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三重文阵之终(1)(2 / 2)
段无绪也笑了:“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以见放。”
素昧平生的两人相视大笑。
笑毕,渔翁说道:“看来沧浪之水之浊,大人是明白的,既如此,又何必自令放为呢?”
段无绪远眺着江水与天空说:“天地如白壁,人心有微瑕。欲全白壁、除微瑕,自诩心怀天下,然则见放天下。”
“瑕虽小,其固如钢。阁下虽心怀远大,然血肉之躯,岂可击之?”
段无绪沉默片刻:“我不击之,谁者击之?皆不击之,任毁璧之?”
渔翁哈哈大笑:“大人狭隘了,区区微瑕,岂能毁璧?世间不公自古有之,黑白二者,并存久矣。”
段无绪觉得这话不对,但还是一时被噎得无法反驳。见渔翁对他微笑,张口似又要发表议论,他连忙憋出几个字来:“……这,这不对。”
“黑白善恶、悲喜笑涕,此皆天生两面,缺一不可,何错之有?”
“我知道世界上永远会存在不公,存在不幸!”段无绪攥紧了拳,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但是……自古有之不代表自古应有之!注定永久存在,不代表应任其猖獗!你这是谬论,是诡辩!”
渔翁低笑:“大人啊,看看如今的您,您除了用我的谬论和诡辩来安慰自己以外,还做得了什么呢?每次不等您大展拳脚,他们就把您抛弃了不是吗?您自己让自己变得很是痛苦,可是谁会为此感念您呢?”
“……”
渔翁见段无绪迟迟不语,又道:“……大人,您的高风亮节固然是好的,但是您的做法,从一开始就错了……”“我是不能做些什么。”段无绪却打断了他的话,“我不能拯救天下苍生,不能保护好自己的家人,甚至都无法独善己身,我……我能改变的很有限,但我确实让这个天下变好了一点点,无论这一点点是多么微不足道。”
他愈发坚决起来,大声说:“在地方任职,我能彻查冤案,还百姓公道;做礼部尚书时,我能秉公评卷,无愧于莘莘学子的十年寒窗。你看见这世上仍有那么多的恶意那么多的不公以至于让我的努力都显得可笑,但我看见的是他的她的他的她的转悲为喜。我所改变的这少部分人的命运,难道不重要?试想你是那个枉死的女子的家人,试想你是那个寒窗苦读只为高中的学子,一辈子不知道至亲之人何故殒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奋斗等不到结果,你会是什么感觉?”
话语至此,段无绪有短暂的迷茫和错乱。又来了,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在另一个时空里,他也遇见过这样的不幸似的。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曾经,有一起事故,飞溅的血肉令他感到恶心。曾经好像还有一个孩子,一个女孩,明明有机会金榜题名,却被莫名其妙地顶替掉了……这是梦吗?好像不是,但如果是现实的话,女孩怎么有机会参加科举呢……
而他曾经似乎也想为那个孩子讨回公道,可后来怎么样了呢?不是被背叛了吗,正如他被自己的儿子背叛一样?
熟悉的无能为力感,将他,或者说将她被刻意封印的那一段记忆唤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