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门庭若市宰相府,雀罗堂前百姓家(1 / 2)
尚口镇,这镇子本来贫困得很,房屋陈旧失葺,街道坑洼不平,镇中居民除却日常油盐,囊中并无余资,可一切都已变了。
十四年前,小镇来了个外地人,这外地人是个财大气粗的主,马上便在镇上购置一大块土地,高酬聘请建房师傅为其建了栋美轮美奂,雄伟壮丽的宅邸,然后又在镇子置买了四五十个佣人。待宅邸建好后,又大宴三天三夜。然后择定良辰吉日入住。
那外地人在此间德名日隆,在镇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言语谈及无不敬仰尊重,盖因外地人自入住后,不仅整治尚口镇恶霸刁民,还帮助尚口镇人民渐渐富足起来,与以往实在云泥之别。
尚口镇最气派,最华丽的便是这外地人的府宅,门口俨然两座石狮雄踞左右,然而最令人注意的是,石狮口中衔的却是个闪闪发亮的大金球,这着实能令人冒死盗窃,但自从衙门将盗窃者发配充军后,镇中人对金球再无丝毫觊觎之心。悬于大门正上方的匾额长六尺,宽两尺,赫然刻着“诸葛府”三个大字。门口两根黄花梨大柱上镶着一对楹联,上联是“脚踩五岳临清风已不堪忆”,下联是“望子成龙膝下足余以为乐”。
这外地人一切都仿佛那么讲究,那么奢侈。但仍有两件让尚口镇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第一件是这外地人来时并无妻妾,到尚口镇后也不娶妻纳妾。如此富裕之人,门槛早已被媒婆踏得烂了,尽管有貌比西施的妙龄少女,有温柔似水的闺阁处子供他挑选,可他从未有半点儿兴趣。
第二件便是外地人双手总是戴着手铐。不论季节,不论场地,他从不卸下。
可他的毛病再多,又怎能掩盖尚口镇人对他的喜爱呢?
诸葛府一间书房内,此刻正有一少年右手执笔,聚精会神地临摹着欧阳修的传世名作《九成宫醴泉铭》。这少年十四五岁,剑眉星目,挺拔颀长的身形,使得他看来是那么地有精神,那么地有活力。
门口响起“铛,铛,铛”的声音。
“忘儿,我来看看你最近书法练得如何?”定睛一看,说话之人正是诸葛离。时隔多年,他看来更苍老了些,但那只左眼还是那么锐利,仿佛一下子便能将人心神看穿。
林忘我道:“三叔,你三月前教我楷书后,我这三月笔耕不辍,已是甚得精髓了。”
诸葛离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你最令我放心的就是对事情一丝不苟,精亦求精,你写个永字,我看看。”
原来练楷书者必精于永。这永字写得如何,便可知其楷书如何。永字有八法,相传为东晋大书法家王羲之所创,历代沿袭,未有变化。
林忘我平铺素纸,眨眼之间,白纸落字。本以为自己写得又快又好,必得诸葛离夸赞。不料诸葛离看后便紧锁眉头,语重心长道:“忘儿,你虽血气未定,但你也不该犯这般错误。永字八法,你可曾谨记?你点划一泻而下,如滔滔江水,不收笔势,你可想到之后几笔亦会受影响么?观字知人,我只盼你日后能见微知著,慎言慎行,多思考思考。”
林忘我听后正容道:“三叔说得是,忘儿日后必谨遵教诲。”他自知诸葛离见识多,经历广,对自己又如待亲生一般,对诸葛离的谆谆教诲,从来没一句不听在心里的。
诸葛离看他欲言又止,似言语未尽,道:“忘儿,你想说什么便说出来,在三叔面前你还藏在心里么?”
林忘我道:“三叔何时带我去见父母之墓?好让我烧香燃烛,跪谢父母生育之恩。”
林忘我自晓事以来,从未见过父母双亲,对父母的了解也尽是来自诸葛离所述,时至今日,他也只知母亲姓玉名如意,其余一概不知,而他平日听三叔讲到母亲时,常常面有不忿之色,知道母亲与三叔可能有些误会,遂从不在诸葛离面前提及母亲。
诸葛离道:“再过两日吧,办完寿宴后,你我便一同去拜拜二哥,我也很久没去看望他了。不知他是否还记得我?”
林忘我道:“记得记得,当然记得,三叔你这么好的人,我爹爹当然不会忘记,他在九泉之下也会时常记得你和他的兄弟情的。”
诸葛离笑了笑,抬起右手摸了摸林忘我的头,双手铁链犹自铛铛作响。
林忘我看着诸葛离,仿佛言犹未尽,猛地一咬牙,道:“三叔,其实我还有两件事想与你商量。”
“你说。”诸葛离道。
林忘我道:“我要学武。”
诸葛离道:“不可能,非但我不同意,二哥他若在世,他也必不会同意此事。”话音甫毕,诸葛离回转身形,面向庭院,好似心头有千言万语要说,最后却又不了而了之。
林忘我急道:“为什么欣儿她都能得你亲授武功,我一个男儿竟不能习武,你难道就不担心日后我独自在外被人欺凌么?你难道就认为我比不上欣儿吗?”
诸葛离双目凝视林忘我道:“你想知道?”
林忘我斩钉截铁地道:“是。”
诸葛离点点头,道:“行,你先把你如此好武的缘由告诉我。”
林忘我道:“昨天……”
原来林忘我为了在三叔寿宴上给三叔献上何等礼物,早已计穷智短,这日听得仆从说不若去镇上集市物色些新奇事物。此举一来可令主人高兴,二来这些仆从在府中待得闷了,心中早已想去府外逛逛。
林忘我自小随三叔入镇后,衣食无忧,不知钱财为何物,出手尤为阔绰,是以小镇摊贩见到林公子入集市后,便无暇他顾,吃着奶的劲在林忘我面前低声下气,吆喝讨买,只消做得这一单生意,一年吃喝也不愁了。
时当正午,晴空万里,金风送爽,镇中飘荡一阵又一阵稻香之气,此时正是秋收时节,小镇中居民多去田中收割去了,是以小镇显得尤为寂静幽清。
即是出来游玩,自是走走停停,若是有看得上眼的,也便去瞧一瞧。林忘我信步走到小镇最大典当铺,还未踏足,店主便已三步并作两步奔到门外,哈着腰道:“这不是林公子吗?今日儿这么大的风,把您老人家送到这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林忘我苦笑道:“贾叔,别这样说,你几岁,我几岁,你叫我老人家,岂不是折煞晚辈了吗?”
“要不说尚口镇见着林公子您比见着那亲生父母还亲呢。像您这般不端架子的公子日后才真的是合当金榜题名,当大官的料呢,我估摸着这方圆十里也就诸葛先生本事这般大,要想找着第二个,那比登天还要难上……这么,这么一大截。”说着双手从自个脚底比量到高出头顶尺许地方,挤眉弄眼。倒也逗得众人笑得合不拢嘴。
林忘我笑道:“贾叔,我今日可不是来和你说笑的,你这是镇上的聚宝盆,过几日便是我三叔的寿宴了,你今日可得把好东西统统拿出来,价格你自不必担心。”
贾老板哈腰道:“林公子,你这可不是说了笑么?谁不知道诸葛先生有陶朱之富,敌国之财?还有诸葛家付不了的账吗?实不相瞒,小的前几日确是得了件宝贝,说起这宝贝那可不简单。江湖传言它曾是剑神林凡生前最爱物事,视若性命,无时无刻不别在腰际。据说曾有人以黄金万两易之,剑神也不屑一顾。”
林忘我道:“剑神林凡?他的东西怎么会流失江湖?莫不是哪个妙手空空偷窃来的?”
贾老板笑道:“哎呦喂,林公子,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那个林凡早已在十多年前便死了。他的东西自然无一不是宝贝,谁有缘得之便是谁的。”
林忘我跳将起来,道:“真的么?那麻烦贾叔快快将宝贝拿出来。”
他曾听诸葛离说过林凡的事迹,种种令世人热血沸腾的壮举在他心中早已埋下侠心义胆。他曾听过九死一生的血漫卧龙山,曾听过柔肠腻血的情寄梅花谷,曾听过恩义两难的决绝青柳镇。他敬仰,他钦佩,他了解得越多,越觉得林凡的人生活得精彩。他如一颗最璀璨的星辰,熠熠于江湖,无人能掩盖其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