样躲在下水道中逃避着外面的血肉磨坊,麦克尼尔缺乏足够的信心,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谁。任在永或许依旧站在他这边——不,那仅仅是因为任在永打算利用他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友善,也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所有的行动皆可以理性来解释。
年轻的士兵从房间的角落里搬来一把椅子,告诉米拉把那名朝鲜青年拖进屋子里,而后关上了外面的门。做完这一切后,他把椅子抬到病床旁边,坐在委员长身旁。
“别紧张,我们只需要把自己分内的工作做好。”麦克尼尔安抚着有些慌张的米拉,“不去想着他是敌军名义上的最高统帅……他只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叔叔。”
“那我可不可以称呼你为三十多岁的叔——”米拉调皮地回应道。
“闭嘴,我没那么老。”麦克尼尔自讨没趣,他也担心米拉无意中说出了什么得罪委员长的话。即便委员长失去了一切权力和军队且落在韩军控制区之内,他的性命对于韩军而言至关重要。如果能够立即终止这场荒谬的战争,稍有理智的军人和政客都会选择换取和平而非继续将更多的青年投入绞肉机之中。委员长本人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这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在这间不知以什么方法躲避了韩军的搜索的密室之中,朝鲜人的委员长、效忠于韩军的美国人、不知来自什么国家的另一名难民蜷缩在同一个角落中,等待着伯顿为他们带来决定命运的消息。近在眼前的威胁仍然挥之不去,如附骨之疽,时刻地折磨着所有的韩军指挥官和士兵。谁能想得到,就在首尔、在韩军一道又一道防线之后的核心地带,敌军的最高统帅在一间同下水道联通的密室中躲藏了一个多月。
麦克尼尔见委员长又打算抽烟,烦躁地开口说道:
“喂,您在我们……呃,我是说,在韩国人的地盘上,最好遵守我们的规矩。现在我想说的是,放下那玩意。”
委员长完全无视了麦克尼尔的告诫,他用没有缠着纱布的那只手把电子烟放到嘴边,沉醉于电信号对躯体和精神的麻痹之中。同真正的香烟或是传统的电子烟不同,这种只会制造对应感觉的电子烟理论上不存在对周边环境的污染,也不会让其他人被动地吸入有毒物质。尽管如此,麦克尼尔仍然打算和烟民保持距离。
“这又不是那种廉价的老式电子烟。”委员长的心情愉快了许多,他的眼睛也变得更大了一些,“你觉得这个行为令人生厌?是哪一点呢?”
“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