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人性的两面(1 / 2)
今日的七松凉风阵阵,吹得芒草簌簌作响。百名织田军犹如没有思维的蚂蚁无言地布置着刑场。二十根十字柱在空地上一字排开,从远处看来彷如一尊尊坟墓,但比坟墓更可怕的是这里将要上演一场惨无人道的处刑表演。
信长为了刺激躲在尼崎城中的荒木村重,特意选择尼崎城郊的七松作为处刑地点。这样一来,不管是处刑的过程还是死囚的呻吟,都将折磨荒木脆弱的神经。
荒木一族一百二十名地位较高的女人身着白衣,一个挨着一个被押入刑场。年纪较长者表情肃穆,有着武家女子的高傲与觉悟。年纪较轻者则泣不成声,哭作一团。织田军将她们分为六组,分别捆在十字柱上刺死。
这不是战场杀敌,面对的并非是与自己殊死搏斗的敌人。尽管身处敌对势力,但织田家的士兵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大活人,他们的无奈与不忍在脸上尽显无遗。
这不禁让人联想。尼崎城高台上的荒木村重此时又是怎样的表情,对此又作何感想?
或许是对尼崎城的无动于衷感到愤怒,信长并不打算就此结束这一场虐杀。次日的七松又盖起四间简易的平房,五百一十四名在有冈城中被俘的平民被分别关在其中。信长一声令下,四间平房便被点燃。
熊熊烈火将整个平房吞没,而从火焰中迸发出的不仅是噼啪作响的火星,还有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士兵们缩起五官,紧闭双眼,试图逃避这人间地狱,可那平房中的呻吟死死缠着他们不放。
被点燃的男女疯狂扒拉着自己火热的皮囊,试图挣脱这火烧的折磨。他们的抗争是无力的,如同蝼蚁一般被轻易碾压。凄厉的呻吟声愈来愈弱,却并非因为痛苦停止,而是融化的皮肤黏连封住了他们的嘴巴。
世人再次见识到了信长的可怕,他们谴责信长的残暴,却忽视了荒木村重的愚蠢、自私、懦弱。人是容易感性的生物,当深层的伦理道德被激活,就容易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不断满足自身的批判欲,从而忽视问题的本源。
信房也是普通人中的一员,他对自己没能兑现承诺感到自责,对无辜逝去的生命感到痛心,致使对自己一直坚持的信念也产生了动摇。难道这也是统一天下必须要做的事吗?自己一直以来寻找的方向真的找到了吗?
信房不停地问自己。
如今大和北郡管领一职被罢除,信房的声望可谓一落千丈。有人说信房早知道有冈城会开城,也有人说信房打一开始就打算欺骗有冈城,更有甚者认为屠杀有冈城上下本就是信房的指令。
面对如此非议,信房无处辩驳。他站在安土的三层外廊,望着无垠的景色自我消沉,奢望着信长会为自己的暴行反省。挥之不去的失落就像他此时眺望着的琵琶湖景,明明是灿烂美景中的一部分,却始终泛着忧郁的蓝色。观景之人丝毫不知其内心惆怅,仅在乎主观所体会的美感。
“殿下,你在看什么呢?”
廉姬盯着信房的侧脸问道。
“琵琶湖。”
信房呆滞地回答。
廉姬意味深长地哼了一声,顺着信房的视线远眺。她的表情逐渐痛苦起来,然后又像好不容易喘上气来的样子,大口做着深呼吸。
信房一脸奇怪地看向她:“你在干什么?”
廉姬鼓着腮帮说:“好重!”
“什么?”
“殿下的琵琶湖。”
“你在胡说什么?”
信房不解地看着满眼担心的妻子。
“我在说你肩上的担子啊。”
信房苦笑着又将视线移向远方的琵琶湖。
廉姬将双手夹住信房的脸颊,又将他的脸扭了过来:“好歹也让我分担一点。”
“嗯。”信房点了点头说,“确实分担了,把我体温都分走了。”
“咦?”廉姬惊讶道,“我的手很冷吗?”
“当然。”
“哦,搓一搓就热了。”
说罢,她用掌心在信房脸上摩擦起来。
“喂,我说你啊……”
“有没有好一点?”
廉姬停下手问道。
信房一脸无奈地看着她,实在高兴不起来。
“抱歉,抱歉,我以为这样会多少让你打起精神来。”
廉姬缩回手,可她看见满脸通红的信房又不禁笑了出来。
“你还敢笑。”
“不笑啦,不笑啦。”廉姬憋着笑意说,“说正经的,我确实有办法替你分担。”
信房眯着眼睛说:“我怎么不信呢?”
“殿下,你背过身去。”
“你又想出什么鬼点子了?”
“哎,你转过身去就对啦。”
见信房照做后,廉姬也靠了过去。他俩后背相贴,手臂互相勾着。接着廉姬解释道:“殿下你放松点,看我替你分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