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回 如意金买玉华城 慈善心裨水乳缘(1 / 2)
且说孙悟空听到浑厚稔熟的声音,侧身起座,寻声望去,而后一边端起来,一边歉意道:“可真是乌兄,甚幸,甚幸!”
“敝下有失远迎,兄长别来无恙呀?”来者更显愧疚和谦逊,捧着孙悟空的手不断地表示歉意,慨叹道:“来到乌兄的家门口了,怎么不打个招呼?都怪弟兄敝下粗察了,让兄长在外面风餐露宿,唉一一实是弟兄敝下洞察不周,怠慢了兄长呀!委实惭愧。“
孙悟空看到邂逅的是乌巢禅师,感慨万分,道:“乌兄且莫自疚,俺此来甚是绪事烦琐,不便打扰,故不作登门高访,也是俺的不是。”
“唉一一一别十数载,今甚幸相见,不知下次相逢又是何年?走一一到陋府上细聚浅酌吧!”乌巢禅师执上孙悟空的手,朝一遍黛绿的山林走去,但见一棵树木杆粗枝密,遮天蔽日,掩盖了半座大山,叶茂果丰,树下是黄灿灿卸枝的叶子,铺垫成松软软的地毯一般。
乌巢禅师走到树下,轻拍二下手掌,但见树丛中传出“吱嚓”一声,洞门徐徐打开,明亮的光芒倾刻晒出来,柔和而不耀眼,舒适的光景让人心旷神怡。
乌巢禅师道:“兄长呀,弟兄敝下府上虽然简陋陈朴,你到了咱家门口,也该造访,在外戴月披星,餐风宿露,为弟兄心何安?”
孙悟空被热诚的乌巢禅师说得心生愧疚,当他跨入门槛时,却惊愕万分:敞亮的阔落的大厅,凌乱不堪,壁画脱落,青黄刻镂,悄然失艳,朱缨宝饰,罗衾绮绣,支离破损,目及之处,难寻完物,更是台翻椅倒,遍地碎片,诉说着劫数的沧桑,被倒腾的情景不堪入目,全无冠冕之状。
“万幸,上香茶一一”乌巢禅师轻呼道。
一会儿,一个呼“壹万”童子端出茶点,呆站着左右而顾之,无所适从,另一个呼“万壹”童子赶忙走过来,支起一个破损桌子,好生堑平,并挪来二尊损毁半载的凳子,乌巢禅师率先生下,晃了晃身子,笑着道:“兄长,将就一下吧。”
孙悟空尴尬地看着这场景,疑惑不解,顿促道:“乌兄,这、这怎么回事?”
“兄长品茶,品茶!”乌巢禅师举杯邀约,道:“这些家当都给乡民掠去了,兄长暂且将就将就吧!”
孙悟空端起茶杯,不解地问道:“乌兄这是怎么回事?”
乌巢禅师赔笑地微微摇头,道:“不提便罢!不提便罢!”
孙悟空轻轻地搁下贴到唇边的茶杯,站起来,搜头向门外,意欲告辞。
乌巢禅师端上孙悟空的杯子,奉到孙悟空的手上,漫不惊心道:“为弟兄的并不把兄长作外人,只是担忧涉猎到兄长师徒情谊,纵使吃点亏,也不可损了兄长的名声呀!况且贪念或许是无意而为,不责备也罢。”
乌巢禅师轻巧而挑剔的话,灼烙着孙悟空的心:圣师出贤徒,教出这般大逆不道,悖天而为的人渣,显然是眼光看偏了,损了名声,毁了口碑。
“这些孽种可真是没有不敢做的,是怎么回事?乌兄但说无妨,向他们清算,也有个清算的依据,乌兄如是顾虑到俺的面子,闪烁其辞,俺只有告辞了。”孙悟空呷掉茶水,复坐下,听乌巢禅师细说陈述。
玉华王生前与乌巢禅师多有往来,玉华王作为地方首铺,乌巢禅师也不无敬重,每年三阳时节,都会来乌巢禅院祭祀祈福,从未隔断过,以往带来的供品也非常丰厚,乌巢禅师也为玉华王深度作法,从不轻怠和草率,因此玉华王一家老少来乌巢禅院如同进出自家门一样稔熟和无抠束。
玉华王驾崩之后,玉华洲群龙无首,政出多门,令行多法,规无所循,施失所威,长年累月,一般散沙,自成各自为政,无度攀比,垒积势力,大置搜刮民财,更是兵匪横行,烧杀抢掳,民不聊生,导致居民流离失所,逃荒迁徒,以图苟且偷安。
就这样玉华王的三个子嗣丝毫没有亟承父辈的信仰,弃秽训蒙,重武轻德,不修节操,旋即遗忘乌巢禅院,当他们没有找到更好的敛财目标时,乌巢禅院成了香喷喷的诱饵。
乌巢禅师对他们没有丝毫防避,日程依旧,行动自如。半月前,乌巢禅师应“千羽之邀”参加千鸟盛会,禅府只留“壹万”和“万壹“俩童子看守禅院,岂料乌巢禅院早给盯悄上了,数天之内轮番遭遇了他们的洗劫,首轮抢劫的是厶子,而后是长子,其次是次子,一个比一个风狂猖獗。长子文龙得了孙悟空的真元,仲子武彪得了猪八戒的真元,次子智雕得了沙悟净的真元,俩童子压根就不是这三大魁首的对手,俩童子被绑在树丫上,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轮接一轮的洗劫和掠夺:拿得动的如风卷残云,蚁啃蛇吞,半个不留;粘金贴银的镶翠嵌珠的也避免不了被削刮的结果,掠其精髓,弃其鄙壳;搬不动的也在捣鼓时损坏掉。
乌巢禅师长叹道:“其父玉华王厚恩与我,反脸又有悖当年的交情,毛小子又是看着长大,从呀呀学话到吆喝行令,真不忍心修理他们,就当还缘吧,未料遇上兄长,若不请到府上又恐失交情,这般尴尬,把兄长请来委实有失礼之处,已在家门口的兄长哪有不见之理?弟兄敝下也考究不了眼前失意,顾不了脸面喽,望兄长包容。”
孙悟空哑然无话,心中深深责备起来:当年授艺可真欠妥了,人不怕没有本事,就怕假力于人,虚晃本事,虚骄恃气,横蛮无理,争名夺利,胡作非为,一旦形成持歪理行暴政敛横财,这世道就给搅浊了,而今他兄弟仨人恰是手足相残,鼎里抽薪,殃祸了百姓,简直是人在世间,却混了鬼事。
“嚯一一”孙悟空搁下茶杯,一脚踏上破墩凳,撂下狠话道:“三天之内,让这群兔崽子把从乌兄府上掠夺的东西,都乖乖的给送回来,想从乌兄这里揩油水,没门!醉人之勇,安容牟利?”
“兄长,稍安勿燥。”乌巢禅师连连摆手,道:“算啦算啦,那些东西不过身外之物,莫让它搅了心情,就当从前借用玉华王的,而今送回,归的也是玉华王的后裔,再说那些东西腾掉了地方,府内不就阔落了?!”
“作为俺徒儿,岂能目无礼法,教不严,乃师之道,俺亦难辞其咎。”孙悟空道,“俺也不为难乌兄,借如意金一用即可。”
“唉一一宝不足惜,惜的是兄长‘授人以渔,人又以何受人以鱼’呢?无鱼受人,以授鱼之法掠世扰民之鱼利,天岂可容之!”乌巢禅师道,“兄长为师,以礼而授,惠及仁德秉性,徒儿会裨益不匪,而后福祉玉华,如意金且作渡诫之用,也不失修缮之功。遣一万和万壹俩童子随兄长,随意吩咐,万方均能周到,百密无一疏。”
孙悟空把如意金襄隐藏怀中,并记了咒诀,领着壹万和万壹俩童子前往玉华城。
话说玉华城巷无居人,市无商贾,铺户弃锁,百货无踪,到了“户敞户开无人迹,蛛织廊檐藓上阶,讨味寻盐无觅处,有路归家毋有家。”情景,满街都是“握刀执戟腰佩剑,怒目绷脸面狰狞,鬼作人时世升平,人作鬼时民遭殃”。升平世界也只有在人们的追忆之中,梦里寻它罢了。
次日破晓,孙悟空化作一个商贾,肩挎褡袋,领着壹万和万壹俩童子来到从前的府衙,目睹陈妆旧饰,不见人踪,物在人无,待客馆、典膳所、长史府、审理厅、祭司坛,净梵阁都已荡然无物,尘垢积封,密挂蛛丝,柱虫啃食,黄蜂吊巢,蝙蝠栖憩,尽是异客巢窟,好不萧疏,漆退染陈,骸露形秽,随风而坠,渗水遂朽。真是:荒草野狐现,人去危楼空,子孙不常念,父母旧音容。
壹万和万壹俩童子张榜告启:海量纳购各种古玩雕饰,接质量值,依价现兑,黄金易之,欲售从速,逾期日不议。
有买必迎卖,第一单交易迅速促成,售客拿上黄灿灿的金元宝,偷乐而后复二连三售出各种器物,凡值低于金价尽皆易之,此事午前风靡玉华城,仇视鼎立的手足仨兄弟也稍息干戈,纷纷赶场售物,易金纳宝,无不悦心。
夕阳弥漫时分,待客馆、典膳所、长史府、审理厅,祭司坛和净焚阁都堆满了货物,每塞满一处,壹万和万壹俩童子关上门户或掩上帘子,然后落闩上锁,以避窥视。
有人试探孙悟空道:“明天还收购吗?”
孙悟空中肯道:“今天足矣!”
这话很快传到各自的府上:
老大坐不安!
老二心事燥!!
老三捏忖量!!!
这仨弟兄各自斟酌,把掠来的东西尽皆售罄,换回一筐筐黄灿灿的金子,衙内人眼晕花,志得神怡,心酥意爽,无不庆幸人生得意,百业随心。
临暮时分,卖客煞售,孙悟空及俩童子打算打洋掩户,几个兵痴背着卷铺进来,把卷铺卷往孙悟空面前一搁,道:“大掌柜,小的这铺窝子值几锭金子?”
孙悟空用金箍捧变作的木棍撩拔一下子,满不在呼道:“这鬼都不讨的东西还值多少钱?”
**陪笑道:“俺的身份就这些,这可是俺的大家当呢。”
“换金子何用?这些贴身的才价值连城。”孙悟空道,“实用的东西切莫丢弃呵。“
“显摆显摆,图个眼福,遂个心意吧。”**陪笑道,“俺都睡了半辈子,不是瞧上金子,可真舍不得呢。”
“万壹一一”孙悟空唤过万壹童子,问道:“还有地方搁吗?”
万壹童子道:“大圣,杂烩阁还在空着。”
“收吧,两绽金子。”孙悟空叹道,“要是不收,恐怕有人不肯啊,就当贴点钱吧。”
玉华城涌动起来,几乎是万片一律的把家当用铺席卷上,缚牢固,往孙悟空面前一晃,即往杂烩阁,往门内一掷,转身拿金子去了,出门时轻盈的步履,手舞足蹈的背影不无体现了:人生得意纳金时!
一更响起,夜色降临了,久违热闹了一天的衙门也宁静起来。
夜,特别的黑,没有星星和月亮;特别的静,虫鸟匿迹,天籁消声;特别的森沉,纵有万蛰千魔,千路神圣万方鬼怪,尽皆隐匿。
孙悟空作起法来,把淘来物品转移到乌巢禅院,乌巢禅师大喜,把属于他的物件都挑选出来,复藉原来的位置上,不是他的东西半件不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