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2）
1
不知是林中何处射来的一道寒光，伴随着空气被撕裂的啸叫极速逼来。女人的眼睛来不及分辨其来处，只凭本能展动身形。她迅速蹬上树干，脚尖在枝叶上两三个轻点，整个人便如鬼魅一般飞速掠起。寒光擦过她褴褛的襟袂，一瞬间似乎有了实在的形体，猛然撞碎在另一棵树上。
女人已经疲惫不堪，落地时竟然双膝发软重重跪在了地上，两臂险些没能护住怀中那个三四岁的男孩。
男孩小声地唤了句：“娘。”
女人将男孩抱紧，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正要说什么，一颗心马上重新悬起。因为她看到了身旁那棵树，被寒光击中的部分刹那间结了层坚冰。下一瞬，树干随着覆盖的坚冰一齐碎裂，一人粗的树就那样轰然拦腰倒了下去。
“娘，我们会死吗？”男孩小声问。
女人眼里噙满泪水，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她干裂带血的嘴唇吻了吻男孩的额头。
男孩瞪着两只清澈的圆圆眼睛，用两只脏兮兮的小手拂去了母亲脸上漫过伤痕的眼泪。他说：“娘不哭，康儿保护娘。”
女人艰难地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伸出食指和小指在男孩的眉心飞快地结下一个阵。她知道这个阵很可能在自己死后会变得毫无用场，但只要她不死，所有的攻击和伤害便不会落在孩子身上，而是自己身上。
接下去，千百道和刚刚一模一样的寒光从四面八方破空袭来。女人在一瞬间就做出了判断，即便用尽全部咒术去施展刚刚的灵狐九跃，想要带着孩子避过所有的光矢也是妄想，何况现在她又受了重伤。
女人立刻站起，将男孩藏在身后。接着，两只手叠影繁重，以惊人的速度在胸口做出复杂的手势。一个笼罩着银色光芒的巨大屏障瞬间在她面前撑开，那千百道箭矢般的寒光撞在屏障之上，如脆冰着石，铿锵粉碎。
两个身穿青衣的少年就是在这个时候自密林深处飞掠而来，又如棉絮般飘然落地。年纪较小的那个本来对自己的咒术十分自信，而这手冰魄流星矢又是他最凌厉的杀招，可是没想到竟连个受伤垂死的女人都解决不了。他心下顿时万分恼火，眨眼间右手已聚集了若隐若现的蓝色光芒，正欲施展更加毒辣的咒术时，却被身边年长些的少年拦住。
“她已是强弩之末，撑不住了。”
果然，话音未落，女人撑开的屏障便出现了显而易见的裂纹，持续射来的光矢轻而易举便将屏障击穿成了碎片。女人一把将男孩按进怀里，她的后背便是男孩最后的屏障。只听见几声骨头碎裂的闷响，男孩便觉得脸上犹如被淋下一勺热油，目之所及立刻变得一片血红。他抬头去看母亲，母亲的嘴巴艰难地开阖着，每一次开阖血浆都从嘴里源源不断地泻出。男孩“哇”地一声哭出来，他用凄厉的嗓音一声声地喊：“娘！娘！”
“跑”
这是女人此生留给自己儿子的最后一个字。
两个少年走上来，年轻的那个嘴角浮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师兄，让我解决了这个小畜生。”
年长些的少年伸出手挡住了师弟的胸口，“这女人已经死了，就放这孩子一条生路吧。”
“师兄你怎么了？你忘记出来的时候师父嘱咐过什么了？对付无相宫里的邪魔外道，根本用不着讲什么江湖道义，须得除恶务尽！”
一个“尽”字还没说完，那少年已经闪电般地出手。他的掌锋在一瞬间聚敛起白光，出手阴辣狠毒，丝毫没有因为对方只是个三四岁的孩童而有片刻犹豫。
“坏人！”男孩吼叫一声。
“师弟小心！”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少年的惨叫瞬间惊飞了林中的群鸟。没有人看清那男孩是如何出手的，也没有人看见他用了什么兵刃。只是那一声惨叫之后，少年那条被齐根截断的手臂便血肉模糊地飞了出去。
“我的手师兄我的手”少年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鲜血已经染透了他半边长衫。
“妖人！”少年的师兄大吼一声，凌空已跃起数丈，随身的佩剑同时出鞘，直刺男孩眉心。
男孩又是“哇”得大哭出来，一声声比先前更加惨厉无比。男孩吼出的音浪仿佛成了凡眼可观的透明涟漪，自男孩口中层层荡漾开来。一时间林中飞沙走石，跃起的少年只觉胸中气血翻涌，手中的剑竟无法再向前行刺半分。少年只有稳定心神，变换手势，默念心决。那柄剑猛地脱离双手，一分为数十柄，带着森然的剑气飞速旋转起来，像要将这透明的墙钻出无数个窟窿。只听少年低声一吼：“破！”数十柄剑瞬间以雷霆之势突破了阻碍，依次洞穿了男孩的身体，钉在了他身后的树干上又重新聚合成为了一柄。
男孩连一声都没吭出来就这样死了。
少年从空中跌落下来，大口喘着气，他看到师弟的脸上布满了惊恐。
“师兄你杀那孩子竟然需要用”
师兄捂着胸口走上来搀起他，说：“现在你知道无相宫的人有多可怕了。若非如此，只怕我们两人今日都要死在那孩子的阴风吼之下。”
“你说他用的是”
“正是阴风吼。”
断臂的少年心沉了下去，若不是亲眼见到，他决不会相信一个四岁的孩子会使用阴风吼这种级别的咒术。显然这孩子的修为还没有登峰造极，但却已经逼得师兄用出了本派的绝招。倘若不杀他，两年之后与其一对一较量，恐怕自己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想到这里，他脚底骤然升起了一阵彻骨的寒意。
“这无相宫果然深不可测。”师兄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条勒住师弟的断臂。
“师兄，你即将接任本派掌门，不可。”
他拨开师弟的手，将布条扎紧。“接任掌门我就不是你师兄了？”
少年低头不语，半晌，他重重叹了口气：“幸亏那女人早已身负重伤，否则我们可那贼婆娘究竟是何人？”
师兄向师弟深深望了一眼，说道：“不过是无相宫的一个宫女。”
天已经晚了，成群的归鸟自尽一样投入这密林。余晖很快将林中的小路染红，让人分不清楚哪里是溅落的鲜血，哪里又是如血的残阳。兄弟二人不再说话了，互相搀扶着，迈过一具具横陈在林间的尸体，顺着来路归去。
我们的故事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2
无相宫，伏吟殿。
伏吟殿乃是无相宫的正殿，除了尊主和四位护法使者以外，其他擅入者，死。
可是今天这里却十分热闹，甚至显得拥挤。各大门派的高手们黑鸦鸦站了一地，为首上座的，自然就是各派掌门。此时，殿内的人都不免唏嘘感慨，想当初这里曾是江湖上多少腥风血雨的起点，又有多少令人闻风丧胆的追杀令从此处发出。无相宫尊主燕凌枫在这里随便一个起心动念，就可以决定一个人、一个家族，乃至一个门派的生死留存。而如今，这个昔日人人谈之色变的魔教中枢，竟然被各大门派完全占领，反而成了众人共同商讨如何进一步肃清魔教妖人的议事厅。
诚可谓山河轮转，沧海桑田。
这时，一位身着青衫髭须虬髯的中年男子站起身来，朝在座的其他各派掌门拱了拱拳，说道：“诸位，如今那燕老贼已死，此时无相宫群龙无首，我看正是一鼓作气荡平魔教的最佳时机！”
“冯前辈请稍安勿躁。”说话人乃是龙湖剑宗的宗主吕凤栖，此人一袭白衣如凛冬初雪纤尘不染，眉宇间俨有正气，不怒自威。吕凤栖虽是剑宗宗主，可随身并无佩剑，因为他双手的十指远胜十柄利剑，对战时以无形剑气为刃，如万钧雷电变幻无穷，相当于十名顶尖的剑宗高手同时出招。据说这吕宗主十六岁时便已学成了家传的咒术绝学动地寻龙诀，二十岁时就以一招击败自己的父亲，继而执掌龙湖剑宗，成了名满天下的一派掌门。
“燕凌枫虽然已经死了，可是无相宫的青、赤、银、墨四护法仍然下落不明，切不可小觑。”吕凤栖说，“依在下拙见，我们还是应该按之前的部署，守好无相宫各个出口，等不归山的众位道长回来再行清剿。”
那冯彧本就是个狂妄之徒，近些年斩风堂在岭南已然声势浩大，这让冯彧更加瞧不上这个畏首畏尾徒有其表的后生。他轻蔑地哼了一声，说道：“吕宗主若是怕了，带着你们龙湖剑宗的人回去便是。各门各派难道还能指望个二十岁的娃娃来助阵不成？”
吕凤栖并不生气，龙湖吕氏不仅以咒术剑法称雄一方，更是西蜀有名的诗礼书香之族，即便是取人项上人头也是要“失礼失礼、承让承让”的。他笑了笑，说：“晚辈并非胆小怯战，只是各派与无相宫妖人连月厮杀，已然死伤无数，元气大伤。如今，不归山的众位道长护送掌门玄阳真人尚未返回，若我们就此轻举妄动，岂非鲁莽？”
“是啊。”灵蛊岛的岛主梅无双看着自己刚刚修剪好的指甲幽幽地说道，“这无相宫深不可测，连玄阳真人都是耗尽毕生修为才勉强毙了那燕老贼，如果我们贸然进攻，着了那四个妖人的道，反而不划算了。不如在此以逸待劳恢复元气，等不归山的人回来了再说。”
“我等不了了！”冯彧突然扬起嗓门，一掌拍劈了手边的红木茶几，“我爱徒伤在那无相宫妖人手里，我咽不下这口气！”
“嚷嚷个屁！”河洛十二帮的总瓢把子柴飞虎终于坐不住了，“哪门哪派没死伤弟兄，就你们斩风堂的人金贵？！还不是自己的徒弟技不如人，被人断了右臂。我看你们斩风堂赶明儿改叫斩手堂得了！”
河洛十二帮来的人最多，此时都“哄”得一声笑了。斩风堂队伍里那位断臂的少年一瞬间涨红了脸，血气方刚的年纪受到这样的侮辱，自尊心命令他必须马上与对方你死我活。可他的师兄却死死将他拉住，拼命用眼神暗示他不可鲁莽。
冯彧的脸色也在顷刻之间变得十分难看。但他虽然也是粗人一个，可自诩要比柴飞虎以及手下那群号称侠盗的河寇湖匪有涵养得多。他突然朗声大笑道：“柴帮主说的是，想必柴帮主必定有技压群雄的本领。老夫不才，想凭这一双空掌领教一下柴帮主的翻江回龙刺。”
“诸位诸位！”一个面容光洁，长相儒雅的中年男人马上站起来，走到剑拔弩张的冯彧和柴飞虎之间，“在座的各位都是江湖上叫得响的名门正派，此番联手也是为江湖铲除祸害而来，切不可伤了和气。”
“郭掌门见笑了。”冯彧抱拳说道，“老夫本来也不想伤了和气，只是不与柴帮主过上两招，未免让人小瞧了我斩风堂。”
“我呸！”柴飞虎当真就往地上啐了一大口唾沫，“姓冯的，既然你们斩风堂本事，还装模作样跟我们商量个屁！要去你自己去，别想让我们十二帮的弟兄去送死！看看遇到无相宫的四护法你还有没有现在叫嚣的胆量，到时候你们斩风堂就得改叫斩首堂，首级的‘首’！”
冯彧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眼看双方正要动手，吕凤栖和百杀门的常傲天也赶忙加入调停。此时，斩风堂那个被断臂的少年小声问站在旁边的师兄：“他们说的无相四护法究竟是什么人？怎么姓柴的那么害怕他们？”
他师兄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甚至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人。我曾听师父说过，无相宫等级十分森严，共分为九部七十二司，每一部每一司都有其各自的职责，彼此之间如齿轮般相互咬合，共同构成了一个无比复杂周密的组织。而无相四护法，是凌驾于九部七十二司之上，仅次于无相尊主的四个人。他们各自有不同的代号，分别是‘青麟神使’烛龙；‘赤羽仙使’秋凰；‘银瞳鬼使’陆吾；‘墨影凡使’旋鳌。听名字也听得出来，他们四人的咒术按照代号由高到低，神使最强，凡使最弱。但即便是最弱的墨影凡使，也绝少在江湖上出现。”
“为什么？”
“因为没必要。”师兄回答，“九部七十二司是无相宫的内部组织，而七十二司之下，又将触角伸出宫外秘密控制着江湖上的众多帮会。因此无相宫要做的事情，超过半数到司一级就可以解决，极少会惊动到部级。而如果需要护法级别出动的话，那么不出意外，江湖上某个帮派，以及这个帮派里的所有人便会从此消失。”
师弟的嘴空张着，瞪圆了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所以至今没有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师兄补充道，“因为见过人的人都已经死了。”
师兄又说：“原本河洛十二帮并没有联盟，而且也不是十二个帮派，是三十六个。当年不知为何得罪了无相宫，于是‘墨影凡使’旋鳌便独自离宫，仅凭一把从辰剑，半个月内就灭了二十四个帮派。二十四个江湖上叫得出名号的帮主、岛主以及他们的家人、弟子，没留下一个活口。从那之后，其余的帮派才结成了联盟，便是如今的河洛十二帮。”
“难怪姓柴的”少年的声音已经在发抖。
“冯彧！”柴飞虎大吼一声，“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打的什么歪主意！到底是为了替徒弟报仇，还是想找个借口趁机去抢《连山笈》，你他奶奶的心里最清楚！”
伏吟殿里的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谁也没想到柴飞虎如此口无遮拦，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秘密竟被他当众给说了出来。
“怎么？都哑巴了？”他目光如炬扫过各派掌门的脸，“我河洛十二帮虽是一群河寇湖匪，但我柴飞虎明人不说暗话，今天在座的哪一个心里不惦记着《连山笈》？又有哪一个不想趁乱将宝书据为己有？！”
“师兄，”断臂的少年小声问，“这《连山笈》”
“你！”柴飞虎突然朝斩风堂的队伍里猛地一指，“少他娘的嘀嘀咕咕！”
断臂少年红涨着一张脸，半句话也不敢再多说。
吕凤栖这时干笑了两声，说道：“江湖传言‘半阕连山驭六合’，传说只要学会了《连山笈》上任何一门咒术的丁点皮毛，就足以号令江湖。只可惜，那只是传说罢了。更何况我们龙湖剑宗的咒术已然博大精深，就是学一辈子也学不完，又怎会轻信一个没有影的传说？此番若不是响应不归山清剿魔教为江湖除害，吕某又怎会和诸位——”他将“位”字怪声怪调地拉了个长音，同时轻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柴飞虎，紧接着道“——‘豪杰’，汇聚于此。醉卧我西蜀岂非快哉？”
“放你娘的狗屁！”柴飞虎从小就在刀口上舔血，脾气一上来谁的面子也不给，“酸溜溜拽什么文呐？！燕老贼都已经死了，倒是带人回你的西蜀去啊？！”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一阵不明来由的罡风自殿门外突然席卷而来。众人只觉得周身的襟袍配饰被这罡风猛烈地扬动了一瞬，紧接着一声尖锐的巨响，再定睛看时，一柄长剑已经深深地钉进了柴飞虎面前的石台子上。那石台是用整块的白玉刚岩砌成，长剑却钉入岩身少说也有七八寸。
柴飞虎的脸色瞬间变了。此时殿外响起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的嗓音：“如此说来，柴总把头是否连不归山的意图也要质疑？”
一群手中仗剑的白衣男子随即走了进来，站在殿内的各派弟子纷纷自觉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路。
不归山的人来了。
为首的男子看起来三十岁左右，挺拔而刚健，星目，剑眉，气宇轩昂。他一身白衣洁净而纯粹，似乎流转着若有若无的白色微茫，周身除了领口绣着一枚淡曙色的海棠以外，别无任何装饰。
他朝众人敛袂一揖，说道：“在下不归山门下，谭殊。适才师弟鲁莽，请各位前辈不要见怪。”说罢，朝旁边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低斥一声道：“还不快将剑收回来！”
少年努着嘴，不敢违拗却又心有不忿，竖起剑指一点一旋，众人眼前只觉白光乍闪，那钉入石台里的长剑便“锵”的一声收回了鞘。那招式不仅漂亮，更加利落准确，看得吕凤栖手脚冰凉。
长青派郭掌门连忙上前还过一礼：“原来是玄阳真人座下首徒，失敬。不知真人的伤势如何了？”
谭殊面露愁容，说：“家师伤势十分严重，此次家师力战燕凌枫和四护法，虽然重创魔教，但他老人家也几乎油尽灯枯，日后恐怕”
众人听罢无不叹惋，连柴飞虎也熄了性子。
“晚辈此番下山，正是奉了家师之命，同各位前辈一道清剿魔教。如今，燕凌枫虽然已死，但死前却拼命保住了他的四个护法，这四个妖人不仅难对付而且十分狡诈，各位切不可掉以轻心。”
“奇怪”冯彧捋须沉吟道，“据我所知，无相宫向来等级森严，下属为了护主连命都可以不要，可是这燕老贼何以去拼死保护四个属下呢？”
“没准儿那四个护法是老贼的私生子呗！”众人又被柴飞虎引得一阵哄堂大笑。
谭殊却没有笑，他说：“家师也有此疑惑，不过他老人家猜测，此事很可能与《连山笈》有关。”
众人的神色立刻又紧张起来。郭掌门说：“真人的意思是燕凌枫将《连山笈》交给了他四个护法？”
谭殊点了点头，“不错。四护法中尤以‘青麟神使’的级别和咒术最高，所以我猜《连山笈》很可能就在此人手中。”
“这本书断然不能落在魔教中人的手里，否则他日魔教卷土重来，我们所做的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郭掌门所言极是。”谭殊说道，“眼下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找到四护法——尤其是烛龙的下落。所以晚辈再次斗胆恳请各位尽弃前嫌，以除魔大任为重。”
“我长青派上下，愿听不归山调遣。”郭掌门率先表态。
众人心里清楚得很，单凭自己一派之力要想从四护法手里抢夺《连山笈》，简直比去天上摘月亮还要不切实际。而各门派中有实力与魔教分庭抗礼的唯有不归山。于是，众人虽各自在心里打着主意，此时也只好毕恭毕敬地纷纷表了态。
3
无相宫的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
凶猛炽烈的火舌无情地舔舐而过，将千百落殿宇楼阁一寸一寸变成焦土。昔日里的行空复道，卧波长桥，高啄檐牙，缦回廊腰，此时无不被烈焰卷入一片滔天火海之中。
九部七十二司已不复存在，几千名顶尖的咒术师以及上万的宫人仆从，为了保护他们的主子前赴后继地死在大火里或者名门正派的刀剑之下。大火三天不熄，如地狱般凄厉的惨叫也三天未绝。
可是仍然没有人找到四个护法。
当众人垂头丧气地重新聚集在伏吟殿时，这座曾经恢弘的殿宇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各派掌门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说话。大家都从互相的脸上得知对方也是一无所获。
柴飞虎突然将地上那块烧剩下一半的匾额一脚踹飞，骂道：“他奶奶的！白忙活好几天，连个屁都没找到！老子自己倒差点被烧死！”
梅无双说：“这群妖人不仅狡猾，而且死忠。我本想抓几个妖人回来严刑逼供，可谁知他们宁可自行了断也不肯落在我们手里。”他沉吟道，“这燕老贼到底给他们灌了什么药？他人都死了，还有这么多人给他卖命！就算我灵蛊岛的植心蛊毒也养不出这样的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