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3-EP2:激流(11)(1 / 2)
or3-ep2:激流(11
巷战是现代战争中的士兵们永远绕不过去的梦魇,不知藏身于何处的狙击手、敌军士兵和分布于平民间的武装人员、民兵给他们带来的心理压力和损失远高于敌人的坦克和飞机。军人梦想着自己麾下的机械化部队如风卷残云一般地扫清敌人,这种独属于钢铁和鲜血的情怀从未消失过,过去需要骑兵,后来则是依赖坦克,但在大部分士兵那里,他们迎来的只会是漫长的拉锯战和治安作战。将必经之路上所有的城市夷为平地,势必极大程度地增加为前线部队提供补给的难度,这使得即便是最好战的军人也不敢提出这等荒谬的想法。对于朝鲜人来说,他们还有另一层心思:韩国的领土终将属于他们,朝军没有必要过分地破坏自己的国土。
尽管韩军组织了几次颇有成效的反击并试图派遣军队支援仁川,当第八师团下辖的第一机甲机械化旅团抵达仁川郊区时,朝军早已攻入了市内。柳成禹参谋长当机立断,命令手下的士兵投入到巷战之中,阻止朝军进一步控制这座对韩国而言至关重要的城市。
除了必要的作战活动之外,韩军还需要保护当地的市民撤离这座城市。许多在战争刚刚爆发时就预判到危险的市民已经沿着发达的公路网络撤退到了韩国南部,另一些对和平抱有幻想或是不愿离开城市的市民则面临着艰难的抉择。其中一部分稍微做出妥协的务实派打算从海路上乘船离开,但码头处于朝军的火力覆盖范围以内,西朝鲜海海域也有朝军潜艇的活动迹象。
虽然面临着诸多考验,柳参谋长依旧决定派遣部分士兵保护重要的交通枢纽。
“这完全是浪费时间。”趴在瓦砾上的伯顿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见周围没有异常情况,索性大胆地站了起来,“朝鲜人已经打进了这座城市,我们该做的是尽快把他们赶出去,不是在那些平民身上白白地花费宝贵的人力和弹药。”
“我们改变不了韩国人的决定。”麦克尼尔离伯顿很近,他在另一处废墟中搜索附近的残垣断壁,以免留下朝军的狙击手或是其他战斗人员,“况且,某国的军队在战乱逼近时选择保护作为同胞的平民,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平民如果不能为战争做出贡献,那么他们的价值也只剩下充当诱饵或者其他工具了。”伯顿和麦克尼尔的想法完全不同,“我们没必要关注他们的好感,谁要他们尊敬或者爱戴我们?战争中的平民应该永远对军人抱着恐惧才行。要是他们搞不清自己的位置,这些人肯定会妨碍真正的专家指挥作战。”
在麦克尼尔身后十几米远的地方,米拉正在认真地调试一个呈现出黑色盒子外观的设备。平时她肯定会试图在两人的争论中插上几句话,而今天她的反常沉默代表他们目前的任务并不简单。更多的韩军士兵奋战在城市各处,有些人需要直接面对朝军士兵如同人海一般的冲锋。相比之下,麦克尼尔和其他一些作战经验不足的士兵则被派遣到了最近不太可能发生激烈战斗的边缘地带,他们的工作是确保主战场的安全。
不远处的十字路口位置出现了一名朝军士兵,他向外探头观察了片刻,又缩回了废墟中。麦克尼尔不打算随便攻击路过的敌人,他们还有其他工作要完成,提前让敌人产生警觉对任务有害无益。
“还需要多久?”
“半个小时左右。”米拉面色凝重,“我知道要求你们继续坚守在这里很过分……功率增大以后,朝鲜人肯定会发现异样。”
“就算我们今天侥幸地没有把他们吸引过来,以后总会和他们再打一场,战斗发生在哪里对我来说不重要。”麦克尼尔瞄准了瓦砾堆的边缘,只要那名朝军士兵再次出现,他就会保证将对方一击毙命。不过,敌人的狡猾程度让麦克尼尔有些吃惊。他认为那名朝军士兵的目的是前往这里进行侦察,并且对方是在察觉到危险后才退却的。目前,战争对各类设施造成的破坏让麦克尼尔无法准确地掌握同附近敌军有关的信息,他只能让伯顿或米拉试探敌人的动向。
“伯顿,你去当诱饵。”
“……怎么又是我?”伯顿小声骂道,“咱们两个都算是有点本事的枪手……为什么不让当不了枪手的人去做诱饵?”
“技术人员比我们两个更宝贵。”麦克尼尔瞥了一眼米拉,“你到附近的开阔位置,向那个方向随便射击几次,把他引出来。”
伯顿对麦克尼尔的决定很不满意,但他还是照做了。离开由土块堆积成的斜坡后,伯顿单手提着步枪,绕着这些由被炸毁的建筑残骸构成的一个又一个山丘前进。朝军的大范围炮击摧毁了许多建筑,许多街道的四周被倒塌的建筑物完全封锁,成了谁也走不出的绝路。在这种环境中作战,唯一的优势是不必担心同一高度上的周边地区存在敌军士兵,即便附近确实藏着几个,也不会迅速地威胁到在这些废墟中行动的其他人的生命。大部分地区的视野都变得更加狭窄,以至于许多战斗发生在穿过和街道的士兵同驻守在建筑残骸中的士兵之间。高低之间的对抗更为常见。
传统意义上的全面战争和大规模战争曾经被伯顿认为是一种过时的、不可能再一次出现的战争模式。传统的战争是一种水平相当情况下的对决,而伯顿认定技术上的压倒性差距使得优势一方会拥有瞬间让另一方丧失抵抗能力的打击手段。这一概念恐怕不会对一场双方势均力敌的战争有任何改变,无论是两个超级大国之间的热对抗可能带来人类文明的毁灭,还是两个小国之间的全面战争往往在实际意义中被看作是地区冲突。伯顿不会承认自己的失误,那等于连带着让他承认自己的工作并不是那么有价值。
“虽然我不清楚朝鲜人的计划,但这场战争确实显得荒谬。”伯顿估算着距离,判断敌人可能会向哪个方向逃窜,“……见鬼去吧。这不是一场为了明确的利益而发生的战争,假如让我找出那个策划发动这场战争的疯子,我会亲手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他按照麦克尼尔的计划,向着敌人的藏身之处附近开了几枪。立刻有一名朝军士兵出现在废墟附近,伯顿迅速地躲回瓦砾和土块后方,敌人的子弹擦着他的头皮掠过。随即传来的是几声连续的枪响,等到伯顿再一次从废墟后探出头时,那名朝军士兵已经倒在了地上。在收到了麦克尼尔传来的信号后,伯顿才放心地离开临时掩体,踏上了返回的路。
一场几十万人对几十万人的战争,其残酷性远远不是伯顿参加的普通治安战或是地区性的武装冲突能够与之相比的。每一座建筑里都有朝军或是韩军士兵,每一处废墟中都躺着几名士兵的尸体,任何一个拐角都可能成为那些不谨慎的冒失鬼的葬身之所。伯顿从来没有考虑过如何赢得这场战役,他判断韩国人根本赢不了。江华岛早就落到了朝鲜人的手里,现在仁川的西区也被控制在朝鲜人手中。柳参谋长昨天试图请求友军支援困守松岛的韩军,但同样被朝军打得顾此失彼的友军自然不可能在紧要关头分出任何精锐部队去救援迟早会失守的人工岛。
如果松岛也失守,那么即便仁川南港目前还在韩军的保护之下,也不会有任何市民能够成功地乘船逃离仁川。考虑到公路的损坏状况,松岛失守可能意味着剩余的全部市民将要滞留此地并在未来接受朝鲜的统治。
这是伯顿在今天早上和麦克尼尔发生争吵的另一个原因——当麦克尼尔义愤填膺地表示自己绝不会把仁川的韩国人丢给朝鲜人去管理时,伯顿满不在乎地说,连整个韩国都可能也要成为朝鲜的新政区,一个仁川算不上什么。
“这次可不会有华盛顿派来的飞机把我们接走。”麦克尼尔警告道,“等我们输掉了这场战争以后,我们只能被动地接受胜利者贴在我们身上的标签。”
“我们有其他的去处。”
永远把耳朵塞得很满的枪声和炮火声之中,传来了一丝不和谐的嗡嗡声。麦克尼尔向着正蹑手蹑脚地走向他的伯顿比划出了一个手势,伯顿心领神会地卧倒,不敢抬头观望头顶或背后的情况。那类似蚊子横行霸道地飞行时发出的嗡嗡声越来越近,似乎就在他们的头顶响起。这也是被送上战场用于侦察的无人机,同韩国人的无人机相比,这种型号的无人机制造出的噪音更大一些,识别能力也更弱。它既没有发现藏在碎石中的伯顿,也没能发现开启了光学迷彩的麦克尼尔。几分钟之后,这架一无所获的无人机离开了由几栋暂时维持着原有结构的建筑围成的矩形地段。
“走了?”伯顿半信半疑地把自己从瓦砾中拔出,“我记得朝鲜人就算没发现目标也会在附近随意地扫射几下。”
“他们得节省弹药。”米拉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沾着泥浆和血迹的短发挡着她的左脸,“也许,朝鲜人从最开始就没有做好进行全面战争的准备。”
“朝鲜的资源全都倾向军队,他们的军队拥有一整个国家。”伯顿不屑地说道,“用全国的资源来养活军队,如果还不能保证军队继续进行战争,那只能说明朝鲜人实在是太弱了。”
“你先别说话……”麦克尼尔透过瞄准镜再次观察了两次的街道,确信附近没有其他朝军士兵后,才转过头同自己的两名同伴聊天,“朝鲜人确实在战争发生前做出了一些不符合常理的事情,有一些谣言说他们的军队也在当天发生了内讧,一些前线部队同平壤附近的守备部队交战,双方都损失惨重。所谓的准备充分,一定不会包括让刚刚内讧的部队立刻开赴前线。基利安女士没说错,朝鲜人也许没有打算开战。只不过,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他们想停止战争也做不到了。”
如果让麦克尼尔评选出他在巷战中认为最危险的对手,任何朝军士兵都排不上前几名,而无人机恐怕会占据榜首。只要朝鲜人的无人机出现在附近,他们就必须尽快躲避起来,以免被无人机发现。这并不是说麦克尼尔或是伯顿又或者是米拉没有本事把无人机打下来,消灭无人机的工作相对而言较为简单,但那架无人机可能会引来更多的朝军士兵围攻他们。任何可能对战线形成威胁的问题都在麦克尼尔的关注范围内,他不想让身后那些竭力抵抗朝军前进的韩军士兵承受更大的压力。
朝鲜人很少有机会接触国际互联网,外界甚至包括韩国人对他们的印象往往停留在不懂新时代的老古董这一层面上。然而,实战中的案例告诉韩国人,朝鲜人在电子战方面的技术不比他们落后,甚至在某些方面隐约超过了韩国人。仁川市的混战进行期间,韩军计划有组织地反制朝军的电子战并破坏对手的指挥系统,其中一项作战任务由第一机甲机械化旅团负责,对应的工作则是想办法扰乱朝军士兵的单兵识别信号。这样一来,朝军的无人机、战术轰炸和远程炮火打击就很有可能瞄准他们自己的阵地,从而给韩军争取一定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