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020年(上)(1 / 2)
我叫安浩文,京南燕鹄市人。燕鹄据说在清代初期河网密布,成为京畿一带的水路枢纽,因为河岸杨柳依依,引来无数燕子筑巢,所以一开始叫做燕子码头。燕子码头虽然是水路商道,但民风却是耕读传家,小小市镇先后出过西晋、北宋和蒙元三个朝代的宰相。后来民间传说是乾隆皇帝下江南的时候路过本地,称赞本地十里书香,是燕雀窝里出了鸿鹄,从那以后,燕子码头就改名叫燕鹄镇。新中国成立后,燕鹄镇发展越来越快,在改革开放初期就成了现在的燕鹄市。
我生于1987年,父母就是我们燕鹄市的普通干部。从小到大,我过着和普通地级市行政事业单位子弟们一样按部就班的生活。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一路走来,从来没打过架、惹过是非,更没有逃学、早恋,当然,学习成绩也是要多平淡就有多平淡。高考的时候,勉强选择了并州广播学院这样一所艺术类学校的编导专业。当然,这也是我人生中最不后悔的选择之一。
刚上初中的时候,觉得人生就像一座座大山,翻过了初中,再越过高中,最后来到大学这座幸福的田园。可眨眼间,到了21年,大学即将毕业,长达二十年的学生生涯结束,我要开始步入社会这个汪洋大海,心中充满了憧憬和忐忑。
回想起这二十年,学校就像夏日里吹过脸颊那一抹轻柔的风,在期盼与渴望中缓缓而来,在恍惚与彷徨里悄然而去。年华流逝,往往比想象中的还要迅速。从活泼、纯净、充满渴望又满怀热情的步入象牙塔,到平静、稳重、略带忧伤又黯然失色的离去。春夏秋冬,还在继续,但那美妙的青春年华却在我们的悠悠漫漫与不以为然中渐渐远去。
六月上旬,太阳异常地烘烤着大地,学校里原本翠绿的树木都显得垂头丧气,远看去空气就如晃动的火苗,大地在太阳的威慑下显得平静而空荡,只有近处的知了还没完没了的叫着。天气热心里更热,除了对校园生活的不舍,还有就是撰写毕业论文的紧张焦虑,这是自己学生生涯中最后一份作业,必须要将这个句号画的圆满。
今年春节过后,我来到燕鹄市电视台实习。恰好单位新开了一个《三农之家》的节目,我就分配在这个组里当节目编导,负责打杂。后来和一位比我大三岁的美女主持人陈玉立混熟了,再三央求下,让我独立编导了一期节目,然后用这期节目充当毕业作品。市级电视台的节目不像中央和省台那样市场化、平民化,毕竟现在节目繁多,观众们连中央台和省台的节目都看不过来,除了市领导和老干部哪还会有谁天天关注市级台。所以《三农之家》做的非常粗糙,就是写好配音稿,然后照着词拍画面即可。我做的这期节目内容是宣传市里为种地的农民发放种粮补贴政策。本来中国农民交了几千年皇粮国税,现在不但不交税,反而还有补贴,绝对是开天辟地的大事,值得大书特书。我本想做出点花样来,请农业局的领导来到演播室,好好聊聊农业发展的话题。但这个想法刚和节目制片人张路一说,张路一撇嘴:“人家农业局的领导凭什么上电视台和你聊,而且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也不好把握,人家才不来冒这个风险呢!”虽然我到现在也没想通谈谈农业发展问题能有什么风险,但还是规规矩矩做完了这期节目,又连续熬了几个通宵,匆匆写完毕业论文。
临近六月,我在单位请好了假,返回学校,和指导老师商量修改论文的事。我的指导老师胡老师那年刚刚三十岁,我们是她研究生毕业后参加工作带的第一批学生,她那时已经怀孕五个多月,给将近二十个毕业生做指导老师修改论文。我刚一到宿舍,打开电脑,插上网线,邮箱里就收到胡老师给我发来的修改意见。打开之后,密密麻麻,几乎就算是重写一遍。我按照老师要求改完后,重新发给老师,还不放心,又来到办公室准备当面和胡老师探讨。我赶到办公室,已经有两位外专业的同学在和胡老师说论文的事,我等了半个多小时,送走他们两个,老师喝了一口水,就把我叫过去,接着说我的论文。直到多年以后,我看着三十岁的媳妇在怀孕期间也在坚持工作,才深深的体会到老师当年的不容易。
论文改的差不多了,心情也放松了很多,同学们陆陆续续返回学校。我找到了舍友毕金钊聊了聊。他是个纯粹的文艺青年,大学这几年,当别的同学通宵玩魔兽、斗地主的时候,他一直在坚持每天看电影,写剧本。连续拍了好几部短篇电影,在校内和校外各种比赛拿奖拿到手软。我虽然缺乏艺术细胞,但走的是勤能补拙的路线,再加上脑子确实不够用,和同学们玩网游总是拖后腿,大家都不愿和我玩,于是就跟着毕金钊一起拍片子。几年以后,技术长进不大,但对编导专业的兴趣却与日俱增。如今临近毕业,同学们都在焦虑以后的工作问题,毕金钊倒是丝毫不纠结,他下定了决心,就是要拍电影!那天晚上,我们聊了一夜,聊未来、聊电影、聊艺术,也聊了以后的人生规划,聊的我是热血沸腾。第二天上午给我爸打电话,说我想去bj跟剧组。我爸和我妈都在燕鹄市统计局上班,那几天正好赶上全国第六次人口普查,我爸在电话里听了我的异想天开后,吼了一句:“别尽想那没用的,赶紧回电视台上班去!我这正入户调查呢,先不和你说了。”
除了舍不得毕金钊,还有就是一直暗恋着的播音主持班班花柳静。我和柳静认识是在大二下半学期。那时候我有一阵心血来潮,每天早上晨练跑步。柳静就和她们播音班的同学在操场边上练声,播音班美女多,柳静不但是其中的佼佼者,而且气质尤为出众,我每次跑过时总能在几十个练声同学中一眼就发现她。后来她们班的一位同学告诉我,说柳静天生患有中度鼻炎,这个病在普通人这不算什么,但在一个播音员身上就是致命缺陷。可柳静身上就有这么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每天五点半宿舍开门就起来练声,别的同学时断时续,唯有她,风雨无阻。最后在配音课上模仿中央台播音员李修平、邢志斌的声音惟妙惟肖,几可乱真。我想,她这股气质就是这么练就的吧。为了能接近她,我也开始跟着她们一起练声,那时真是下功夫了,从最基础的贯口、绕口令开始。直到现在,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儿、什锦苏盘、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这套词我也是张口就来。
不过那时候毕竟还是年轻,胆子太小,和柳静混熟了以后,却一直没有勇气和她表白。一是怕失败了连普通朋友也没得做。二是担心她是重庆人,我是北方人,毕业以后前路渺茫。直到好几年以后,我去济南出差,看望了我们班的张家口女孩王心心,她和外专业的ly男生为了爱情来到济南发展,日子过的要多甜美就有多甜美,我才明白,真正阻挡爱情的不是地理距离,而是内心的勇气。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还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怎么和女孩相处,每天只是偷偷登录她的人人网和qq空间,关注着她的点点滴滴,为了她专门充了黄钻,就为了访问她的空间,然后删除自己的访客记录。再偷偷去翻和她有过互动的所有人的空间,想要了解她所有我不曾参与过的时光。
每天就是这样傻傻的默默的跟在柳静身后,在初尝爱情的年纪,自说自话地上演着暗恋的独角戏,根本不懂该说什么、做什么。
临近毕业,我特别想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来一个毕业表白。那一天,她们播音班毕业汇演,等到结束,大家集体谢幕时,我拿出准备好的一束鲜花,刚登上台,柳静她们想到即将分别,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个个失声痛哭。柳静搂住她闺蜜,哭的梨花带雨。我站在台上有些尴尬,过了一会,还是忍住了表白的冲动。最后硬着头皮,把鲜花递给柳静,说出了我们俩在大学校园里的最后一句话:“你今天演的真好。”“谢谢你。”
到现在我还记得,那一年播音班的毕业汇演主题词就是‘青春永不散场’!在那些逐渐被淡忘的回忆里,并没有辜负那执着又美好的一往情深。柳静,认识你真好。
到了六月初,论文答辩终于结束,我编导的节目还被评为‘优秀毕业作品’。吃散伙饭那天,我喝了九瓶啤酒,抱着下铺的龚昶鑫嚎啕痛哭:“鑫仔,哥舍不得你呀。”龚昶鑫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每天都是宿舍第一个起床去图书馆看书,快到熄灯的点才匆匆返回。毕业了,他选择了继续考研上学,还是学编导专业。
我永远忘不了这一天,21年6月15日,我正式毕业回家,其他舍友都提前走了,是龚昶鑫送我去的火车站,就像每一个学期末他送我上火车一样,只是这次,再也没有了开学。再见了我的大学,再见了我的学生时代!
火车渐渐驶入家乡省份,我也渐渐冷静下来,我给毕金钊打了一个电话,系主任给他介绍了一个在bj的剧组当执行副导演的活,他在6月13号晚上就去了bj,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去往横店影城的路上,听到我的声音,他抱怨了一通剧组为了省钱,非说他这算是实习,只管吃住,不发工资,他过段时间回bj,还得朝爸妈要钱租房。我安慰了他几句,说燕鹄市离bj不到五十公里,等他回bj就去看看他。
唠了一个小时的电话煲,火车也开进了燕鹄站,我们依依不舍的放下电话。我们谁也没有想到,六年以后,那时的他,已经活成了一个传奇。
下了火车,看到站牌上的‘燕鹄’两个字,我大喊一声:“美丽的家乡,我回来了!”
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点开人人网和qq空间,为了纪念二十年的学生生涯彻底结束,写了一篇日志:
再见了,我的大学
从昨天的散伙宴,到今天的毕业典礼。买好了明天回燕鹄的车票,准备回家,感觉就想每年的寒假暑假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离开之后就再也不用回来了。我三年的大学生活就这样的结束了,随之结束的还有我长达二十年的学生生涯,从明天开始,我不再是学生,而是一个社会人员了。
记得小的时候,理想是当一个文学家,但命运残酷,我大学学了编导,从此开始了对光影世界的追求。
刚进学校,对编导专业很感兴趣,当是省台的《对话青春》栏目在我们学校制作,于是我每个周五的下午都去参加录制,去做场当观众。后来买了照相机,我又爱上了徒步旅行拍照,每周六周日开始徒步到太原各景点拍照,从东山,到汾河,到双塔寺,足迹遍布省城的大街小巷。还值得一提的是,我在大一的时候加入了学院武侠小说交流协会,虽然几年来文学水平没有任何提高,但却迷恋上了武侠的世界,于是在大一的时候写了一个关于晋商镖局的剧本(已在空间发表,大家有空可以看看,后来又拍摄了三个武打题材的故事片和一个关于武术的纪录片。最重要的是,我在这里认识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为我以后的创作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到了大一下学期,我买了一个小摄像机,并且还加入了婚庆摄像的大军中,那时拍摄一次还是8元的价格,其实我们是赚不到什么钱的,只是赚个锻炼机会,并且大吃一顿。后来拍摄次数多了,竟然养成习惯,走在大街上,看见有人结婚,就忍不住想给人家拍点什么。我的电脑里至今还保存着我拍过的一个婚庆,并写了解说,加了配音。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来看看,如果喜欢,等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免费为朋友们服务。
后来专业课多了,我的注意力放在了短片拍摄上,不怎么拍婚庆了,就在我完全退出婚庆界的时候,婚庆摄像的价钱涨到了2元,杯具呀。之后我疯狂迷恋上了短片拍摄,尽管片子的质量不敢恭维,但我依然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