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2 / 2)
“银鲫耐缺氧、死亡率低,一条八两重的银鲫抵得上四斤鲢鱼。一口鱼塘如果银鲫产量上去了,效益肯定不会差。”
“银鲫价格虽高,但饲料投入大,倒不如草鱼成本轻。黑麦草、苏丹草自己种植,地里拔出来的杂草更不用花钱。”
“你说的对,但草鱼容易发病,对鱼塘的溶氧要求高,我们的增氧机恐怕很难满足高密度养殖的需要。”春雨理解雅芳的难处,农场资金严重短缺,她已没有足够的成本用来饲养银鲫。
雅芳的眉头锁得更紧了。春雨说的是事实,去年入夏以来,草鱼肠炎病开始在每个鱼塘蔓延,每天从塘里捞上来的死鱼总有几十斤,上百斤。消毒、投喂药饵,每天弄得疲惫不堪,却怎么也阻止不了死鱼的上浮。“看来,这鱼不好养呢,我旁边的养殖户姓胡,来自我省最大的淡水鱼产区,他是我们这里公认的行家,他说,泛塘的原因是水不够肥、缺少浮游生物,水肥了,就有了充足的饵料和溶氧足量。所以,每隔半个月我总要往塘里洒每亩十五斤的化肥。”
春雨还是第一次听说竟有如此大量往鱼塘里投放化肥的事,便好奇地问:“什么化肥?”
“过磷酸钙和碳酸氢氨各半。”
“结果呢?”
雅芳摇摇头,自嘲道:“我养的鲢鱼是短命鬼投胎的,放养到大塘后,有一大半活不过中秋节。能长到一斤出头,成为商品鱼捕捞上来的算是高寿了”。
“泛塘死的吗?是不是塘水突然变清、一米多深也能看清五个脚趾头的那种?”
雅芳说是。
“是不是从太阳下山起鱼就开始浮头,即便增氧机不停地运转,也丝毫不起作用?”
雅芳点头。
“这叫臭水清,是大量浮游生物死亡腐烂时消耗氧气所致。臭水清除了鳙鱼、鲫鱼,其他鱼类一般都会死亡。”
雅芳再次点头。春雨说得没错,大部分泛塘都是这种情况,因天气原因死鱼反而很少发生。
“我想是你的每半月一次化肥要了它们的命。藻类的寿命在半个月左右,一旦集体死亡,腐烂时会将水中的氧气消耗耽尽,泛塘就不可避免。除了你,胡老板也是这样吗?”
“差不多。他是养鱼大户,我们都把他尊为师傅。这两年频繁死鱼,有人认为是冒犯了神灵。为此,还请了道士做法呢。”
“这么说,胡老板来之前泛塘没有这么严重?”
“胡老板是前年才来承包鱼塘的。我清楚地记得,在他来之前泛塘现象并不严重。”说到这里,雅芳摇摇头。“不会吧,一个来自淡水鱼产区、承包两百多亩鱼塘的人难道不会养鱼?”
“会不会养鱼不好说,反正今年我们再也不能这样施肥了。”
“你确定泛塘是施了大量的化肥造成的?”看得出,雅芳对春雨还心存疑惑。毕竟,他们才刚认识。
春雨的口气不用置疑。“是,它不但造成鱼类大量死亡,还破坏了水质,使鱼儿失去了良好的生长环境。你说,经常浮头的鱼,能长得快吗?”
见春雨说得头头是道,雅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春雨哥,听说你当年养鱼时只是个割草看塘的小员工,可听上去你懂得蛮多的。”
“我带了些水产养殖的书,有空你可以看看。”
“恐怕看不懂。小时候不喜欢读书,上完小学就把书包扔了。虽然不甘心,但不瞒你说,可我对今年能不能停止亏损一点也没把握。对我来说,养鱼太难了。”
“倒也不难,只是你没有掌握它的窍门罢了。”
雅芳搓着纤细的手指。“银鲫价格虽高,可我们养不起;即便白鲢能养好,价格又太低。这样下去,白鲢都快没人吃了。”
“随着生活条件的提高,人们对吃的要求也越来越高,水产养殖前景广阔。我们的思路不能停留在传统的四大家鱼上。现在,有人已经在养蟹、虾、甲鱼、河鳗等高档水产了。土地也一样,要向大棚蔬菜发展,只有高投入,才能高产出、高回报。对了,那块巨峰葡萄我们得花点心思好好侍候它,说不定它会带来惊喜呢。”
雅芳苦笑着连连摇头。“不说葡萄还好,一提起它,又是一把心酸泪。三年了,头两年倒并不指望它有回报,去年终于挂果了,可等到成熟时,整块地找不到一穗象样的果子。不要说拿去卖,摘来自己吃都嫌孬。”
“黑痘病对巨峰葡萄危害最大,也很难防治,遇到多雨年份甚至出现绝收现象。”
雅芳似遇到了知音一般。“对,就是这样的!接连不断地下雨,让你根本没有机会打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发病。”
“即便老天帮忙,想要丰收也很难,鸟害、金龟子从四面八方赶来,那情景真的很让人束手无策。”
“春雨哥,我看你对种葡萄也很在行。我爸在葡萄园上花了大量心血,可照你这么说,它是不是没救了?”女子的脸上流露出深深的失望。
“第一次看到葡萄园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顶部像蔬菜大棚一样罩上塑料薄膜,让雨水淋不着;下面用网围住,让鸟和金龟子进不来,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雅芳眼睛一亮,但马上就暗了下去。“听上去不错,可是这得花不少钱吧?”
“用钢管当然很贵,可先用毛竹代替。大棚葡萄你我都没见过,更没有成功的把握。但我觉得理论上可行,我们一定得试试,十亩不行,弄个三、五亩也行。雅芳,搭大棚虽然费钱费力,但它免去了没完没了的打药。成功了,葡萄的产量和质量就有了保证。”
“好吧,我听你的。即使饿肚子也得省钱出来搭几亩大棚。”
“那可不行,你已经这么瘦了,怎么能饿肚子呢!资金不足可以想办法,比如申请贷款。”
“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我已经欠了一屁股债,如果再亏本只能卖房子了。”
“雅芳,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我会陪着你一起共渡难关的。只要齐心合力,我们一定会成功的!”春雨心里发出一声同病相怜的感叹。二十多岁的年纪她和自己一样已历尽沧桑,沉重的压力让她失去了快乐,失去了这个年龄应有的笑容。和自己相比,她的压力似乎更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