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酒醉（1 / 2）

随着先帝的驾崩和楚珩的登基，和林声绾的及笄，他知道，这么多年的噩梦就要来了。

其实，如今的他已经不太相信命数之类的。但是他已经对林声绾没有什么期望，觉得她跋扈觉得她嚣张，他不敢想象这样的人要做他的皇后。

先帝逝世时将帝位传给他，封他母妃为太后，还特意提到等相府嫡女及笄之时便可封后，只是这一年里，楚珩从来没有提到过林声绾的事，大臣们也不敢多言，而如今林声绾自己跳出来让民间提起此事。

太后也逼着他在林声绾及笄时登门照看她，准备些时日便可成婚。

后日便是林声绾的十五岁生辰，此时此刻她对楚珩的想法没有一丝关注。

这几日曾经耀眼明媚的她像丢了魂一样，也没有去找温衍练琴，温衍很担心她，但是又不好去找她。知道她离成亲不远了，温衍的心里总是闷闷的，他看着自己亲手做了一年多的那把檀木古琴，琴弦是用最名贵的冰弦丝做的，他拜托师妹找了很久。

当时只是想着要在及笄的时候送给她，因此他满心喜悦

如今他知道这是生辰礼物也是成婚贺礼，他只觉得心口泛起生疼。

他的年少没有光，他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爱人了。

但是他不是傻子，他清晰的感受到，这不是一个老师对学生的感情。

他喜欢林声绾。

一个琴师爱上了把他捡来的小姐。

这位小姐，生来凤命。

不管是那些爱慕林声绾的官臣之子，还是那高高在上的一国之主。他都感觉自己卑微到了骨子里，卑贱到了淤泥里。

他想起自己刚到相府，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庭院，他第一次见到院子里这么多的花，那些靓丽的颜色让他不愿意移开视线。

他看着自己穿的比府里下人还廉价的粗布，他撰着拳，不好意思抬头。

下人请他坐到大堂的一个座位上，给他倒了杯茶，他连连对下人道谢，浓郁的茶香薰的他红了眼。

他看见老丞相和家里的长辈抱着林声绾留着泪，把他当成救命恩人，为他安排房间，给他一切和公子一样的待遇，全府下人对他客客气气，甚至对外宣称他是家道中落的富家公子。仅仅因为他救了这个小女孩。

他知道，他和这个姑娘相差的不止是身世背景，不止是锦缎蚕丝，不止是名贵香茶，不止是那抬眼便能看到的满地鲜花。

而是，她那从小到大一直拥有且足以让人羡慕和嫉妒的宠爱。

这些延绵不绝的爱像一条宽阔的鸿沟，把他和她隔在不同的世界。

这是他从来没有的，也是他不敢奢望的。

试问在爱里长大的姑娘怎么可能不温柔？怎么可能不骄傲？怎么可能不通透？怎么可能不洒脱？

别忘了，她背后都是支持她的人，她背后都是让她大胆去做的人，她背后都是豁出生命保护她的人。

因此，她明艳美好。

因此，他卑微渺小。

他想着，她该穿的就是锦缎华袍，该带的就是金玉珍宝。她出现，别人就该喝彩。她生气，别人就要胆寒。她嫣然一笑，别人就该觉得似花似水，她满身光芒，别人就当以为与生俱来。

她永远高贵，永远优雅，那些小姐仰慕她，那是应当的，那些公子爱慕她，那是本该如此的。她值得这些。她给人的印象就是完美的，让人挑不出错的。

她写下的诗词被上京传诵，她的字迹被姑娘描摹，有人为她买琴一掷千金，有人因宴会上只见她为戏子点点头鼓鼓掌，便赏那人黄金万两。

民间流传一句话。

“貌是倾城貌，才是惊世才。林家有长女，名满上京城。”

这就是温衍爱的姑娘。

那日，他给自己唯一一个算得上亲人的义父写了封信。

“父亲，你爱过人吗？爱一个人是要把她培养成别人的皇后吗？”

我完成了我的任务，可我很难过啊，我感觉我的心脏像要裂开一样的疼，但我没有半分勇气让别人知道我爱她。

她爱的人应该像她一样无畏，而不是我这样连喜欢都不敢说的懦夫。

林宣来到林声绾的房里，看着这个倒在琴旁醉的不成样子的小姑娘，叹了口气，轻轻的把她抱起，在抱起的那一刻，她口中呢喃出一声“先生。”林宣脚步一顿，满脸心疼的把她放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子。看着旁边吓的发抖的琳雪无奈的开口，“好好照顾小姐，喝这么多酒，半夜她八成要难受了，若是她吐了别让她空了胃，给她煮点东西吃，她身体不好。不能马虎。

琳雪赶紧急着答应。

夜晚的风伴着熟悉的琴声，信鸽此起彼伏地叫了几声，在花香弥漫的早春夜晚，两只信鸽交错着飞过。

这大抵是一对有故事的鸽子，谁又能说，人是有情人，而鸽是无情鸽呢？

林宣回到自己房里，林声绾是他亲孙女，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不了解，若是她喜欢，随她便是了，可先帝的旨意哪敢不从。若是先帝还活着，他与先帝从年少起便是朋友，几十年的交情，他拼了命也该争取一下，可先帝不在了，如今的皇帝虽然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但是杀伐果断，不可小觑，心思也是个不外露的，他怎敢如此贸然的去赌？

如今大楚内忧外患，林声绾是他最疼爱的孙女，他真的没有选择。

琳月正要关窗户，便看见窗口站了只很肥的信鸽，眼睛圆溜溜的盯着窗台旁的桂花糖。