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可畏(1 / 2)
吴不可哭笑不得,手抚额头,长长地叹了口气,惋惜道:“唉,方馨月你确实是很聪明很厉害。为了我的事,你这么处心积虑大动干戈,还冒这么大的雨!这番心意我心领了。只不过,只不过可惜了,我那个物件昨晚上砸坏了。”
方馨月扫兴地带着左氏姐妹去后不久,便已近暮,下了一整天的大雨终于淅淅沥沥,变得越来越小。晚饭就在书房吃了。吴不可还给地下室女子偷偷藏了一些。饭后,跟侍烟侍酒闲聊片刻,打发了两婢,本想下去陪女子,居然生起忐忑畏惧之心。挨了半晌,方才打开地道机关拾阶而下。
女子还是简单装束。她已经把一叠邸报翻来覆去看阅多遍,等他也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但见他下来,还是满面笑容迎上来,接过他手中食物。
吴不可满脸歉意,道:“让姐姐等久了,实在抱歉。饭菜都凉掉了。”
女子摇头说没事。两人进入内室,女子坐在桌边进食,吴不可无事可做,看她进食动作优雅好看,便一直盯着看。女子羞了,红着脸不依,道:“你别看了,姐姐吃东西,有啥好看的?嗯,你左右没事,去雕个物件让姐姐带走吧,留个念想。”
吴不可心里头咯噔一下。他哪里会雕塑?强作镇静,摇了摇头,道:“雕啥呢?没意思。我以后再也不玩雕塑了。”
女子脸露感动神色,低声道:“你前天说过,倘若从此以后你我不能再相见,你就从此不拿刻刀。唉,是姐姐对不住你。”
吴不可僵硬着脸庞,不知如何回答。女子也不再说。
进食毕,女子沉吟着道:“其实,下午问你要不要我那些话,是姐姐逗你的。当年……从入宫那年开始,姐姐就布了一枚暗棋,就是为了预防意外。我两年多不归,宫中府里居然没有闹出什么动静,必定是姐姐那枚棋子的功劳。既然如此,姐姐想必还是有退路的。放心吧,没事的。不过呢,须得找个可靠之人,帮我传个消息,安排人手来接我。”
吴不可松了一口气,道:“这倒容易。姐姐你说吧,去哪里送消息?我自己去送。”
女子脸露责备,不满地道:“姐姐早就告诉过你的,你都忘记了?”
吴不可心头一紧,装出满脸尴尬和委屈,道:“我不是说了吗,小弟连姐姐你是谁都忘记了,怎么还能记得住其它?”
女子妙眼凝注,眨也不眨,悻悻然道:“你这个忘记了那个忘记了,倒没忘记你是苏定可!”
吴不可咧嘴苦笑。
女子转过话题,道:“暗算你我的那个人,所为何来呢?两年多没有动静……奇怪了。”
吴不可讷然道:“这个……只能日后有空再慢慢调查了。姐姐,当务之急是送你离开。”
女子似乎正在等他说这句话,点点头,道:“算了,再等消息,又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不如你安排吧,明天晚上送姐姐离开。嗯,其实白天更好……唉,就是马上送姐姐离开都行,只要确保不泄露姐姐行踪。”
吴不可眉头一皱,道:“送到哪里?姐姐你打算先到哪里?”
“玄武大街中间,有家得月酒楼。酒楼后面小巷进去有户人家,门口左边有个磨盘,右边有棵枣树的。那里有我的人。你派人把姐姐护送到那里就行了。”
“那我明天就安排。明天下午如何?把姐姐送到得月酒楼那里就行?”吴不可不放心地追问一句。
女子嗯了一声,目光幽长,若有所思。
吴不可等了片刻,等不到她说话,渐渐的,心中回过味来,顿时手心出汗。这女子,已经对他起疑心了!她不揭穿,肯定是怕揭穿了他恼羞成怒加害于她。她如今急于离开险地,不得不告诉他得月酒楼。其它的,她什么都不说。对于他所谓的遭人暗算一昏两年多这么拙劣的谎话她问都不问……
吴不可叹了口气,道:“姐姐,你看着我,咱们好好聊聊。”
女子身子微微一震,转头过来看他,娇嗔道:“干嘛呢?能不能先别说话?姐姐在想一些事情。”
吴不可目光平和,正视着她,道:“你已经知道了,我不是苏定可。”
女子刹那之间面无人色,娇躯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嘴唇翕动,强撑笑容,只是笑容极其难看,颤声道:“你开什么玩笑?你……你别吓姐姐……”
吴不可道:“姐姐你别怕,我不是苏定可,但我半点加害于你的心思都没有。你且安心,听我说……”
当下把他冒充苏定可的来因,到随张太岳练气,发现佛堂塑像,昨晚上打碎塑像发现她等等悉数相告。只把彭村长所教说成是张太岳所教,耗费偌大心力救她自是一笔带过,总不能自我表功。其它与她无关的更不需说。
女子静静听着,神色变幻,难以描述。听完,眼泪又一次掉下来,啜泣道:“如此说来,妾身这条薄命,还是公子所救。大恩大德,永生不忘。公子请受妾身一拜。”起身拜倒。
吴不可双手伸出,托住她不让跪倒,道:“夫人不用谢,我并非存心要救你的。虽然……嗯,你是怎么被封印两年多,还能活着的?我本来还以为你是妖怪!你是不是练了高深的内功心法?”最后一问,不经意间流露出少年心性。
女子收泪止泣,退坐回绣榻,苦苦一笑,道:“妾身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女子,哪里练有什么功法?能得苟延残喘,应该是服用安魂草的缘故。”
“安魂草?是什么东西?”
“安魂草据说是一种仙人药草,功效说是安魂定神,稳固三魂七魄。妾身自小身体孱弱,浅眠易醒,多虑多梦。尤其是……尤其与定可结下孽缘之后,更加不易安眠。后来,就在妾身过来此地不久之前,阴差阳错,有人帮妾身求来了安魂草。本以为安魂草只是安魂定神,没想到还能帮妾身保住性命,实在是,实在是妾身命不该绝。”
吴不可点点头,相信了这个说法。问道:“姐姐,你觉得加害于你的,会是什么人?”这时候所唤的姐姐,纯属客气称呼,与先前所唤大为不同。
女子翠眉蹙紧,满脸深忧,道:“那时候,妾身当真昏睡过去,什么也不知道。料想加害之人,就是害定可失踪的人,并且十之八九,就是逼迫你进入成国公府的。敌人手段毒辣,派你入府至今一无动静,所谋甚大。你我敌忾同仇,正该互通消息,并肩御敌。”
吴不可深以为然,道:“理当如此。对了,到如今还不知道姐姐你的身份呢。”
女子目光深幽,缓缓说道:“妾身……唉,妾身身为人妇,闺闱失德,实在无颜提及身份,还请公子体谅一二。”
郁闷感再次袭来。吴不可满心不痛快,负气起身,毫不客气地道:“夫人刚刚还说你我同仇敌忾,应该互通消息,并肩御敌。却是身份来历一句都不说,岂不可笑?”
女子目光一闪,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如此不给颜面。心头有愧,移开目光,道:“不是妾身有意隐瞒,实在是羞于出口。实则,实则公子应该猜得到的。纵然此时此刻还猜不出,过些日子必定猜得到的。”
女子坚不松口,吴不可再没有兴趣与她多说什么。这女子心计深沉,谁知道她的话是真是假?在这陪她扯半天真假难辨的话,还不如上去练气才是正经。便道:“那我先上去了,你安心睡一觉吧。天明之后我安排一下,午后后花园一般没人,我送你离开。”不待她回答,举步出门。
女子起身道:“且慢。塑像碎片是不是还在书房?妾身想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