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3-EP1:釜山行(5)(1 / 2)
or3-ep1:釜山行(5
在陪同麦克尼尔经历了一场令人失望且近乎一无所获的冒险后,彼得·伯顿前去另一处地点打工,匆忙地离开了自己租住的房屋。两人唯一的收获是一个看似瘦弱的女孩,如今她还在麦克尼尔的房间中昏睡不醒。送走了急于准点上班的伯顿后,麦克尼尔回到自己的客厅中,于脑海中翻阅着最近搜集到的资料,试图寻找能让他摆脱当前困境的线索。
像他和伯顿这样除参加战争之外别无其他谋生本领的军人,不在少数。即便是军队中的神枪手,也会在遭遇种种变故后沦落为街边的乞丐,有时这些乞丐还会羡慕地看着胸前挂满勋章的昔日同僚耀武扬威地从眼前走过。伯顿是幸运的,他找到了几份适合他且工作强度较低的工作,得以维持基本生计。麦克尼尔不了解韩国的状况,他恳请伯顿替他留意那些可能出现的招工广告,这样他才有机会自食其力地谋生而不是同样成为街头的乞丐。
“日行一善,嗯?”
这声音并非来自电子脑中任何人发送的通讯,麦克尼尔习惯性地回过头观察着房间的角落,不出他所料,是浑身上下裹在黑袍中的李林站在房间的角落中饶有兴趣地注视着端坐在沙发上的麦克尼尔。
“我得做点什么来……赎罪。”麦克尼尔对着李林,也是对着自己说道,“之前我犯下了严重的错误,害死了不该死的善人,放过了本该下地狱去见撒旦的魔鬼。这行为的后果不仅是某人或某几个人的生死,还关乎着几亿人的性命。想笑就笑吧,我知道也许我永远无法弥补这份罪孽带来的伤痕。”
“原来如此。”李林的身形隐没在了隐隐发灰的墙体中,“祝您在这条道路上畅通无阻,麦克尼尔将军。”
伴随着李林的消失,麦克尼尔左侧的墙壁上出现了大段大段的红色字迹。这是只有麦克尼尔一个人能看到的提示,麦克尼尔已经确认过这一点,因为他在同舒勒的交流中得知舒勒获得的任务同麦克尼尔完全不同(这也是为何舒勒在上一个世界中延后数年才离开。李林可能会在任何时刻、任何地点以出人意料的方式把各自的任务告知他们,而他们所能做的就是接受现实。麦克尼尔终究忘不了在泰伯利亚的包裹下迈向死亡的世界和整个人类文明,他要尽其所能地在同等程度的危机发生之前挽救这些或许终将死去的普通人。
“阻止海神上岸?”麦克尼尔无法体会到这句话背后的秘密,“李林总是喜欢让我们猜谜。”
当然,仅以谋生的角度考虑,麦克尼尔还不担心自己落魄到最差的地步。比起金钱上的短缺,更让他在意的是那些用于增强生化人战斗能力的程序和部件是否已经普及。假如任何一个生化人都能像购買槍支那样随意地将自己的身体变成杀人机器,他便不仅要时刻提防可能出现在身边的一切风险,还要和那些经过特殊改造的难缠的士兵打交道。无论他们如何逃避,危机总是会出现的,也许是一场全面战争,也许是和平下的暗流涌动。为了在那一天到来时能够及时地投入战斗,麦克尼尔不会放过任何能够让自己获得更多资源或力量的机会。
他开始寻找可能同义体功能强化有关的程序,并很快发现了自己过去疑似用于辅助战斗的一些软件和系统。
“潘多拉。”麦克尼尔口中念念有词,“义体运动辅助程序……”
在当事人的电子脑和意识不足以处理那些复杂动作的情况下,恰当的辅助程序——例如用人工智能接管部分肌肉动作以便让电子脑只需要关注主要行动——或许可以大大提高当事人的灵活度或是力量。不过,事实很快给麦克尼尔的热情泼了一盆冷水,当他试图启动这个程序时,却发现程序被锁定了。就像他打不开那份和村井博士有关的文件一样,现在的他也无法启动名为潘多拉的疑似战斗辅助程序。
这样一来,麦克尼尔更加地对自己以前从事的活动产生了好奇心。只有时刻担心电子脑被黑客入侵的家伙才会这般严格地保护那些可能让自身失控的程序和泄露后可能对自身不利的机密,而一个美利坚帝国军的普通士兵按理说不该有这么多秘密。
麦克尼尔开始考虑寻找一些用来打发时间的娱乐手段,不必进食这一点对他来说可谓剥夺了他的部分生活乐趣,尽管他或许原本就不太在乎生活质量。当他逐渐适应了生化人的生活后,才意识到某些被认为无用的活动事实上成为了连接个体之间的重要纽带。哪怕目的不是吃饭,和自己的朋友、同事、战友一起进餐本来就是值得高兴的活动。义体化时代的到来不仅极大程度地简化了生活,也让作为个体的人之间变得更加孤立。
更讽刺的是,潘多拉目前可以启用的功能,只有手动烹饪。开发这套程序的工程师肯定打算做出全世界最优秀的家政服务机器人,可惜麦克尼尔是个需要去前线战斗的战士,而终究不是留在后方负责后勤工作的勤务人员。当他还在抱怨着程序员的不严谨时,耳边传来的摩擦声惊动了他。白天被他和伯顿捡回来的女孩睡眼惺忪地走出了屋子,诧异地望着麦克尼尔。
“你总算是醒了。”麦克尼尔吹了一声口哨,“我们好不容易才——”
话音未落,一种令人几乎丧失意识的心悸感席卷了全身。视野再一次逐渐地被涂成了红色,他的意识似乎被抽离到了躯体之外,却又没有完全丧失对身体的控制权,而是以若即若离的状态游离在真实和梦境的边缘。他努力尝试着夺回对躯体的控制,哪怕是能让手指稍微挪动一些,也算是另类的胜利。但是,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在他的意识又被那种奇怪的蛮力塞回体内时,麦克尼尔惊愕地发现,自己已经被那个有些瘦弱的女孩按倒在了地上。
“想不到我会在这里碰上这么恶劣的人渣。”女孩一面用麦克尼尔捆杂物的绳子绑住麦克尼尔的双手,一面愤恨地用英语训斥着麦克尼尔的行为,“你以前一定没少在半夜捡走那些躺在大街上昏睡不醒的女人……”
“什么?”麦克尼尔顿感恼火,他和伯顿好心地把对方救了回来,结果他反而平白无故地遭受一番羞辱,还被认为拥有某些奇怪爱好,这让麦克尼尔无地自容。以前他经常用类似的笑话去讽刺那些生活不检点的下属,连他自己也无从设想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其他女性眼中的犯罪嫌疑人。不过,就凭他们白天鬼鬼祟祟地去垃圾场调查还莫名其妙地捡回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孩这件事,不明真相的外人从不会忌惮以最大的恶意推测他们的动机和行为,“你误会了,我恰好看到你昏迷不醒,所以才决定把你拉出那个垃圾场……就算是乞丐去夜店也要把自己收拾得干净一些……”
似乎是为了最大限度地消除对方的误会,麦克尼尔又多此一举地补充了一句:
“再说,我对你这种型号没兴趣——”
麦克尼尔的下巴上挨了一拳,从房间的一头沿着地板滑行到了另一头。眼冒金星的麦克尼尔不得不佩服自己的直觉,他就知道这个看似瘦弱的女孩实际上有着超乎常人想象的力量,至少不会比他更弱。
“……你说得对。”正当麦克尼尔试图双手发力挣脱绳子时,缓步向他走来的女孩主动帮他解开了绳子,“有着这样的灵魂,你还能活着,也是一种奇迹。”
“灵魂(ghost?”麦克尼尔不是头一次接触这个词汇,他在埃贡·舒勒提供的那些参考资料中看到过许多论述生化人时代中自我存在意义等哲学问题的表述。许多专家和学者即便是不想和神学扯上关系,但他们后来也越来越多地应用那些旧的表达方式来形容新的概念。
“我能感受到你的意识在……挣扎。”女孩抓着麦克尼尔的衣领,把他从地板上拉了起来,“抱歉,也许我刚才确实误会了什么。”
“不要紧,我也不是头一次被误会。”麦克尼尔立刻决定不再就对方莫名其妙地把自己按倒在地板上并打了自己一拳这件事继续纠缠,“我是这里的租客,最近还在找工作……上午,我和我的同伴去附近的垃圾处理厂接受面试,意外地发现你躺在垃圾堆周围。”
既然误会已经消除,麦克尼尔决定从对方口中套出更多的信息。然而,无论他怎么暗示,女孩都无法回忆起昏迷以前的任何记忆,也不知道出现在自己手臂上的数字表示什么。
“我们算是同病相怜罢。”麦克尼尔坐在沙发上,查看舒勒发给他的最新情报,据称帝国军派出的特工已经抵达了日本,“我呢,也失去了自己所有的记忆。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我记不起任何事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而且还糊里糊涂地流落到了这个国家。”
名字只是个标签,在许多人可能拥有相同样貌的义体化时代,名字的意义更是模糊不清。当一个人的电子脑可能被塞进另一个人的躯体中时,用以辨别其中差异的根本因素到底是什么呢?
他们的状况倒是相似,两人都失去了记忆,都流落到了韩国的釜山,而且都是无业游民(尽管麦克尼尔手里还有大约8万韩元左右的存款。鉴于这些共同点,麦克尼尔本以为对方在起初的误会后会因部分歉意而乐于同自己交流情报,然而女孩的态度始终很冷淡,这让麦克尼尔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多年保持单身而丧失了和女人谈话的本事。他最怀念的还是第二次泰伯利亚战争爆发前那段充满乐趣的时光,在那之后他孤身一人行进于逐渐迈向死亡的世界上。
“这里是釜山市的西部地区,空出的房子也不少,假如你需要在附近找一个住处,可以考虑租房。”麦克尼尔最后提出了一些建议,“我们谁也不了解韩国的情况,不如互相帮助。”
本来打算出门的女孩在门前停下了脚步,而后返回麦克尼尔眼前,算是默认了麦克尼尔的说法。
“很遗憾的是,我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