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无明（1 / 2）
春去夏归，秋走冬来。
接近黄金季节的日本眼下正处于最舒服的时刻。雨水不多，气候温和，每日的阳光也不甚暴烈。
山间的景色在这样的天气更显青翠，漫山遍野之下，全部都是傲然的青松挺立。可惜在这温和的天气之下，却没有什么人有心思来认真欣赏。
眼下正处于织田家与今川家争端最为激烈的时刻，寻常的百姓们不是被附近的大名拉去做手下的大头兵，便是在那可怜的稻田中做着堪堪糊口的农活，还得时时刻刻谨防流寇、败军的袭扰。
二者相比，或许还是风雪交加的冬日，要让人来得温暖一些。至少还能庆祝自己多活过一年，畅想一番战乱结束的美景。
可对于战争中的大名而言，结束了凉气的春日，新一波的水稻也刚刚下种，正是开始收割战功的最好机会。若是敌方还忙着下种，也正好可以攻其不备，为自己名下的地盘添上大大的一笔。
因此，在看起来宁静温和的山林之下，却往往隐藏着因为战乱而遍布各地的妖魔鬼怪。在树叶繁茂的深处，也正好模模糊糊地可见一道人影，在林中若隐若现。
那人影却是一名女性，她脸上带着一副鬼面具，将一副姣好的面容完全隐藏在了面具之下。面具之上更是遍布血渍，将她染得如同地狱里的修罗一般。
她的手中倒提着一柄巨大的镰刀，将纤细的身材衬得更加娇小。这等巨大的武器理论上不会便利，但在枝叶茂密的树林中，镰刀却似长了眼一般，灵活地避过所有障碍物，如游鱼一般投入林中。
可这看起来敏锐的女性，眼下却是呼吸粗重，手臂上也遍布血迹，但却依旧稳定地把持着手中武器，脚步迅速却不显慌乱地飞奔在阴影之下。
在她身后，树木如同路边野草一般，娇弱无比地向两旁撇开，激起阵阵飞尘。枝干断裂的噼啪声不绝于耳，让她的眼眸中不由闪过一丝紧张之感。
视野投向背后，扬尘之中稳定地闪烁着一双暴烈的猩红双眸，如饥似渴地紧盯着不远处飞奔的猎物，如两个明晃晃的探照灯一般，陷在对方的背上。
树木倾倒，随着二人距离的不断拉近，那身后的烟尘中终于爆发出了一声欣喜的震吼声：
“哞！”
吼声震天，伴随着吼声的，还有从烟尘中探出的一对金色的牛角。牛角根部粗壮，单是较小的那根牛角便与前方女子腰部同宽，更不必提更加凶利的另一根。
从那粼粼反射着阳光的尖角上看来，若是被那角撞到，定然是个肢体离断，上下分离的惨状。
仿佛是想到了自己被那牛角撞到后的下场，女子手腕一紧，脚下更是加了几分速度。眼看着到手的猎物就要逃开，那妖魔发出一声怒吼，终于从烟尘中显了真身。
一枚金环套在口鼻中央，一颗硕大的牛头端端地长在一副人身上。身上套了一副鳞甲衣，倒提着一根沾满黑色血污的狼牙棒，浑身肌肉干瘪空洞，乍一看来，竟是与那马头鬼有七八分相似。
这牛头鬼全凭两条牛腿飞奔，但只听那狼牙棒撞在地面的沉闷声响，便可知道那重量不是常人可碰得的。
提着这么一柄凶器还可以健步如飞，这牛头鬼的力气怕不是平常妖魔可比。再加上那狼牙棒的重量，只要挨上一下，恐怕连是人是妖都认不出了。
眼看着就要追上前方那小小的猎物，生性残忍的牛头鬼更是兴奋地连连狂吼，吐出阵阵腥风。
正待它思考如何将这猎物砸成自己想要的肉酱模样之时，那女子竟是一个翻身，如灵巧的燕子一般一冲而起，俯在一棵树的中央，用镰刀将自己挂在树上的同时，暴喝出声：“快！”
还没等牛头鬼胡桃般大小的脑仁想明白这几个字的意思，它脚下忽然提起了一根肉眼难察的细线，正巧拦在它小腿之前。
顿时，两旁树木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在女子逐渐变得愤怒的眼神当中，被毫不费力地扯断到牛头鬼身后。
“我就知道！”见那牛头鬼恍若不觉一般地飞驰而来，女子咬着后槽牙吐出一句抱怨，在对方撞到自己身上之前，以镰刀为支点，将自身翘到了半空当中。
牛角擦过大氅，带起一丝不属于当代的皮毛，随后将眼前的树干如流水般轻而易举地洞穿。
从死亡线上越过的女子伸手吊在一旁的树干上，拎着自己的大镰刀，顺手插在脚下，一点形象也不管地坐到上边，伸手拍开飞到眼前的烟尘，不满地冲脚下大喊道：“这就是你的计划吗？！”
“……我觉得还挺不错的啊。就是对它的力气有那么一点点的错估。一点点。”陈竑懒洋洋的声音从前方灰尘中传来，与此一同的还有牛头鬼狂怒的吼声。
伴随着一阵金铁交加的声音，烟尘终于散开，两个人影一人提着一根金色的巨角，从前方走来：“还有对我们伟大的无明领导的速度有一点点的错估。对吧，阿秀？”
“你们！”
无辜中枪的阿秀眨了眨他明亮的大眼睛。如果忽视掉他脸上溅了半脸的血迹，以及背后那水缸大小的牛头的话，任谁都得赞叹上一句眸如星彩，其人如玉。
无明不由气结，修长的腿在树干上一蹬，便轻巧地落在了地上，紧跟着便轻轻踢在了陈竑小腿上：“说得好听……你来跑一个试试！看着倒是轻巧，也就是你们这种妖怪才能抗得下来。”
说着，她倒也不丧气，显然是在这不短的相处时间里对二人已经有了清晰的认识。方才显得简单，让她去吸引牛头鬼也是因为她受伤最轻。
但眼下她也是全身遍布着各类伤痕，最严重的一处刀痕在肩部，将那一片的黑色大氅都染得黑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