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3-EP4:血海沸腾(1)(1 / 2)
or3-ep4:血海沸腾(1
由众人的齐心协力才能勉强航行下去的大船永远面对着错综复杂的形势和多种多样的危机,被迫滞留在这艘大船上而没有任何办法逃离的乘客和船员中不乏那些误以为自己有机会离开破船的乐观者——他们相信更快地搞定这艘破船会让他们得到前往新世界的船票,直到美梦破灭的时刻他们才真正地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即便没有他们的暗中操纵,因意见的分歧和群体性的怠惰导致的偏航不可避免地影响着大船的命运,而其中或许没有任何一个乘客和船员刻意地希望葬送眼前的一切。因此,他们会在有人需要承担责任时竭尽全力地把罪责推卸给别人,并发自内心地相信自己完全无辜。
“这就是为什么一些最努力的天才有时候可以创造出人类历史上最不堪入目的地狱。”
躲在安全的掩体后方,麦克尼尔目不转睛地监视着街道,以免有朝军士兵从他眼前溜走。相较前几天而言,周边的街区变得安全了许多,这部分地归功于韩军的英勇抵抗给朝军带来了不可忽视的伤亡——并重创了朝军特殊作战部队的主力——从而使得朝军清醒地意识到他们无法通过一次或多次疯狂的突击夺取这座城市。尽管韩军在外围的作战以失败告终,若借此判定战争的天平倾向于朝军,未免为时过早。在他身后,伯顿和米拉协助他控制着这处火力点。
“这似乎是你的哲学,你更看重这个船长的头衔。”米拉把校准完成的狙击步枪递给了麦克尼尔,“但是,你又说大船最后沉没是所有人的责任。”
“责任既是分散的,也是集中的。”麦克尼尔总是怀疑这里有朝军士兵出没,当他开启了舒勒提供的插件并找到了红色的网格时,他明白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不管舒勒使用了什么办法,他为麦克尼尔提供的插件确保麦克尼尔得以通过寻找敌人的攻击范围来揪出潜藏的敌军士兵,“是的,所有人都有责任。船长有责任,船员有责任,乘客也有责任。”
他隐约看到废墟后方闪动着绿色的身影,而在他迅速地把准星对向对应的位置后,绿色的身影又消失不见了。消灭每一个敌人之前,麦克尼尔都需要足够的耐心去等待,直到合适的机会来临。他曾经是并且也将一直是一名战斗英雄和战斗专家,所有的战绩建立在他人的尸骨之上。有无数强敌接受了他的挑战,其中大部分是在世界范围内具有相当程度影响力的庞然大物。如今,在这东亚的半岛上,曾经在麦克尼尔眼中渺小的朝鲜,恰如其分地向他证明了自身的战争潜力。这个国家拥有一支强大的军队和随时愿意奉献出生命的士兵,他们的战斗意志令麦克尼尔惊讶。作为朋友,麦克尼尔愿意同这样的战士并肩作战;处在相互敌对的立场上,麦克尼尔就必须更加谨慎地对付他们。
尤其是统率着朝军特殊作战部队的明海俊。
“咱们在这里蹲了整整一天,没有半个朝鲜人出现。”伯顿抱怨道,“……我们真该做些别的事情,敌人不会在遭遇惨重损失之后盲目地发起进攻。”
“或许他们相信军事行动的象征意义高于实际作用。”麦克尼尔评论着。
“别开玩笑,他们的委员长都没了,这些士兵和指挥官要表演给谁看?”
“下一个能当委员长的人。”
麦克尼尔一直在寻找的那名朝军士兵从废墟掩体中钻出,准备转移到几米远处的另一掩体之中。在他抵达对应的位置之前,麦克尼尔扣下了扳机,击中了那名显然不够幸运的朝军士兵。同那些需要在地上痛苦地惨叫几分钟或是几个小时后才能断气的受害者相比,他无疑是最幸运的,在他的脑袋炸开花之后,这名勇敢地深入敌方控制区的朝军士兵再也不用忍耐这等痛苦了。离麦克尼尔大概5米远的窗口旁,伯顿也开枪朝着一名路过的朝军士兵设计,却没有打中目标。受到惊吓的朝军士兵连滚带爬地钻进了弹坑中,伯顿无法从上方准确地捕捉到对方的位置。
“见鬼。”他稍微将眼睛移开,仍旧警惕地观察着街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以为原本应当是我来向您请教才对。”
“他似乎正因为浪费了子弹而感到困扰。”米拉的工作是确认周边敌军的位置,不然留守在这些火力点中的士兵或许直到被敌军完全包围时才会察觉到异样,“而我认为你们的差距体现在直觉上。”
年轻的士兵回过头,以赞许的眼光望着已经低下头继续去做着自己那份工作的米拉。
“……直觉。”麦克尼尔自言自语道,“没错,也许是直觉。不过,当我们的每一个念头、每一个行动都可以被一连串的电信号解读时,我并不认为世上还存在什么诸如直觉一类的近乎通灵的词汇。科学地讲,也许只是各自的电子脑之间的运作互相干扰导致的。”
“听起来很没意思。”伯顿嘟哝着。
麦克尼尔又击毙了一个目标,那名被他击中的朝军士兵从半破损并露出了钢筋的水泥柱后方跌落下来,砸在下方一辆破烂不堪的卡车上,直接砸穿了驾驶室,整个人形似插在田地里的玉米作物。愉悦地吹了一声口哨后,臂章上画着三道黑色横杠的外籍难民士兵略微侧过头,保证自己的其中一只眼睛正对着瞄准镜,以仅能让外人隐约辨认出他在说话的张嘴幅度清晰而简明地说道:
“许多东西的本质都是乏味的,乐趣存在于我们的想象中。”
“没错。”米拉表示赞同。
再过两个小时,他们才能离开这处据点并将防守工作交给下一批韩军士兵。多亏了柳成禹的提议,韩军士兵们得以轮换作战而不是一直留在前线直到精疲力竭地被朝军抓获或是当场击毙。利用多方调查获得的统计数据,柳参谋长精确地计算了对应的休息时长确保士兵能够放松过度紧张的精神而又不会陷入厌战和倦怠之中。
但是,这种规矩对于那些拥有着更为强大的能力的士兵而言,则完全不适用。被柳成禹委托了特殊任务的麦克尼尔直到消灭明海俊和朝军特殊作战部队的核心后才能真正放松下来,那时他们的后方防线也就彻底安全了。只要韩国人不在总体的战略上犯下致命的错误,保持目前的均势并逐渐发动反击、将战线推回到战前状态,再适当地同对方接触以避免过激的应对策略招来大东合众国公开干涉,韩国就能在这场灾难之中幸存,而麦克尼尔也不必遭遇被遣返回国或是被朝军扔进拘留设施的命运。
与其说麦克尼尔被那些颐指气使的韩军军官用鞭子驱赶着走上战场,不如说他自始至终对于战争抱着一种既追求而又逃避的矛盾心态。当他的双脚站立在被鲜血浸透的干硬土地上时,那种自始至终从未真正远离的自信又一次地出现在了他的身上。期望着改变不合理的现实而又缺乏合理手段的人们,正是像他这样逐渐学会了使用自己仅存的办法去推动着大船向着自己希望前进的方向航行,尽管结果并不总是尽如人意。在麦克尼尔眼中,明海俊是一个必须被铲除的目标,不仅因为对方是朝军特殊作战部队的指挥官,更由于明海俊的特殊身份:他先是统治者中的一员,其次才是受害者。或许是有着这层特殊身份的影响,明海俊选择了效忠于祖国而不是继续怀揣着旧日的怨恨。
李林是正确的:明海俊无疑是一个耀眼而让麦克尼尔感叹的竞争对手。李林又是错误的,至少在麦克尼尔看来,对方并没有了解他真正的动机。麦克尼尔秉持着一种特有的自尊,他选择将明海俊视为放弃了抵抗的奴隶——纵使被迫忍受残酷的命运,仍然保持着近似愚蠢的忠诚。为了证明这种忠诚的失败,麦克尼尔非得将象征着赎罪和精锐的明海俊打倒不可,要让朝军的特殊作战部队在他面前落荒而逃。
“我们的目标也许在最近几天中都不会来干扰我们了。”伯顿松了一口气,“也幸好他们同样失去了进攻能力……我看得出韩国人有些懈怠了,他们的士兵今天看起来很没精神。”
麦克尼尔环顾四周,注视着那些埋伏着韩军士兵的火力点。从这里无法直接看到那些士兵,他相信韩军士兵就躲藏在半倒塌的建筑或是地下室中。刚才他们发现有朝军士兵越过防线时,周围的韩军士兵大概也在同时发现了目标,但最终是麦克尼尔而不是其他人率先开火。在麦克尼尔击毙目标时,他确定周围没有同时传来其他方向的枪声。
“他们需要休息。”麦克尼尔随口应付道,“和我们不一样,他们更不像机器。”
“不,这些士兵应该是被调往其他地方了。”米拉检查了周围的通讯信号,“他们保持着沉默……这很不正常。要么是他们被敌人悄无声息地全部歼灭了,要么就是他们在没有通知我们的情况下擅自离开了岗位。”
听到米拉这么说,麦克尼尔也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的处境。韩军没有理由随意地撤走附近据点中的士兵,那当然不利于他们防守此处街区,况且是第一机甲机械化旅团目前的指挥官柳成禹而非他人命令士兵们坚守此处。韩军士兵全部离开岗位,只有一种情况:更高级别的指挥官越过正常的指挥顺序调动士兵去从事其他工作。比柳成禹级别更高的,是他的上司也就是师团长和军团长,至于陆军地上作战司令这种级别的大人物恐怕不会关心一个代理旅团长的活计。
“……要不,咱们暂时撤出这里,去后方看看?”麦克尼尔提出了一个有些危险的建议。
“那我没法保证朝鲜人不会在几个小时之后出现在首尔市中心位置。”伯顿耸了耸肩,“老实说,他们对我们很不公平……每一次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