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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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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扇子的摇动,身下的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椅子的腿已明显歪斜,要不是铁丝和各种布条的缠缚,早就散架了。它已为他服务了二十七年,岁月将它浸泡成了暗红色。这把椅子实在太老了,但史根生并不想换掉它,这是他的宝座,他相信,只要它在,他作为一家之主的地位就不会动摇,权力和威严就会维持下去。

才十多年时间,史根生曾引以为傲的房子已有多处漏雨,和周围的房屋相比,它已显得低矮、破旧。而且,有的人家已造起了楼房。面对快速发展的经济形势,史根生已感到力不从心,到目前为止,他只积赚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起楼钱。起楼可以借,但三个儿子都已二十出头,这四件大事,得多少钱才能解决!现在的姑娘只愿嫁到楼房人家去,如果起了楼房,不但家底掏空,还要背负巨额外债,他拿什么给儿子们操办婚事?

史家地处十字路口第二家,他外面的聂家已于去年起了三间三楼,这让他的平房显得更加寒酸。而里面的田家已早有了建设计划,如果没有自家的樟树挡着,他家的楼房怕是比聂家起得更早。

次子春雨已做好早饭,开始收集家人的脏衣服。“根生哥在家吗?”随着一声男中音的响起,村民小组长阿毛已站在门口。四目相对,阿毛兴奋地说:“根生哥,我已来过两次,但都没有遇到,见你一面不容易呢。”

根生暗暗发笑,阿毛两次找他,他都从后门溜走了。今天,要不是这个雷打不动的习惯,早就隐身了。“想见我就晚上来呀。庄稼人,得去地里刨食吃,哪有闲功夫待在家里。”

“倒是想来,但又怕影响你休息。”阿毛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直叹气:晚上我可不敢来招惹你,耍起酒疯来谁受得了!他打开香烟盒,讨好地提给主人一支。

新开包的云烟带着上等烟草特有的香味飘向根生,对二十多年的老烟民来说,其吸引力不言而语,根生却经受住了诱惑,没有伸手去接。

阿毛不甘心,一定要给他点上,但再次遭到了拒绝。他冷冷地问:“你急着找我,莫非又是为樟树的事?”

“是,根生哥。现在大家都准备建造楼房,可由于道路狭窄,材料拉不进去──”

根生做了个手势,示意阿毛打住。“人家造高楼,凭什么拿我的樟树开刀!”

“根生哥,村里也不想动你的树,可这条路以南是河,北面又紧挨着村民的院墙,绕不开呀。这树不迁移,道路根本无法加宽。”

“这么大的树没有十来个人休想抬动它,既便抬得动,也没地方种,既便有地方种,这个季节也活不了!”

“这么说,你同意砍了?”

“说啥呢,这树能砍吗!阿毛,这棵樟树不寻常呢,它是我对女儿唯一的念想,看到它,就像看到夏雨瘦瘦的小脸,又黑又大的眼睛……。二十八年前,夏雨出生时我种下了这棵树,原本想等出嫁时给她打樟木箱陪嫁的,可怜她两周岁生日都没过就夭折了,连一张照片也没留下。阿毛,你只比我小了三岁,是知道这件事的,难道你不清楚这棵树在我心中的份量吗?”说罢,史根生竟像老娘们似的抹起了眼泪。

“我知道。但现在是形势所逼。本来,这件事说好了是让寒雨自己解决的,他是预备党员,团支部书记,未来的村干部。作为村里的工作人员,处理好自家的事是自己的职责。可如今都拖了一个多月了,还没有一点眉目,书记等得心急,只好派我来问问。”

主人抹干眼泪,用极严肃的表情对着阿毛。“你去告诉支书,就说别的事都好说,但这事没得商量。”

“根生哥,你再考虑考虑。虽然是一棵树,可它关系到二十多户村民的利益。”

“弄掉大树对我没有一点好处,你不能只考虑他们的利益呀,我的损失呢?”

“你想要经济补偿吗?村里规定道路拓宽一律不作补偿的。”

“既便有补偿,我也不会接受。这不是钱的事。”根生拍拍胸口,“这里的损失,你补偿得了吗!”

“昨天晚上说了这么多,怎么就没听进去呢?”不知什么时候史家长子已站在房门口。史寒雨一米七五个子,白衬衫、黑裤子、黑色的皮鞋一尘不染。

根生愣住了。他用这种语气教训了他们十多年,每天碎碎念念、不厌其烦,想不到一夜之间他居然当着外人的面,完成了角色转换。虽然心里极不舒服,但他选择了沉默。不知为啥,在长子面前他总是选择退让。

“为了死去二十多年的大姐,为了那个该死的念想,你就不怕得罪了大伙?”寒雨将一张威严而冰冷的面孔对着父亲,依旧用那种惯用的口气冷冷地说道。

小儿子秋雨打着哈欠来到堂屋,他习惯于晚睡晚起,今天,阿毛的到来使他少睡了一个小时。“阿毛叔,又是为了香樟树的事吧?反正说破嘴爹也不会同意的,干脆刀快头皮光,你派人锯掉算了。”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闭上你的嘴,不说会把你当哑巴卖了!”根生站起来,用手指着秋雨。

寒雨站到三弟旁边。“别只想着死去的姐姐了,也为活着的儿子们想想吧!这样弄下去,都成了别人的笑话,搞臭了名声,谁还肯嫁给我们?”

“等路做通了,你的房子又矮又破,被两边的高楼夹在中间,名声就好了?就有姑娘上门了?年轻人,吃的饭还没有我吃的盐多呢,懂个屁啊!”说罢,根生气急败坏地坐回原位,身下的竹椅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在说:我受够了!然后歪斜着倒向一边。

根生用手撑住地面站了起来,对着破椅子狠狠地踩了两脚,然后将它扔向门外。这劳什子东西,早不破晚不破,偏偏有外人在场、在儿子们给他难堪时散架!莫非它受够了压迫,想让自己从一家之主的位置上滚下来?这烂东西,坐久了难道也成精了?

“我明白了,原来根生哥除了念想,还有另外原因。不过,这个理由难免牵强,你总不能自家没米下锅,也不让人家做饭吧?”阿毛说道。

根生揉揉疼痛的屁股,没有理阿毛。他知道这话根本上不了台面,如果不是被儿子们所逼,根本不会说出口。他揉揉屁股,找了条凳坐下,道:“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大清早的,晦气就找上门来了!”

“根生哥,我只是个跑腿的村民小组长,和你一样,靠地里刨食过日子,没闲功夫寻你的晦气,也不想大清早跑来低三下四找不自在。这样吧,树弄不弄掉,什么时候弄掉,你给个准话,我也好向上头回复。”

“树,坚决不能动,如果谁想来硬的,我就跟谁拼命!这就是我的准话,听清楚了吧!”

“虽然已把话说死,但有句话我不得不提醒你:马上就要换届了,村里准备让寒雨进两委班子。是一棵树重要,还是儿子的前程重要,你可得掂量掂量。修路是民心工程,大家可都看着呢。”

根生冷笑一声。“树是我不让砍的,我是我,他是他,跟他有啥关系!再说了,村干部又不是什么大官,能有多大出息!”

阿毛摇摇头说道:“我也是好心,如果你不想听,就当我放屁好了。”

根生并不理会阿毛,看着寒雨说:“一根鸡毛当令箭,比跳蚤还小的官,有啥了不起的!我活了这把年纪,自然有自己的主意!”

“你、你摆着和尚骂贼秃!”阿毛跺着脚,气得脸色通红,转身就往外走。要不是书记再三嘱咐,他会直接开骂的。阿毛也是暴脾气,为了大家的事,他一直忍着,还陪着笑脸。如今,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他受够了,再也不想厚着老脸恳求人了!

根生有个骂起人来刹不住车的习惯,现在,他正在兴头上,还未到偃旗息鼓的时候。况且,从寒雨、阿毛、椅子那里受的气还没出呢。见老二春雨拿了一把衣架来到门口,便大声呵斥道:“就这么点衣裳,要洗到什么时候?韭菜施肥,棉花治虫,毛豆地里打稳杀得……,地里的活都堆起来了,可你还在这里磨洋工。家里又不是棺材店,用得着等死吗!”

训斥一个忙碌了一个多小时的人难免有失公平,但春雨并不生气。“气象预报说强台风将于半夜前后登陆,这天气可不适合施肥打药。”

根生走到屋外,见风声呼啸、乱云飞渡。仿佛是给春雨的话作证,一阵强风夹着豆大的雨点快马般急速而来,只下了两三分钟就嘎然而止,但东南方,一片更大、更黑的乌云正在压来。春雨说得对,这样的天气不适合施肥打药。但根生不会让他得理,他得把在长子那里丢失的脸面找回来。“除了施肥打药,难道没有别的活了?别跟算盘子似的,拔一下动一动!”

春雨不吱声,自顾把凉衣竿拿进堂屋,晾好衣裳,然后,把四个人的早饭端到桌上。

骂人得有对手,不然就衡拳头打在棉花上,没有一点刺激。做父亲纵然非常厌恶老二,却很难找到毛病,这让他又生出些无名火来。

根生只好把矛头指向秋雨。“活了这把年纪,难道我不晓得该怎么做,还用得着你来说三道四!如今,人家都急着做路,我当然得摆摆架子,让他们来求我。最后,不用我开口,村里自然会给补偿。”

寒雨道:“别的钱可以拿,这种犯众怒得来的钱如何拿得!况且,别人都没有补偿。”

“不偷不抢,有啥拿得拿不得的!”

秋雨道:“补偿?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根生被激怒了,指着秋雨道:“整天东游西荡,不做农活、不务正业。年纪最小,找对象倒比谁都急。告诉你:大姑娘喷香,没有钞票甮想!我就看不惯你这副僧不僧、道不道模样,整天穿着皮鞋,派头十足,可钱呢……”

“这倒是奇怪了,一大早没喝酒怎么也乱骂人!别总以为自己力气大,有本事,你也不看看形势。告诉你,凭力气吃饭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种地,出笨力发不了财!得用脑子,懂吗!告诉你,我根本看不上泥土里刨来的那几个小钱。至于找对象和钞票,你就别操心了。”说罢,秋雨将手伸向头顶,把头发捋到后面。使额头看上去更高一些。

“反了!反了。”根生一边骂,一边寻找着棍棒,想吓唬一下这个忤逆的儿子。秋雨胆大、聪明,长得还特别像自己,他可舍不得打。

就在根生寻找棍棒的时候,秋雨抢先拿到了那根近两米长的硬木门闩。做父亲的下意识的抬起手,闭上眼睛,护住头部。要是一棒下去,他的老命休也。

棍棒迟迟没有落下,根生睁开眼睛,只见秋雨指着墙边四个烧酒坛说。“喝酒、喝酒,越喝越糊涂,不如砸了这害人的东西。”

当秋雨举起棍棒砸向酒坛时,被春雨的双手牢牢地托住了。这可是上好的大麦酒,得两百多块钱一坛呢,怎么舍得?

根生想说:放开,让他砸。但话到嘴边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他知道,这话一出口,两个春雨也阻拦不了。这就是他的种!

根生在儿子们面前拜了下风,心里有气又没处发泄,便走到门口吸起烟来。风一阵紧似一阵,雨下得更大了。既然地里的活干不成,还不如到镇上喝茶去,顺便买一把新椅子回来。

根生穿上靴子,从墙上取下蓑衣斗笠。当看到桌上停了苍蝇的南瓜粥时,他犹豫了一会。照理,他会吃了早饭才走,但今天他得把肚子留着去馆子里吃小笼包,花点钱出出心里的窝囊气。

见秋雨松了手,春雨连忙接过木棍,小声说道:“三弟,怎么能这样?他可是我们的亲爹。”

“七年前,他逼死了我妈;如今,为了一棵树弄得我们抬不起头。近几天,连朵芬也不理我了,要不是这棵该死的樟树,朵芬家已盖起了楼房。这个爹,我是受够了!”

“这次选举本来没我的份,书记是看在四叔公和任镇党委副书记的二叔的面上才勉强答应的。这样顶下去,我的前途恐怕没什么希望了。”老大愤愤地说道,然后把目光转向春雨。“老二,难道你对他就没有意见?”

老二看看身上肥大的衣裤,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寒雨满脸的不悦。“老二,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唉,你这副吞吞吐吐的怂样也得改改了。”

“父亲也是为我们着想……。”

老大道:“你指的是我们的瓦房被楼房夹在中间吧?老二,你怎么也这么愚蠢!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规律,是历史的潮流,岂是一棵树阻挡得了的?既然阻挡不了,不如采取主动。”

春雨点头说:“其实,我也想家门口有一条宽敞的大路。可爹不同意又有什么办法……。要不,趁他不在家,直接把它锯了。”

老三兴奋地说:“你说你去锯掉?”

“这么大的树,一个人怎么行。要锯,得我们三人一起动手。”

“这大风大雨的……”老三摸了摸整齐的头发,然后摇摇头。

寒雨看看脚下乌黑的皮鞋,然后为难地搓着十指修长的细嫩双手。

春雨自言自语道:“后半夜台风登陆,要是樟树被台风吹倒就好了。”

老三道:“那是不可能的,台风年年有,樟树却从来不曾被吹倒过。”

“要是……”

“说下去,老二,要是什么?”

老大看着老二,目光中充满了热情的企盼。这让春雨有些受宠若惊。

“说呀,老二。”老大催促道。

“要是把根部的泥挖掉,然后用绳子拉呢?”

老大道:“树大根深,怕是没什么用。”

“要是用拖拉机拉呢?”

“可以,一定可以。老二,这个办法好!借助自然的力量悄悄地把它拉倒。”秋雨一边说一边连连点头。

老大淡淡地说道:“也只有这样了。只是爹生性多疑,稍有蛛丝马迹就会被发现。”

“所以要选择大风大雨天动手。樟树拉倒后,得处理一下泥土,消除人为的痕迹。经雨水冲洗,应该不会被发现。”春雨显得很有把握。

“不过,也不用过于担心,被发现又怎样,总不至于吃了我们。”老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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