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寺之死(好一似新月清辉花树堆雪...)(1 / 2)
陈寺原本是在云来街等他, 是他懒得过去,吩咐将人引至泥盘街,在这义庄外见面。
换了任何一个外人来看, 只怕都要想, 世间岂有这样的巧合?陈寺出事必然与他脱不开干系。
金不换方才远远看见这女修与陈寺动手时,就已经知道事情棘手了。
无论他愿不愿意,都无法再袖手旁观。
但这女修的实力有多惊人, 他实在太清楚了。刚才能伤对方, 完全是凭借法器之利, 且出其不意,是抓住了机会。可接下来, 却未必能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金不换暗将身体紧绷,戒备提高到极致,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再无平日的漫不经心,只道:“在下本无意卷进阁下与宋氏的恩仇……”
他还记得上次与这女修在夹金谷时有过一番对话,此时自己既无把握胜她, 便想说上几句话拖延时间, 等待其他人赶来。
可万万没想, 压根儿没等他把话说完,那女修竟猝起发难,直接搭箭举弓!
苦慈竹弓绿意流转, 火羽金箭灿若烧红!
金不换头皮瞬间一炸, 哪里还有心思再废话半句?
原本漂浮在身前的八瓣玉莲法器被他迅速祭出,飞快旋转起来, 立时护住自己周身要处。
火羽金箭带着星陨一般的威势,撞到了散开的八瓣玉莲之上, 当即便击碎了三枚莲瓣。
金不换顾不得心痛,只操纵着剩下五枚莲瓣向内一绞,险之又险地将金箭绞断。而后竟未趁机后撤,反而将心一横,向着那女修欺身靠近!
周满先前就见识过这玉盘多端的变化,心知此物只怕非同凡响,是以一击不曾得手时,并未有多惊讶。
可金不换的应对,却着实出乎了她的意料。
只短短片刻,她已经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论远攻,金不换怎么可能打得过弓箭在手的她?即便靠随身携带的法器抵挡一时,也不过是等死;可若论近战,弓箭的优势便荡然无存!
修为不怎么样,脑筋转得倒是不慢,聪明又狡诈!
左手苦慈竹弓不收,右手却自清光戒中中一抹,取了一支火羽金箭扣持于指间,竟是以箭为剑,点劈削刺!
金箭无锋,仅有箭矢,虽无寻常长剑锋利的优势,可因其短细,用在她手中又十分纯熟,反而多出一种奇诡变化的凶险。
对方以那一只金箭同他近身而战,非但不输他分毫,还屡屡觑中他身法中的破绽,令他险象环生。
金不换轻易便觉出,相比夹金谷那日,这女修出手果断又狠辣,完全没有要留手的意思,分明带着一种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冷酷。
他一个不慎分神,便被对方一脚踹下飞檐。
两人从义庄顶,打到义庄外,又打进了义庄内。
里面放着的一口破棺材,被周满一掌击碎;爬满蛛网的几根朽木顶梁,遭金不换莲瓣穿透……
香案上唯一的那盏长明灯,将两人迅速交手的身影投落在四面破损的窗纸上。
金不换已渐渐难以招架。
周满又是一掌打碎了堂内半个佛像头颅,然后忽然间一转腕,倒转了金箭,只用末端火羽,向着金不换面门一扫。
霎时间,烈焰燃起。
这突然间的变招让金不换猝不及防,急退的同时,下意识闭了一下眼,然后便生出一种极致的危险的感觉。
可已经晚了!
等他再睁开眼,能看清眼前事物时,那女修已经举起了先前一直扣在左手的苦慈竹弓,却将弓身一翻,以紧绷了弓弦的那一侧向外,朝着他喉间送来!
由云线炼制的弓弦,呈现出一种近乎剔透的银色,此时紧绷在两端弓梢之间,却利得像一柄刀!
极快的出手速度带起了一阵罡风,在这生死的瞬间,将那女修头戴的幕离掀开了一角。
一双凛冽的眼眸,于是被昏黄的长明灯照亮。
金不换忽然背脊都寒了。
然而下一刻那长明灯便已熄灭,眼前顿时一片黑暗模糊,只有喉间脖颈骤然传来的剧痛,变得无比尖锐、清晰!
——那一张弓的弓弦,赫然绕着金不换的脖颈划了半圈!
颈项上的皮肤瞬间被弓弦割破,鲜血横流!
若非他关键时刻仰身往后退得了半步,只怕此弓一转,已削断他半段脖颈!
金不换捂住伤处,抽身急退。
这一时只有门外月色照进来一点,那女修在那少许黯淡的光影里持弓而立,弓弦上几滴鲜血凝如露珠,衬得她宛若一尊修罗。
金不换此时已是又惊又骇又疑:“你是谁?”
周满却不回答,只轻轻将弓弦上的血珠抖去,隔着幕离冷冷看他一眼,而后直接转身一纵,出得门去,隐入外面深浓的黑暗。金不换立在原地,颈上伤口虽痛,此时竟无法顾上半分——
他满脑子都是方才长明灯照亮的那一双眼。
只是太快了,快到他无法确认,甚至疑心那一点熟悉的感觉只是自己过度紧绷所产生的错觉……
金不换方要细想,可此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外面为风吹过的荒草丛,顿时回过神来:“糟了,陈寺!”
他飞身掠出门来,到得陈寺身旁一看,心便往下沉去。
原本插在他胸膛上的那支金箭,早已被人拔去,他胸前只留下一个骇然的血窟窿,体内本余不多的鲜血此时如泉一般从里面涌出来,将他整片胸膛染红!
至于什么独山神玉新弓、朱雀火羽金箭……
自然更是半点踪影也不见。
金不换已顾不得思索那女修为何放过自己,眼看陈寺一息尚存,说什么也要保住他的性命,至少得让他撑到向宋氏的人叙述过因由再死,是以当即摸出一只玉瓶,疗伤的丹药不要钱一样向他嘴里倒。
可陈寺的伤实在太重了。
一瓶药下去,也顶多只能算吊住了半口气,让他恢复了一点点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