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西西弗斯(1 / 2)
露丝跟在伯爵身后,一直在迟疑是否要张口重提这件黑匣子的事,但看到伯爵可怕的表情后,吓得不敢再说话。
她站在门口,看着伯爵摔门进入了隐形轿车,感到很头痛。
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露丝心中一喜,连忙把黑匣子塞给了鲁伯特少爷,并且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又和他讲了一遍。
鲁伯特一听,皱起了眉头。这个黑匣子怎么看都可疑极了,父亲却并不在意,说明匣子没有遗骸的气息。
而能隔绝那气息的,起码得是和遗骸一个水准的东西,墨提斯不可能有那种神物,而她自己也已经从里到外被翻过一遍了。
他也没敢独自打开,接下匣子钻进了车里。
这是辆加长的隐身轿车,酒架,沙发,桌子,点唱机,什么都有。伯爵端着高脚酒杯,小口地啜饮着红酒,脸色依然很差。
“父亲大人,您为什么不打开看看呢?”鲁伯特小心翼翼地问道。
伯爵瞟了一眼黑匣子:“我完全感受不到王的气息,而且,”他把杯中的红酒饮尽:“你觉得,她会留下一个那么容易发现的破绽?她明显是故意的。”
“看一看又不会有什么损失,反正都没找到。”鲁伯特摇了摇手中的黑匣子:“我开了哦?”
得到父亲的默许后,他打开了黑匣子,里面放着一幅铅笔速写和一个小小的中指木雕。
画的内容是一个长着和伯爵一样人脸的屎壳郎在推粪球上坡,后面跟着一些小屎壳郎。下书一行工整的大字:“西西弗斯·赫尔墨斯。”
鲁伯特满脸困惑,那个中指很好理解,但这幅画他看不懂,他们家也从来没有过叫西西弗斯的人。他把画摊给伯爵看,伯爵瞄了一眼,冷哼了一声。
“父亲,您看懂了?”鲁伯特问道。
似乎是因为鲁伯特还把那副画摊在他眼前让他感到不悦,伯爵把画扯到了手中,画迅速燃成了一摊灰烬。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说道:
“西西弗斯,希腊神话中科林斯王国的建立者和国王,他绑架了死神,让世间没有了死亡,但触犯了众神,遭到了众神的惩罚。他被要求把一块巨石推上山顶,但由于那巨石太过沉重,每次没到山顶就滚了下去。于是他就不断重复,永无止境的做那件事,令其生命在无意义的劳作中慢慢消耗殆尽,这就是诸神给他的惩罚。”
他把身体靠在了座椅上,轻笑道:“她想说,我就是西西弗斯。”
“不错啊,绑架死神,很像您的事业!”鲁伯特说道。
伯爵摇了摇头:“她最想表达的是,我在做一件毫无意义的事,她认为我没有能力阻止黄昏灾难。也包括这次的搜查,确实毫无意义。”他推了一下金框眼镜:“也是,怎么会有人能在自己家中扒出王的遗产呢?应该是有人用王的遗产杀死了他,那个人才是我们的猎物。”
鲁伯特挥舞着拳头:“有没有能力可不是她说了算的,父亲大人,我们都相信您。”他转而又疑惑道:“可是,这蜣螂的含义是……”
“这个嘛,这个很简单,不要把事情都看得太复杂,我亲爱的鲁伯特。”伯爵淡淡地笑了一下。
“她只是在骂我们都是吃屎的屎壳郎而已。”
柯里斯紧紧地抱着满身疮痍,浑身鲜红的墨提斯,看着屋内的惨象,牙齿咬得直作响。
他感觉不到冷热,但他能区分。墨提斯还有体温,她还活着,但是已经一会儿凉一会儿热。柯里斯的怀抱并不能温暖她分毫,作为一个赫尔海姆人,柯里斯是没有体温的。
“别怕,别怕,我带你去找医生,我带你去找医生……”柯里斯抱起墨提斯向门外走去。他不停地说着话,想以此给墨提斯打气,同时也驱散自己的慌张。
“这里的医生可牛逼了,他们一定能修好你的脸,你看,我的都被补好了,好像比以前更帅了,要看看吗?他们一定能让你变得和以前一样好看,你还是最靓的。”
“不仅是脸,胳膊,肚子,屁股,腿,他们什么都能补好,有什么内伤也一定能治愈,大不了我把我的心肺掏给你使,反正我都用不上了,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给你用。还新鲜吗?不会烂了吧……”
“你的脸蛋比任何人都要俊,皮肤比任何人都要滑嫩,那些天天涂一大堆顶级保养品的超级名模都不如你。你以后一定能穿着漏肩漏背露大腿的性感好看裙子,让街上那些土妞儿瞧瞧什么才是南波万。”
“那边的世界还有很多很多好吃好喝好玩的,很多很多好看的风景。一望无际的绿油油的草原,好像没鲁伯特那小毕崽子绿;晨雾中山顶上的日出日落,黄澄澄的大沙漠,被城市霓虹照亮的不夜城,湛蓝的波涛汹涌的海……话说你什么时候波涛汹涌啊,一定有那一天的吧,好日子都在后头呢,所以……”
他几乎带着些哭腔说道:“别死啊……”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话墨提斯能不能听到,他只希望能以此让墨提斯对未来多抱有一些憧憬。很多狗血剧中谁谁谁被泥头车创了,不行了要嗝屁了,医生都会和悲痛欲绝的家属说我们只能尽我们所能,关键还在于ta自己的求生欲望。
什么精神力量最大,意志顽强就能克服一切困难,哪怕那山高水又深,敌人的枪炮不留情。原本柯里斯并不相信那一套,现在他无比渴望这是真的。所以他想让墨提斯有活下去的动力,即使自己并不能打包票能万事顺利,想活下去就能活下去!
虽然是这么想着,但柯里斯心里明白激励只是激励而已。他并不是相信奇迹的人,相信奇迹的人本身就和奇迹一样稀有,他不自觉的抱紧怀中充满血腥味的小小身躯。
“不会死的,停下来吧,我不用去医院。”怀中突然传来了墨提斯的声音。
那是和以往一样深沉的,淡漠的,波澜不惊的美妙嗓音。
柯里斯愣愣地停了下来,他已经走到了升降梯口。他低头望向怀中的少女,墨提斯那张绝美的小脸已经恢复了大半,一个个恐怖的血洞已经缩成了细小的红点。
她眨着灰色的漂亮眼眸,眼中倒映出柯里斯的脸。
他一下子安下心来,不受控制地坐在了地上,不知为什么,他太害怕失去这个少女了,明明才刚认识不久。如果墨提斯真的死了,他会觉得心中像是被抽去一块,甚至都不怎么想继续努力,老老实实地子这鬼地方再混一辈子拉倒。墨提斯在他身上赌了很多,他也对墨提斯的能力报以巨大的期望。
他觉得这个女孩很了不起,很有想法。对他也很不错,几乎可以说是救命恩人,虽然有共利关系的原因,但他还是很感激墨提斯对他的付出,可以说,他很喜欢墨提斯,不是作为男女关系,就是很喜欢她这个人。
同时又觉得自己酝酿了那么多的强烈情感有些浪费,他挠了挠头,表情有些尴尬。
他想把墨提斯放下,但墨提斯却搂住了他,纤细的胳膊环绕在他的脖子与肩膀上,他们的身体之间已经没有了距离,以至于心与心之间的距离似乎都拉近了不少。少女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
“再多抱一会儿吧,距离露丝回来还有段时间,你再多说说话,我喜欢听你说话。”
柯里斯的心颤了一下,如果他还能脸红的话,那他的脸一定比猴子屁股更红。
他在心中警告自己不要自作多情,清了清嗓子,继续开始比比,想到什么说什么,思维如同乱蹦的青蛙,完全没有逻辑。
他的脑袋从慌乱变成了混乱。
墨提斯静静地听着他说话,小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笑容,在这个恬淡的笑容面前,多美的事物都会失去它的色彩。
她期待有人能这么拥抱她,有人能这么关心她,期待了多久呢?
每年的新年庆典,各层城区都会在该层中央立起一棵高高的守望之树,几乎能够到上面一层,枝繁叶茂,树冠能够覆盖整个市中心。每一片树叶都使用了以太技艺点缀,散发出淡蓝色的光芒,粗壮的树干和繁多的枝丫则是浅绿色,该层的任何地方都可以看到守望之树,它回望着即将过去的这一年,也在守望着充满未知的下一年。那是赫尔海姆一年来最美的盛景。
全赫尔海姆人都会对着守望之树许下自己的新年愿望,墨提斯也不例外,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许愿。在真心许下愿望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是会认为愿望会实现的,她喜欢这种短暂的沉浸在白日梦中的感觉。就像一一个穷人即使买不起烤鱼,也会坐在店里就这烤鱼的香气嚼馒头。人不能没有希望和梦想,否则他就真的死了。
只有在许愿的时候,她才能肆无忌惮的向世界索取她想要的一切。漂亮的衣服,珍奇的点心,有趣的事物,自由自在的生活,她与别的女孩并没什么不同。可有人仰望她,有人厌恶她,有人畏惧她。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看着少年尴尬而欣喜的表情,她似是恍悟。
没过多久,墨提斯的外伤就已经全部愈合,但她还是很虚弱,连自己站立都做不到,仍然需要时间恢复。
她不喜欢满身是血地换衣服,那样身体仍然很难受,而且会把衣服弄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