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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春
“呐,你叫什么名字?”
红发舞女坐在亦涵身旁,向他的杯里斟酒。
“嗯……姓氏呢?”
亦涵怔了一下,又望了望四周狂饮的同僚们,推开酒杯应道:“我是个边境的晋升兵,没什么显赫的背景。”
“这样啊……”舞女面露难色道。亦涵本以为她会去寻找别的什么‘贵人’,可她却又为他斟起酒来,“很辛苦对吧,来这么远的地方……”
“嗯。”亦涵点点头,低头看着酒杯里的倒影。
“其实,其实呢,我也是个离乡的人。”舞女的面色泛红,神情变得忧郁起来,“大约四年前吧,我向往着帝都的繁华,抛弃了一切来到这里。不到三天呀,从家里偷来的那点积蓄就被挥霍的一干二净。可是呢,可是我已经回不去了,就在这儿做了这下贱的活儿。唉,虽然受人欺凌,受人鄙视,但我……”
“嗯。”
“呐,以前我也有个相好,跟你长得很像。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娶了什么人,营务上自己的生活了呢?唉,都是后话了,现在……”
一杯冷酒被泼在亦涵头上,几个醉醺醺的胖军官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一脚踢翻他手中的酒杯,蛮横地说道:“喂,新来的,我们今天晚上在这儿有事要办,你记得牵我们的马回去,然后……好,好好喂养。要是我的马明天跑得不快,我看你就得滚回你的垃圾村庄里了!”
亦涵僵在那里没有动弹,默默忍受着欺凌。
几个人强行将舞女拖走,回头对他喊道:“回应呢!”
“是。”亦涵哽咽着,声音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大声点!”
“是!”亦涵大吼道,随后抱头痛哭起来。
胖军官冷笑了一声:“胆敢对直属上司不敬?记大过一次!”
亦涵抱着头,克制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酒顺着头发流淌下来,同泪水混为一体,浸湿了他的衬衣。表情扭曲着,无声的痛苦。
周围的士兵们纷纷投来讥笑:“懦夫!边境来的尽是这些垃圾。”
在一片讥笑中,画面再一次回归空白……
再夏
“唔……”亦涵勒住马匹,同其他骑兵并在一排。
胖军官还是那副蛮横的样子,骑着他的矮马巡视着士兵:“听好了!战争很快就会开始。三年,不,明年,最晚第三年立春,南国的土匪就会再次进犯。到时候上战场卖命的是什么人?没错,就是你们这群垃圾!”
他的矮马难以支撑他肥胖的躯体,几次剧烈的抖动之后,胖军官意识到了不对劲,便让人扶着他下马:“你们为什么站在这里,穿着破破烂烂的铠甲,骑着瘦骨嶙峋的马在太阳底下受训?因为这就是你们的命!没权没势的底层臭虫!听好了,你们的功劳是我的,你们的富贵是我给的,你们的命握在我手里!”
慷慨激昂地发表了他的动员讲话之后,胖军官转身走远了一点,用马鞭指着训练场另一端的木桩,大吼道:“冲锋!”
亦涵同其他骑兵一齐策马冲了出去,以整齐的牌面冲向前方。
“哐!”的一声巨响,冲锋矛狠狠地扎进木桩里,震得他整条胳膊都失去了知觉。
“拔剑!”
骑兵们勒着马回转过去,齐刷刷地从腰间拔出他们的剑,劈砍着木桩背后的沙袋。
日复一日,这样的演练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亦涵翻身下马,取下马背上的负重物,套在自己身上,同其他骑兵列成一队。
“愣什么?快跑啊,绕着训练场跑三十圈,然后再开始搏斗。”胖军官挥着鞭子驱赶着士兵们,“快!都给我赶紧的!”
亦涵拖着麻木的双腿向前奔跑,大口的索取着空气。可那训练场上的空气就像是被烈日蒸干了似得,榨不出半分。“啊!”鞭子重重地抽在他身上。
“快点,你们这些垃圾,别在这儿磨叽!”
热、渴、累、痛、窒息,视线一点点收缩,再一次回归空白……
哀秋
“列队!”伴着呼呼的风声,指挥官的号令传入亦涵的耳畔。
这里是战争的最前线,他是即将上阵的士兵。
“呐……”一个微小的声音从旁边的铁盔里传来,“我们能活下来吗?”
在那边,那个距离他故乡不足十公里远的小山口,就是南军的阵线。战况十分严峻,虽然北国纠集了十万大军,但南军这次带来了数千辆新型战车,还有最新的火药武器。在数十天的战斗里,北国上阵士兵无一不惨死于南军手下,相对之下,南军不要说阵亡了,就连半个人影都没看到!
“估计是不可能了……”那人接着说,把一封带卷轴的信封塞进亦涵背包里,“如果……如果我战死了,请把封信带给酒馆的红发舞女。”
亦涵没来得及看,就被催促着准备作战,那个人也消失在人群里。
他穿好装备,骑上战马,观望着山谷的战况:
地狱。
几十辆高约十米的铁皮战车连成一排,封填了整个山口。沉重的车轮滚滚向前,轧过将死或已死的士兵的身体。一排排弓箭手站在顶上,轮番射击。铁皮窗时不时地会被拉开,从中喷出一道火焰,将尸体烤化,以便战车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