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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借刀杀人方高明(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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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道听见掌门喝止,便住了手中的剑。蒙面二老却并不罢手,执剑仍向群道挥刺。群道虽不还手,却也不让二老靠近真机子。

真机子道:“阳公,阴婆,贫道不知何处得罪了二位前辈?五宗十三派共属武林正道,同气连枝,有什么话坐下来不好谈,非要刀剑相向?”

阴阳二圣却大叫道:“杀了你!”向真机子冲了过来。群道举剑格挡,就听相继两声惨呼,阳公、阴婆倒地抽搐,狂喷鲜血不止。

群道吓了一跳,还未明白怎么回事,已见二圣眼皮上翻,挺着不动。有人探了二圣鼻息,只是摇头。群道面面相觑,自是奇异不已。

真机子尚未回过神,忽听有人叫道:“又有刺客!”群道又骚动起来。果然又有两人杀进场中,也是一男一女,只是未蒙面目。真机子只一眼便认出是华山派两位当家的,暗自奇怪:“武当与茅山、华山皆无宿怨,何以两派在同一日都来寻自己晦气?”

场中只有关中岳、少冲两人明白,茅山二圣、华山派丁、白二人都是秦汉的傀儡。

真机子怕他们又如茅山二圣那般自毙,便命人将丁向南、白若霜制住。

丁、白二人如中了邪一般,所使的华山派武功已完全走样,自不是武当群道对手,不久即被制服,带入八卦台。

真机子命屏去闲杂人等,只剩下何太虚、关中岳等几人。他先掀开丁向南衣襟,瞧见他周身大穴皆显出红斑,望了一眼何太虚,显出不解的神色。

何太虚道:“这是中了苗疆的蛊毒。”拿出两粒红丸,说道:“此丸可解蛊毒。”说罢各喂入丁、白二人一粒,再在二人后背运掌,催发药效。

不久二人都沉沉睡去,真机子命人看着,至于如何处置茅山二圣的尸体,倒是颇费周章。祭祖大典未毕,只得权且停放亭中,待茅山派的人前来领尸。

真机子才抛开诸事,重登祭坛,唱了一会儿,又听东北角起了风波,不久平静。

真机子未予理会,直到祭祀大典完毕,已是深夜。群道忙着收拾仪仗、祭品,真机子怔忡不定,老觉右眼跳个不停,便问起那会儿出了何事,弟子邓继贤道:“有个老叫化儿疯疯颠颠的闯进来,被弟子们拦住了。”

真机子打个激灵,道:“老叫化儿?他人呢?”

邓继贤道:“其时天黑,乱中也不知谁把他杀死了。死了个疯子,弟子们也没在意,便把他弃于荒野……”

真机子一惊而起道:“大事不妙了!”命人打灯去瞧那老乞丐死尸,照见他蓬头垢面,衣不蔽体,浑身是血,已难辨面目。上前揭开他的乱发,擦净了脸,认出是风尘丐仙铁拐老,心中所料不幸而中,一惊而退,望着众弟子,双手抖个不停。

忽听有人大哭着扑向老乞丐尸体,叫道:“师父……”正是少冲。他与关中岳本想等着天亮才离去,半夜听人说死了个老叫化儿,少冲一急,奔了过来,看到的正是师父的死尸,刹时间只觉天塌地陷一般,抚尸大恸,哭了多时,几名道士来拉他。他突然一扭身冲向真机子,抓打真机子道:“是你杀了师父……”惊得众道士把少冲按在地上。

关中岳劝解少冲道:“小兄弟,你师父中了恶人谷的蛊毒,可不能怪真机子道长。”

少冲明知如此,但仍无法原谅武当道士,愤然骂道:“牛鼻子都不是好东西。”

真机子命人把铁拐老的尸体也抬进八卦台,对少冲也好言相劝,待少冲情绪平定后,请关中岳到僻静处,问他何以知是恶人谷下的蛊。关中岳便将追踪秦汉所见种种述与真机子。

真机子听罢,道:“世上真有‘蛊浸’之法?当真不可思议!贫道与这姓秦的素不相识,这其中必非因于个人恩怨,乃是他蓄意挑起武当派与其他名门正派的纷争,以削弱武林正道。”

关中岳点头道:“道长所言甚是!那南宫破败招纳恶徒,参与争夺玄女赤玉箫,其志必定不小。”

真机子望着沉如磐石的夜色,道:“如此至邪至恶,若不及早铲除,来日必为祸江湖。”说这话时,真机子眼中放出坚毅的光芒。

少冲一直呆在铁拐老的尸体边,哭累了睡,睡醒了又哭,半睡半醒中梦到的尽是师父平日对自己的好,如此直到五更天,忽听到何太虚的声音道:“小野种,你师父死啦,看你还怎么神气?”

少冲领子一紧,已被人提在半空。他以前对这牛鼻子有所惧怕,现在却只有愤恨,只觉浑身燥热难当,体内任督二脉所主大穴真气鼓胀,当下奋起全身劲力向他肚腹拍去一掌。

何太虚啊的一声,扔下少冲,捧着肚腹,似甚痛苦。

少冲泄了掌力,浑身通泰了许多,再欲上前,何太虚忽大叫道:“有刺客,快来捉刺客啊!”立有数道士叫道:“哪里有刺客?”灯火四起,脚步声向这边而来。

少冲心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牛鼻子都是一个鼻孔出气,不能被他们抓住了,当下背起师父尸体,向山下快步而奔。

少冲练过铁拐老的传授的“莲花落”,辅以“正气功”为根基,已臻轻功中的上乘。他一发狠劲,全身四肢百骸中钻出无数股热气,直冲丹田,身子一轻,健步如飞。

但武当道士中也有身怀绝高轻功之人,不久数名道士呼喝着追了上来。少冲一个劲的乱跑,发现到了一处悬崖,已无去路。

武当派众道士也都停步,邓继贤认出他是铁拐老的弟子,叫道:“小兄弟,你师父不幸而殁,咱武当派掌门师父与诸弟子同感哀悼。你快放下拐老的尸身,咱武当派自当向丐帮做个交待。”说着话向他走来。

少冲道:“你不要过来,他是我的师父,不要你管……”一步步的退身,忽然脚底一空,从悬崖处坠了下去。

他掉下后,落在一个斜坡上又滚下,也不知滚了多久,迷乱中脑袋碰在一硬物上,立即昏去。醒来时天已大亮,兀自紧抓着师父的尸体。

他眼中已无泪水,心中已无悲伤,找来薪火,从师父身上取来火石火绒,把师父尸体焚化了,灰烬用衣幅兜起来,边走边洒。

他心中认为,是自己害死了师父,自己活着唯一要做的事是践行师父的遗训,做一名真正的侠士。他一摸玄女赤玉箫还在,辨明方向,投北而去。

这一日到了一个小镇,名叫太平镇。

少冲到一酒店前行乞,店老板施舍了碗干饭,叫少冲吃了速速离开。少冲见店中冷冷清清,店老板、掌柜、伙计过一会儿便往店外看去,神情惴惴,似怕什么人到来。他暗自奇怪,却也没怎么在意,端着碗蹲在一边吃起来。

这时从门外进来两个汉子,一落座便大呼小叫上菜。与少冲当面的红脸膛短髭的汉子道:“大哥!木爷他们来不来?”背着少冲那人手条势示意他小声说话,只道了句:“快了,天色还早嘛。”

伙计摆上菜蔬,盘中尽是素的。又从门外来了五人,迳走到那两人座前,当中一矮小汉子双手在胸前交叉,十指上翻,并作花开放状。

那短髭汉道:“外面景况如何?”矮小汉子道:“外面风轻云淡。”短髭汉又问:“莲花长势如何?”矮小汉子道:“含苞的、已开的全已会齐。”短髭汉又问:“你们采莲人呢?”矮小汉子道:“戴笠荷锄归!”短髭汉道:“好了,你们先去吧。”

少冲听了心想:“这是说的什么?”他曾听师父说起江湖黑道上的事,料是他们接头的切口。

才来的五人便即出店。先来的两人匆匆吃了些也要出门,伙计上去要帐,说道:“两位爷儿,我们小本生意,好歹给几个。”那短髭汉道:“给什么?”另一人道:“这个给你!”扔给伙计一个小钱袋。

伙计接过一看,眉开眼笑的道:“要不了这么多。”

那人笑道:“全给你了。”说罢同短髭汉大步而去。

那伙计欢喜过望,连叫几声“财神爷好走”,再向钱袋看去,立即愁眉哭脸道:“明明是一袋银子,怎么变成了石头?”

掌柜、厨子一听,凑过去看,果是一袋石子儿,都道:“你看清了没有?”“是不是遇到鬼了?”

店老板道:“算是蚀财消灾,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众人散了,都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

少冲见店老板不敢追那两个吃白食的,但也没兴趣去索解,吃罢上路。他到大街上问路,寻了半天,也没见一个人影,大白天的各店铺早早关门打烊,街上更是一个行人也无,就是鸡鸣犬吠之声也难听到。偌大一个镇甸,竟如一座死城。

正想转回去问那饭店的人,忽见街头走来一老一少两个农夫,老者肩头扛一根鹤嘴锄,年少的身后牵着一头青牛,他走上前唱个诺问道:“请问大伯、大哥,去太行山的路怎么走?”

两人闻言一对视,脸上神情甚是怪异,也只是一闪而过,随即朝前行去,对少冲毫不理会。

少冲跟上前又问了一句,那年少的骂道:“臭叫化儿,给老子滚开!”

少冲愕然止步,心道:“不知道说一声便是,凶巴巴的作甚?”听他口音似是山西人,却刻意打着川腔,不禁有些奇怪。

少冲回到那个饭店,不禁叫苦,原来那店也关了大门。上去拍打了许久,也无人来应。

这时天边乌云蔽空,天色大黑,街上落叶无风自起,远处隐有敲锣打鼓之声,空中飘下无数红纸包、纸元宝。

街上商铺皆关门闭户,偶有几个行人也是行色匆匆,见了红纸包皆远避而走。少冲心中好奇,上前拾起开看,吃了一惊,纸包中竟是数张冥纸。

少冲来到一间杂货铺,正见着老板关门打烊,忙上前打了一个肥喏,求借一宿。那老板倒也好心,将他带到柴房,施舍了一碗白米饭,告诫道:“晚上务必紧关柴门,听到任何异响皆不可理会。”

少冲见那店老板脸色怪怪的,心想这镇子有股子邪气,不是久留之地,只待天亮了离开这里。

半夜忽被一个女子的尖叫声惊醒,他忘了店老板的告诫,翻身开门冲出。到了后屋,恰见店老板怔怔的站在当中。从床上棉被中探出一个少女的头来,眼神中流露出惊恐之色,额头上的刘海儿少了一绺,掉在了地上。

少冲正在奇怪之际,屋顶上跃下一个老道士,向店老板问道:“如何?”

店老板指着地上道:“遵照道长所教,用犬羊血破了妖法,小女无恙。”舌头打颤,兀自心有余悸。

少冲顺店老板手指看去,地上躺着一个持纸剪刀的泥人,长不过三四寸,形状似垂髫的童子。

老道士点了点头,看了少冲一眼道:“此人是谁?”少冲自答道:“晚辈途经此处,店老板好心留宿,半夜为叫声惊起,故而来看。”

老道士道:“你年纪不大,胆子倒不小,也敢来看!”

少冲道:“不就是一个泥人么?有什么好怕的?”

老道士道:“不知所谓!最近川中怪事迭起,先是先是剪鸡羽,夜间但闻鸡声一鸣,忙燃烛去瞧,那鸡身上已剪得一毛不剩。后是剪人头发,民家妇女晚上睡醒,往往失去青丝,谓之鬼剃头。于是民间大忧,半夜互相惊起,鸣锣走告,谓妖人来剪头发,弄得妇女们晚上不敢睡觉。有的地方闹得更凶,美貌妇女无故失踪。不论白日或是黑夜,家人坐着谈笑的当儿,转眼座上已空,人就去得无影无踪了。贫道受铲平帮姜堂主所托降妖驱魔,转战川中各地,数天前追踪妖人至此。此次妖人共祭出五个泥人,两个持剪刀,三个骑木马,持剪刀的剪人鬓发,皆未得逞,骑木马的劫走三名青年妇女。”

店老板道:“劫走的妇女去了何处?可还有救么?”

老道士摇头道:“那妖人甚是厉害,贫道与他交手数次,皆处下风,连其面目也未看清,更不知他巢穴何处。贫道有个同门师侄,道号松云,法术在贫道之上,此时正在苗疆,相隔不远,贫道驰柬相召,不日珠联璧合,定能将此妖人铲除。”

少冲听了心想:“原来老道士是茅山派的,那松云道人在苗疆替人驱邪反被人下蛊,可见法术算不得高强,能济什么事?”口上道:“在下不才,愿助道长一臂之力。”

老道士笑了笑道:“小兄弟侠义为怀,令人可喜,但降妖除魔,不是玩的。你此时口出狂言,待见了妖人,不吓得屁滚尿流才怪。”

少冲见老道士瞧不起自己,心中不愤,想顶撞几句:“你茅山道术也不过是欺世盗名”,“你连他面目都未瞧清,还有脸说啊”,终究还是忍下没说。

老道士又道:“其实川地白莲教盛行,许多人食菜事魔,如不信服者,就会遭受无妄之灾。妖人兴风作浪,如只是剪剪鸡羽、剃剃头发、掳几个良家妇女,不过是慑服小民的手段而已,倒不可怕。怕的是以妖术惑动军心,煽动叛乱,则大事不妙了。听说白莲教原教主王森破牢而出,来了四川,必是联络反贼杨应龙的旧部,重振旗鼓。永宁宣抚使奢崇明久有反心,已暗中派人接洽。”

店老板道:“我知道,当年四川宣慰使杨应龙叛乱,就是被白莲教妖人李贽所惑。”

少冲听萧遥提过李贽的事,说他做过一任云南姚南知府,与白莲教并无瓜葛。只因素来愤世嫉俗,举止狂放,倡“童心说”,非名教而薄周孔,公然以异端自居,有魏晋之遗风,是嵇康一般的人物,自然与世法不容,遭当世所忌,诬为白莲教妖人一类。就是同乡之人见其言行,都当他是个疯子。后以“敢倡乱道,惑世诬民”之罪名身陷缧绁,终至割喉自杀,死于狱中。

当下道:“在下也知道,李贽顶多算个狂人,不是妖人,那是世人误会所致。”

老道士见少冲衣衫褴褛,叫化儿模样,说起话来有些豪气,倒不敢小觑于他,说道:“无知小儿!贫道左右无事,便跟你说说那李贽妖术惑众的事。他自言得白莲教异人传授,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在鄂西一带倡言传道。鄂抚刘光汉见李贽举止妖异,下令驱逐出境。李贽立不住脚,奔到蜀中,也假传教为名四处招摇。宣慰使杨应龙有个爱女妙姑忽然被妖邪蛊惑,白昼赤体嗷叫,似与人交接一般。应龙只有这个女儿,平日爱如掌珠。忽然患此奇疾,急得走投无路,悬重金征医:有能治愈者,立赏黄金千两,并把妙姑赘他为婿。

这个消息传播各地,谁不愿得千金和美妇?上门自荐的也不知多少,都没甚效验,妙姑的病反越重了。那时李贽被鄂抚赶走,正没处容身的时候,便来见杨应龙,当日没坛建醮、焚香请神,居然把妖邪驱去。妙姑就醒了过来,不似前几天的裸卧噪闹了。杨应龙大喜,立给李贽千金。待要拿妙姑嫁他,李贽辞谢道:‘俺已是世外之人了,要金帛女子也没用,只求赐俺一所小宅,得修炼传道就够了。’应龙连声答应容易,立命土木工人在蜀西建起一座大厦来。正厅上供一尊白眉真人,大约就是白莲教的祖师了。大厦落成,李贽就在那里传教,又替那些人民治病,倒很是灵验,四川的愚夫愚妇都称李贽为活神仙。李贽每天坐了八人大轿游行街衢,百姓迎道跪拜,好似神佛一样的尊崇。杨应龙也常常和李贽交谈,两下很觉投机。李贽也不时邀应龙高饮,醉后自炫他的本领,能千里外搬取财物,剪羽毛可以代弓矢,撒豆能够变兵,裁纸可成骏马。杨应龙对他深信不疑,帮着四方传扬。

不到一年,江淮荆楚教徒遍地,愚人纷纷来归,统计不下十万人。李贽便劝应龙起事,应龙心动,暗中和他儿子朝栋商议。朝栋跳起来道:‘天下有这样的奇人肯来相归,是天助我了。’应龙意决,私下密遣兵卒把守要隘,于八月中秋举旗起义,拥众二十万,声势十分浩大。李贽为军师,筹划一切。他见军中少硬弓,就连夜捏成泥人千百,各给纸剪一把。李贽念念有词,吹口气,许多泥人就不见了。到了晚上,泥人纷纷回来,布囊中满贮着羽毛,李贽令将羽毛堆积成了小丘,略一眨眼,化成千万枝硬弩强矢,应用时和真的一般无二,也可以杀人射击,比真弓还灵便不少。民间妇女也无故失踪,尽往杨应龙的营中去了。后来朝廷派兵戡平叛乱,那李贽也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剪鸡羽的怪事再起,只怕是战乱的前兆,老道士身在玄门心系社稷,令人可敬,但他将乱七八糟、虚妄不实之事编造在李贽身上,又着实可恨。少冲心中虽然不信,却也不再顶撞他。

此时鸡鸣三更,夜空中忽然响起一阵鼓乐之声,老道士立即脸色大变,道:“妖人今夜举行冥婚,贫道循迹追踪,定能直捣老巢。”说罢冲出屋门,跃上房顶。

少冲跟着追到街上时,正碰到一顶八抬大桥向前狂奔,吆喝声响震天地,不绝于耳,一路远去:“无生老母,真空家乡。白眉真人,泽被四方……”

少冲心中虽然害怕,但被老道士激起了蛮劲,决意跟去一看究竟,如能助老道士救出受困妇女,也算做了一件侠义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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