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零伍回 悟空失言泄天机 八戒饰师骗灵符(2 / 2)
“大圣,你可真是有心呀,也是玄奘的福祉。”北斗星君道,“只是本灵符是需要玄奘的足印,而后化掉,托生才管用。”
“亲力亲为!”孙悟空笑着打趣道,“在贵处赝品可是行不通了。”
“向来如此。”北斗星君中肯道。
“大圣,此事可要劳驾你来回张罗呵,切莫有所差池,烦琐自在情理之中呵!”太白金星严谨地嘱咐道,“你切记轻重主次,莫因它事所累。”
“俺晓得,俺晓得!纲举目张,有章可循,依规遵矩,不累不累。”孙悟空摆摆手道,“都上心,都上心!按规矩办吧!”
北斗星君要过舍利子,放在弥罗盘中浇上天堂水,洗漱出一点灵气,接着拿起天罡笔醮干弥罗盘中的灵水,在灵符上画了天机不泄的咒诀,而后把舍利子还给孙悟空,道:“大圣,你把舍利子系上魂魄,魂魄就会化回前生真身,让它捧上我这束紫葳花,自会来此。”
孙悟空又接过紫葳花,东瞧西瞧起来。
“在凡间,这花也呼凌霄花!”太白金星点拨道。
“明白,明白!”孙悟空点点头,嬉笑着掩饰了他的肤浅。
北斗星是一再嘱咐道:“大圣,事关下界苍生,且莫差池。”
孙悟空信誓旦旦道:“老孙竭力担当,克尽厥职,务必差成事顺。”
差办完了,故友重逢,自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一阵杯觥交错,三轮又三轮,赏心乐事的快感可不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酒醉人,更亦人人自醉,可不容易宴散饯别,各自沉浸在迷糊酷醉中踏上归途。
且说北斗星君的酒自是后劲十足,此时孙悟空踏在云彩上,只知道要回大唐,一阵接一阵的趔趋,最后他半脆着搀扶着脚膝也站不起来,心中愈加迷惘,只得自顺意随:睡一阵就会醒,先别撑了……他一个后仰,双臂一摊,双脚一伸,感到无比舒适,卧枕的云彩任其飘荡,自是不去计较转徙何方了。
当孙悟空一觉醒来,睁开逢松的眼睛,发现自己被挂在树顶上,一群黑白羽翼的鸟儿轮番在叼他脑袋,喃道:“这群死乌鸦真是有眼无珠,打老俺的歪注意,让你叼不着兜着走。”
“嚯一一”地耳边惊过一降风,又给叼一下脑壳,孙悟空方才细看,愿来他占据了人家的窝棚,又一羽迎面飞来,他伸手一把抓上,细看原来是喜鹊,松开手甩掉,道:“唉,喜鹊好兆头,俺无意鸠占鹊巢,腾出便罢!”
孙悟空下了树,寻到一条山涧溪流,喝了半肚子水,酒醒神清,而后步上山脊,一阵山风抚过,彻头彻尾浇了他个清醒,他举目四顾,方才看到山底下是个小集市,心想:这地方喜鹊云集,想必是个好去处,待俺赶个圩,看过究竟吧!
此时,恰好临午时分,一群人围成一圈,传出阵阵的捧场吆喝声,孙悟空也凑近,透过人群空隙,看到的似乎是一个和尚又似乎一个憨子,身影却如此之熟悉,便问身边围观者道:“善人,贵处是甚地方?”
那人道:“想必阁下是异乡的,这是高老圩。”
“高老圩!高老庄?”孙悟空道,“乌斯藏国?莫非是乌斯藏国了!”
“正是!”那人点点头。
“高老庄有户倒插朱官人可好?”孙悟空自然而然地问起猪八戒来,“他内人可好?”
“哈一一圈内耍子的是朱官人,他那内人都已五代同堂了,却还象三十出头的少妇,靓得很,鸟斯藏国耳不背的都听说。”那人眉飞色舞地说得天花坠落,好不逼真。
孙悟空好奇地挤进圈内,但见猪八戒满脸憨厚,笑哈哈道:“俺只能变一位和尚,那是俺师傅,俺很想俺师傅呢!”
但见猪八戒晃晃头,摇摇身子,转身便变成唐僧玄奘,孙悟空看到眼前的唐僧玄奘师傅与他记忆中如出一辙:端庄的举措,慈祥的神情,矜持的仪态,一件件风雨同舟的往事历历在目,一幕幕同甘共苦的情景难以磨灭,可如今,师傅己殡命,灵魂尚在颠簸流离,想到这般情景,泪水不禁溯溯而下。
猪八戒眼尖,看到孙悟空,忙变回原形,一把抱上孙悟空,道:“师兄呀,老猪也想你呀!”
——泪眼相见!
这一抱,山上的喜鹊辅天盖地地飞过来,“嘻啦、嘻啦”地叫起来,把那帮人都吓散了,孙悟空方才知道没变个人样,也只好与猪八戒相认了。
孙悟空劈头质问道:“你这夯货,变师傅骗钱,看俺饶不了你。”
猪八戒信誓旦旦道:“老猪变师傅是想念师傅,没有借师傅头衔乞讨过半文钱,天知地知,乡里乡邻都是知晓的。”
“你这个贪婪的夯种,没谁相信。”孙悟空纠缠着道,“别人眼中和尚就是化缘,奔吃奔喝奔纳钱财,你这夯货不奔钱还奔啥的?哄鬼都不信。”
猪八戒叹气道:“嗨,俺已是当太爷爷的人,还图那蝇头小利,教坏儿孙,俺不会干的,就是贴钱俺也不会干的。”
孙悟空细想亦然,亦想保护猪八戒的脸面,树立他的威望,即便不揭厮底,也不再追究了。
猪八戒问道:“猴哥,师傅可好?”
孙悟空噙着泪水,道:“回你家再说吧!”
路上,猪八戒执着孙悟空的手,“师兄长、猴哥短”的说不尽别后的思念和祈待,慨叹乌飞兔走,庆幸今得邂逅,尽归缘份未了。
经过一条河时,猪八戒道:“猴哥,俺家没甚储备,待俺到渊中捕一乌鳢以备下酒。”
孙悟空笑道:“八戒,这般客气,俺老孙可真得到盛待了。”
猪八戒一边脱衣衫一边大迈步伐,把衣衫丢在河边的大石上,只着一条裤衩,“扑嗵一一”跳进渊薮中,但见渊中泛一个大大的漩涡在移动,不一会,“哗一一”地猪八戒窜了出来,一手提裤衩,一手钩在一条大大的乌鳢的腮里,乌鳢足有三十多斤,活蹦乱跳。
孙悟空夸奖道:“八戒,有二下子!”
猪八戒自侃道:“老猪不及当年了,也只有苟且能糊口的二三下子了。”
“呵,哪三下子?”孙悟空笑着问道。
猪八戒厚憨道:“一是变师傅,二是哄老婆,三是捕鱼捉鳖。”
“这三下子就混出个人模人样来了,甚是顺当!”孙悟空夸奖道。
“咱老百姓能图啥?也就图一个顺吧。”猪八戒甩干身上的水珠,意味深长道:“不在舟中,岂知桅樯的风雨,俺随遇而安,奢不图谋,潦不沮丧,愁不郁闷,喜不盈悦,就这不伦不类地过着,牵强度日吧。”
“唉——”孙悟空心中叹道。
猪八戒带孙悟空回高佬庄,逢人便说师兄拜访他来了,街坊邻舍蜂拥而至,纷纷拜见孙悟空,孙悟空自是以贵客自居,恭迎礼拜。
进了门,猪八戒率其家眷儿孙数十人拜见了孙悟空,孙悟空夸奖道:“八戒呀八戒,可真福气,家堂殷实,儿孙满堂,嫂夫人又靓丽贤惠,好好!”
猪八戒笑呵呵道:“猴哥,这都是前辈修来今辈享,这世道就是苛捐杂税太过繁重,要不老猪会过更好,唉,心中不快的是官史揩油太狠了点。”
孙悟空道:“天上人间都离不了规矩,谁能避免管辖?揩油也在所难免,你就十顺五、六吧。”
“猴哥务实,在理在理。”猪八戒对孙悟空奉迎乖巧,并回头对拜见过孙悟空的儿孙示意,而后尽皆退去,又讨高翠兰好,道:“夫人你也辛苦了,歇去吧,猴哥让老猪招待,哥俩也好说话,掏心抽腑的海侃。”
高翠兰道了个万福,下堂准备食材去了。
猪八戒叹道:“家大了,最煎熬最烧脑的是心不齐呀,彼此不均常有之,这砺炼人的胸怀和隐忍,寻常俺与内人在后堂膳食起居,佳节庆生方在聚膳。”
孙悟空连连点头,道:“八戒八戒,你可是人间神仙了!”
高翠兰亲自下厨,烹炖淹制乌鳢脑和脆腩,香喷喷的端上桌面,酒满斛,情满怀,好不畅快淋漓!
话终是离不开师傅玄奘大法师,倾刻孙悟空泪流满面,郑重地拿出一个紫檀盒子,展开红绸缎,道:“师傅把他那颗佛珠给了女王则天大帝,未得长生,乌星暗投,只留下这颗舍利子了。”
猪八戒即时点烛焚香,落泪叩拜,喃喃切切道:“原说师傅长生不老,而今也老蔫掉,将来悟能到冥界还会为你老人家扛把子。”
孙悟空看到猪八戒情意真切,合上香叩拜舍利子。
此时,猪八戒心中顿生善念:师傅就留下这一枚舍利子,猴哥悲伤之后便快活起来,此乃猴哥的禀性,不如让老猪保留并祭奠。
猪八戒乘孙悟空添香之时,拿乌鳢的眼珠换掉了舍利子。果然,孙悟空悲伤过后又快乐起来,猪八戒故意问道:“悟能追随师傅多年,也得师傅多方眷顾,只是而今无力安置师傅了,委实平生憾事,猴哥拜托你多劳了。”
孙悟空把那颗乌鳢眼珠当作舍利子包藏起来,猪八戒看在眼里,心中窃喜,更加热情地照待孙悟空,又是拿蜂蜜,又是蜜枣,又是拿桂圆,上品的东西想起一件拿一件,更是陈酿的酒一坛坛抱出来让孙悟空品尝。
孙悟空看到猪八戒如此憨厚和真诚,终于把憋不住的话吐了出来,道:“师傅已有去处,汝与俺当释怀矣!”
猪八戒当然寻根问蒂,孙悟空和盘托出,如竹筒倒豆子一颗不留地尽与猪八戒知之!并拿出紫葳花炫耀起来,猪八戒把紫葳花拿上供案,细看紫葳花和园子里的凌霄花几乎一模一样,便以添葱为名,到园子里摘了一束凌霄花藏在篮底,巧妙地换掉了供案上的紫葳花,而后重新与孙悟空对饮,孙悟空喝的杯杯是酒,越来越迷糊,而猪八戒喝的是清水,越来越清醒,并套出唐僧转世为王的各个细节。
孙悟空自是钻了套,迷迷糊糊地把凌霄花当紫葳包藏起来,猪八戒看在眼里,塞一颗硕大的蜜枣到孙悟空的嘴里,哼着打油小调,周而复地给孙悟空添上酒,看到孙悟空一杯接一杯地灌时,立马抽身出门,变成唐僧的模样,直奔北斗宫,由于路熟,很快便抵达了北斗宫,一手用紫葳花掩着脸宠,一手递过舍利子,北斗星君说舍,猪八戒就是不搭话,北斗星君印证了所呈信物全无赝品,即按了印绶,猪八戒接过灵符,深深地把头埋在那束紫葳花里,恭恭敬敬地向北斗星君一鞠躬,而后旋踵离开北斗宫,刻意找一户最穷困潦倒的人家投胎,以掩人耳目。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